15 015
第15章 015
夜幕徹底遮蓋了白日裏的光亮,穿梭過的路燈映照出明暗交錯的光影,不覺間形成一種隐秘的氛圍。
從上車到出發,祁宣整個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黑色奔馳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道路兩旁車輛來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副駕駛上均勻的呼吸聲若有似無地傳來,恬靜的睡顏緊緊牽動着祁宣的心跳,緊繃的神經一絲一毫都不敢松懈,哪怕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仍舊躁動不息。
他抱着熟睡的祝遙直接到最頂層的酒店套房,房門打開的瞬間,耀眼的光亮讓祁宣下意識地眯起眼睛。
他側過身替祝遙遮住光亮,懷中人輕微的呢喃聲讓祁宣心頭一緊,他低下頭看向祝遙,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确定對方沒有被吵醒之後才悄悄松了口氣。
祝遙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大約是因為伏特加烈酒的刺激而感到不适,眉頭微微蹙着,似是在忍耐些什麽。
祁宣把人抱進卧室輕輕放下,昏黃的燈光落在睫毛上投下一片陰影,祁宣蹲在床邊,伸出指尖隔着些許距離細細描摹着祝遙的樣貌,從額頭到眉梢,滑過鼻梁,最終落到淡粉色唇瓣上,睡着了的Omega褪去了平日裏的鋒芒,只露出最為柔軟的內裏,乖巧到讓人不可思議。
這麽好看的人,清醒時卻是那樣的無情……
他緩緩收回手,拿過枕頭替祝遙墊好腦袋,又仔細蓋好被子之後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門口,拿出手機打電話。
“你好,麻煩送上來一杯蜂蜜水,還有熱毛巾和解酒藥……”
低沉的聲音漸行漸遠,房間門被關上,屋內再次陷入黑暗,然而本該已經陷入沉睡的祝遙卻忽然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眸一片清明,半分醉意和困意都不曾擁有。
後頸強烈的刺痛讓他愈發感到頭暈惡心,他長吐一口氣,強壓下身體的痛楚,顫抖着手從口袋裏拿出牛皮紙折成的藥包,甚至都沒數裏面究竟有幾粒止痛藥便一股腦地都吞了下去。
苦澀的藥味在口腔中擴散開來,然而祝遙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變,只有眼底複雜的情緒出賣了他內心的波瀾。
太沖動了……
祝遙翻過身,擡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理智告訴他,他不該放任自己和祁宣走,更不該在身體出現警告信號時仍舊視若無睹,如飛蛾撲火般靠近祁宣,瘋狂汲取對方的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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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他聽到祁宣沒有談戀愛時,心底的感情卻仍舊無法遏制地溢出蔓延,仿佛一條瀕死的魚重新落入活水之中,死而複生的鮮活感瞬間驅散了他內心所有的陰霾,感情自顧自地泛着浪花,甚至他搜腸刮肚,也沒有找到一絲叫做愧疚的情緒。
就這一次。
祝遙拉了拉被子,烏木香撲面而來,Alpha信息素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密不透風地将其包裹起來,再也無法掙脫。
這一次,就讓本能來做主吧……
酒店服務生很快便将祁宣需要的東西送了過來,他拿着蜂蜜水和熱毛巾輕輕推開門,開燈的剎那,眼前場景卻令他瞳孔驟縮。
“祝遙!”
祁宣疾步走上前,将手裏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後便急忙去查看祝遙的情況。
十幾分鐘前還安靜睡着的人此刻臉色卻是一片蒼白,額頭上汗珠密布,唇瓣更是毫無血色,小小一只縮在被子裏不受控制地顫抖,緊緊皺着眉頭,仿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疼,好疼……”
不住的呢喃聲仿佛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心髒,近乎窒息的感覺讓他大腦都空白了一瞬。
怎麽……會這樣?
他握住祝遙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安撫:“我在,我在,我們找醫生,我帶你去醫院……”
“不,不!”
醫院兩個字仿佛觸發了祝遙的某個神經,強烈的抗拒本能讓原本瑟縮的人忽然劇烈掙紮起來,他瘋狂甩開祁宣的手,整個人顫抖着縮到床頭,驚懼交加的神情深深刺痛了祁宣的心髒,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曾經那麽意氣風發又潇灑恣意的人,竟然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仿若一個易碎的白瓷瓶,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青紫色瘢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祁宣看着祝遙頸後的腺體,抑制貼周圍已經逐漸發展成紫黑色,腺體形成巨大的鼓包,仿佛下一秒就會因為承受不住而徹底破裂!
必須先把祝遙的抑制貼揭下來。
他長吐一口氣,放輕聲音努力讓對方冷靜下來:“祝遙……遙遙,你現在狀态很不好,我幫你把抑制貼揭下來可以嗎?”
“我們不去醫院,我陪着你……”
祁宣一邊和祝遙溝通,一邊試探着伸出手,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祝遙腺體附近的時候,發着抖的祝遙不知忽然從哪裏來的力氣,雙手死死攥住祁宣的手腕,随後張口直接咬了下去!
“呃!”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祁宣不自覺地皺緊眉頭,祝遙幾乎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下口,銳利的齒尖刺破皮膚,猩紅的鮮血順着祝遙的嘴角流下,滑過脖頸染紅了衣衫,如同困境中拼命求生的吸血鬼,妖冶又凄美。
“乖,沒事了……”
祁宣任由祝遙咬着,他極力放松着肌肉,讓對方能夠咬的更舒服。
啪嗒——
溫熱的淚水打濕了祁宣的手背,祁宣垂眸看向對方,此刻的祝遙如同戒備的小獸嗚咽,脆弱地讓人滿是心疼……
強烈的疼痛終于耗盡了祝遙所有的力氣,他靠在床頭安靜地閉上眼睛,嘴角還殘留着些許祁宣的血跡,可即便是睡着,他也仍舊充滿了戒備,稍有動靜便會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唯有蜷縮在一起才能讓他獲得片刻的安全感。
夜雨終究還是落了下來,細密的雨滴落在窗戶上模糊了祁宣的視線,他偏過頭看着祝遙,打火機啪地一聲被打開,明火的光亮映照出明暗交錯的光影,随即便又随着火苗的熄滅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把煙盒重新裝回口袋,拿起已經涼掉的毛巾重新用溫水打濕,一點一點地替祝遙擦拭汗珠。
後頸的青紫色瘢痕已經有消退的跡象,腺體的腫脹感也不再如方才那般觸目驚心,一切向好的轉變讓祁宣悄悄送了口氣,緊繃的情緒也終于可以逐漸平緩下來。
他不是沒有想過趁祝遙睡着的時候請醫生來幫他看看,可是每當他有這種想法時,祝遙驚恐的模樣都讓他心如刀絞。
兩年的空白似乎切斷了他和祝遙的所有關聯,從過去到現在,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他不止一次想過那兩年裏祝遙究竟發生了什麽,無論是感情,還是……他的腺體。
受所用材料影響,抑制貼的作用會随着時間而逐漸減弱,腺體內極少數信息素會透過抑制貼而溢出,如果周圍又極高匹配度的Alpha在,必定會有所察覺。
因此Omega們為了保護自身安全,基本出門都會攜帶隔離噴霧,以保證自己的信息素不會洩露。
然而從酒吧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将近六個小時,祝遙沒有用過隔離噴霧,也沒有換過抑制貼,依照常理來講,他的信息素應當有所洩露,可祁宣卻并未察覺到一絲一毫。
仿佛那清新淡雅的茉莉香,已經消失了……
清晨,窗外連續不斷的鳥鳴聲喚醒了沉睡中的祝遙,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又因為撕裂般的頭痛不得不重新閉上眼,昨夜的痛楚似乎仍舊殘存在體內,讓他不得不躺在床上蓄滿力氣,才能強撐着自己坐起來夠到床邊的手機。
界面一片黑暗,祝遙嘗試開機卻沒能成功,他剛要彎腰想去抽屜裏看看有沒有數據線,突然被打開的房門卻讓他的動作頓住。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中陷入詭異的尴尬氛圍,祝遙看着站在不遠處的祁宣,眉頭倏地皺緊:“你怎麽會出現在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聽到這話,祁宣明顯愣了一下,“昨天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昨天?”祝遙愣住,“我應該記得什麽?”
“……呵,”迷茫的眼神讓祁宣眼底的神色瞬間暗淡下來,他不經意地将被咬傷的手背到身後,随後擡眸淡淡道,“沒什麽,只是我認為我應當提醒你一下,這裏,是我的房間。”
“什麽?”此話一出,祝遙蹭地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卻又因為體力不支重重地坐了回去,“我怎麽會在你的房間?該不會是你趁我喝醉了,想背地裏對我下黑手吧?!”
神奇的腦回路和倒打一耙的話直接給祁宣氣笑了,他走上前從床頭第一層抽屜裏拿出充電器放到桌子上,随後偏過頭忽地露出一抹陰沉的笑容:“是啊,殺人滅口。”
話落,祁宣又瞬間收回表情,轉身徑直離開了房間,只留下祝遙的咆哮聲在房間內回蕩。
“祁宣,我去你大爺的!”
起伏的情緒激的祝遙氣血翻湧,他坐在床邊緩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緩過勁來,拿過充電器給自己手機充上電。
手機開機的瞬間,無數消息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祝遙看着屏幕上來自蘇瑾文的三十多個未接來電,一股寒意蹭地從腳底沖到天靈蓋,他慌張地将手機扔到桌子上,大腦卻在飛速思考着怎麽才能躲過這一劫。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突然響起的“死亡”來電就徹底摧毀了他的所有想象。
他看着手機上蘇瑾文三個字,仿佛是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只要按下這個接聽鍵,就會将他徹底吞噬。
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祝遙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在他還沒反悔之前一鼓作氣接了電話。
“……喂?”
“祝遙!!限你現在立刻馬上回酒店,否則要你好看!”
嘟嘟嘟——
電話迅速被挂斷,祝遙看着通話結束的界面,拎起自己的外套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卧室門哐地一聲被帶上,客廳的祁宣聽到響動偏過頭,看着對方明明臉色蒼白卻仍舊風風火火的樣子,平靜地開口叫住他。
“祝遙。”
對方沒好氣地回答,腳下步子卻不停:“幹嘛?!”
“你的信息素是怎麽回事?”
祝遙動作猛地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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