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申炎帶着段尋回到鹿群中央。

他揮一揮長鼻子,把小鹿們輕輕推到一邊去,然後用靈力往地上一砸。

地上出現了一個大坑,坑裏有一把把閃閃發亮的弓。

申炎:“挑一把。”

這是他不太喜歡的,但是又沒那麽讨厭,所以就埋在這裏,正好給這個人用。

他想起什麽,問了一句:“你的名字?”

“段尋。”

段尋走進坑裏,神識繞在一把把弓上。

弓的樣式有很多,長短不一、寬細不一,上面所附着的靈力也不一。

一片五顏六色。

段尋走了一圈,蹲下身,摸了摸那把暗紅色的弓。

這把弓比他之前那把還要長,約有一米五了,弓身也要更寬,上手一摸,弓身是熱的,帶有毛刺,随着他的撫摸輕微擺動。

——就好像這把弓是活着的。

申炎:“這把?用龍筋作身,用不好,會被反噬。”

段尋站起身,拉滿弓弦,對準遠處的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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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似龍,滿含殺意,将樹咬斷,連帶後面的山也塌了一塊。

亂石紛飛,驚得小鹿亂撞。

段尋摸了摸弓身,說:“就這個了。”

“出不去,能給外面遞消息嗎?”

“不能。”

段尋凝望天空,思緒飄遠了。

許久,他說:“開始吧。”

申炎仔細看了下段尋。

剛才還一臉要走火入魔的樣子,現在已經平靜了很多,看不出異樣。

不知是真平靜,還是假平靜。

當然是假的,神色可以收斂,他的元嬰無法掩飾,在裏面拳打腳踢。

段尋不想管它。

他對上申炎的打量,申炎一笑,收回目光。

他說:“快的方法,你随我修煉射神滅魔箭。”

射神滅魔箭,顧名思義,射神、滅魔。可見其威力巨大。

“當初,絕頂的人修稱為神。而魔,還存在于世嗎?”

段尋:“沒有魔,只有魔的傳說。它是什麽東西?”

“一種……”申炎斟酌一番,“一種吞食靈念的生靈。在我準備避難的那段時間,它們不知為何,再也不能吃掉靈念,化為己用。我來到這裏不久後,它們應當滅絕了。”

申炎:“随我來。”

他們從天上飛過,來到一個無人的山溝溝裏。

申炎說:“我慢慢教,你聽好了。”

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段尋終于明白了,為何申炎一開始提議修煉到化神的那個方法。

修者的攻擊方式,兵器、符箓、法陣……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靈力的外放。

要外放,先調取,共有兩種形式。

一、身體直接調取;二、神識間接調取。

修者一般直接調動靈力,再注入兵器等,它們發揮了增幅器的作用,将靈力以更大的威力釋放出來。

而調動或釋放的精度、形式,兵器本身……都決定了它的威力。

欲練成射神滅魔箭,段尋首先要做的是,把靈力細分到極致。

若細分到極致,疊加重組,一箭勝過千萬箭。

要細分到比微塵渺小千萬倍,能分到多小,就分到多小。

段尋正在嘗試,在一顆半個指甲蓋大的石頭上,用神識調動靈力,雕刻東西。

神識外放,也可調動靈力,因此可探查,可攻擊。

這種攻擊通常比較粗放,威力大、範圍也大。想要縮小範圍,需要花費精力控制。

直接操縱靈力,就像直接用手抓着吃飯,有手就行(入了道就行),但是用神識調動,就像是人要用筷子吃飯,多了個工具,難度加大。

如果能用神識把靈力細分,那麽以弓為媒,射神滅魔,不在話下。

同時,這樣也能鍛煉神識,提升修為。

可謂一石二鳥。

只是過程困難,比較痛苦,還危險。

本來靈力只能分到手指那麽粗,現在要分到毛發那麽粗,就像是硬生生拆解了。

一不小心,神識就有損傷了。

段尋臉上一層冷汗,揉了揉太陽穴,腦中陣陣刀割般痛。

申炎:“可以停了,現在你一天最多練一個時辰,練多了,記憶有損,更嚴重,變成癡傻兒了。”

段尋這才收手了。

不練箭,那麽就運轉靈力,沖刷經脈,提高修為。

順便修複身上的內外傷。

靈力游轉六個大周天後,段尋站起身,申炎已經不知去向。

或許是回去陪他的寶貝鹿群了。

段尋要在這裏四處看看。

他現在冷靜下來了,仔細回想,發覺了更多的不對勁之處。

誰知申炎是否說謊或隐瞞?

可能只是申炎自己出不去,而段尋依然能想辦法出去。

申炎,不懷好意。這種懷疑沒有确鑿證據,更多的是直覺和猜測而已。

申炎作為上古時代遺留下來的生靈,肯定身懷多種手段。

他之前也說過,這裏靈氣有限。

那麽,最先他提出的方法,元嬰升到化神,一定會消耗這裏大量的靈氣。

如果段尋沒有成功,沒有成功到化神,或者沒有成功與他合力破開這個世界。

申炎會怎麽做?

一、殺了段尋,返還靈氣。

二、用別的辦法,使用段尋,破開這個世界。

段尋傾向于後者,而且這個方法對他來說,應該會很糟糕。

畢竟好不容易來了個修為不是特別差的人,自然要物盡其用。

[系統,蕭淩風在哪裏?]

[還在無定。]

段尋施了法術,隐去身形,觀察着這座山間,最大的一個部族。

部族地勢高,背靠山,前有河流。

最裏面立了石制的房子,山壁上方有一只威風凜凜的巨大狼圖騰。

不知用什麽材料弄上去的,能發淡淡的光。

圖騰之下有大大小小的洞,被一種綠色的細長的草葉蓋住。稍往前一點,有一棟棟土房子,上面同樣綁着草葉,應該是用作防水。

有些土地裏種了東西,綠意點點。有人在翻土,澆水。

還有些年老者、手腳受傷者、孩子,坐在一塊空地上處理肉類、編織東西。

兩三歲大的小不點們,在草地上亂跑,和幾只小狼嬉鬧。

狼群在離人群稍遠的地方,那邊可見綠葉掩映下的一個山洞,有狼在裏外進進出出。

洞穴裏有狼嚎,洞穴外狼群撒歡奔跑,一片欣欣向榮。

在狼部族更遠的地方,還有弱小的部族、豢養大貓的部族等等。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沒有在石壁等顯眼的地方畫上大象圖騰。

這片地方的生靈,不信申炎。

他們不修仙,但這裏的靈氣比外面的世界更充沛,所以個個修為起碼有築基了,身強體壯。

段尋思忖一番,能不能用上他們呢?

他飛上山頂,決定再觀察一陣。

段尋挑了個好位置,坐下來,手上使法訣,清水噴湧,洗去血污,再掏出藥膏抹在傷口上。

大部分的東西都在他這裏,蕭淩風身上只有一點草藥和銅錢袋子,還有一個小白蛋。

在這裏,就可以先看看煉器的書,去問申炎要一些材料練練手,試試看做出儲物戒指。

還有項圈。

段尋手上一頓,望天,勾起一個笑。

但不過幾秒,臉上的笑便消失了,他又低下頭。

擦好藥膏,纏好繃帶,段尋換上新衣服,整個人都清爽了,然後掏出了蕭淩風掉的狼毛。

這些毛比蕭淩風身上的毛要軟一點,大把大把,摸起來,似乎還帶着溫暖的感覺。

段尋盯着下面的狼群,想象着蕭淩風的樣子,手裏開始捏毛。

蕭淩風鋪開靈力,以段尋消失的地方為中心,一寸寸向外毛毯式翻找。

然而,這裏并沒有什麽裂縫、機關之類的東西。

土地就是土地,草就是草,坑就是坑。

根本沒有段尋。

蕭淩風站在原地,煩躁地踢了踢腳下的泥土,止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慌張。

段尋到底去了哪裏?

他茫然地坐在坑邊,垂下視線,才意識到自己把周圍都燒禿了。

他過不去,段尋能過來嗎?

而且,已經三天了。

整整三天,段尋一點消息都沒有,只有那契約還在提醒他——段尋還活着。

這塊土地會變,且不知為何,靈氣越來越活躍,就好像這片土地活過來了。

蕭淩風害怕他會和段尋離得越來越遠,那麽他将越來越難以找到段尋。

段尋,會死掉嗎?

他惶恐不安,越發急躁,卻沒有任何辦法。他深深痛恨自己的無力,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

蕭淩風擡手,捂住心髒所在,它咚咚跳動,在另一頭,連接了段尋。

他進不去,那就等段尋出來。

他要趕緊提升修為,加強實力,盡快到達進階。

這樣……他的腦中浮現出盤旋于天上的巨蛇,這樣才不會任人宰割。

蕭淩風閉目修煉,靈氣繞着獸核不斷穿梭游走。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獸核在變得精致和厚實。

原來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在靈氣沖刷下日益堅固、精細。

核心被雕琢出狼的形狀,正閉上雙眼,蜷縮在獸核裏面,被外面的一層殼包繞。

蕭淩風隐隐有所預感。

當狼點上雙眼,便活了過來,那一刻,便是他進階之時。

蕭淩風摒棄雜念,靜下心,靈氣周轉得越來越快,恰入佳境。

突然間,他睜開了眼,緊皺眉頭,望向一個方向。

數秒後,他終于确定了,撒開四肢,向那裏飛奔而去。

段尋的方位變了!

蕭淩風不認識路,只是憑着契約的感覺,向段尋狂奔。

風呼嘯刮過,讓他雙眼幹澀,心裏發酸。

——契約的感覺減弱了,他甚至難以确定段尋的大概方位。

他拼命地抓住這條不斷變細的繩索,想緊緊拉住另一頭的段尋,可繩索從他手中溜走,他無可奈何。

他終于停下,望向周圍陌生的一切,淚水淌了滿臉。

明明之前還在一起的,為什麽突然間就走散了?

段尋身上還有傷,若是被困住了,出不來,該怎麽辦?

要是死了,該怎麽辦?

他雙目赤紅,幾天的惶惑不安,在減弱的契約下成倍引燃爆炸。

蕭淩風控制不住自己,腦中閃過許多畫面。

想到從此失去了段尋的蹤跡,他的生命中再也沒有了段尋;想到段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滿身血污,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像被人絞碎了心髒,痛苦難忍,幾乎瘋狂,心中恨意滔天。

火焰沖天,黑浪翻滾。

獸核滾燙,欲燒盡一切。

“段淩!”

“我知道段尋在哪!”

這兩個字像是點醒了蕭淩風。

蕭淩風晃了晃,火焰搖搖擺擺。

他低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神色掙紮,雙目之中閃過一絲清明。

他遲鈍地想:段尋。小白。

小白匆忙大喊:“段尋掉到秘境裏了!我感覺到了!像我們見面時的那個秘境!”

好一會,蕭淩風轉了轉腦袋,幹啞出聲。

“……怎麽進去?”

“那裏不好進。”小白慌忙避開一叢火焰,語速像水槍一樣,“你修為再高,到化神,甚至更高,肯定能去那裏!”

“那裏危險嗎?”

小白猶豫:“……不危險吧。”

它站在一片焦土中,可憐兮兮地看着蕭淩風。

蕭淩風視線放空,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他笑了,說:“對。我要修煉。”

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吓人,竟然還有幾分像段尋。

蕭淩風渾身赤裸,被火焰燒光了衣服,也全不在意,就這麽化為狼形,趴在地上繼續用靈氣沖刷獸核。

小白看得膽戰心驚,确定他氣息平穩,真的開始修煉了,才松了一口氣。

差點被燒沒了。

它小心翼翼、期期艾艾地說:“段尋一定還活着呢,你不要亂燒了,把自己燒傷了,段尋會心疼的。我們一起等他回來呀。”

蕭淩風沒有回答它。

它在草地上滾了幾圈,累得要睡着了——本來它就是被強行燒醒過來的,腦袋陣陣作痛。

過了好久好久,它才聽見蕭淩風“嗯”了一聲。

它感覺到,蕭淩風把它扒拉進溫暖的長毛下,語氣很平靜、很堅定地說:“我們一起等他回來。他沒回來,我們就去找他。”

小白從縫隙裏,看到他的臉,上面有大片紅痕。

那是剛才火焰燃燒,讓眼淚蒸騰而燙出來的傷痕。

小白澀澀地應了一聲。它又想起了松蘿和藍英。

“嗯。和段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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