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說是睡覺,其實誰也沒睡,只是默默地擠在一起。

蕭淩風一大只,要把段尋淹沒了。

他的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很多事情,無關緊要的,比如這個月需要上交的靈石、殺了槐序的善後、小世界的進一步修繕……這些一掠而過,最終留下的,只有段尋。

是七年前的血衣斑斑,是夜夜入夢的擁抱,是現在的唇上一點紅,是肌膚相貼的溫熱之感。

蕭淩風戀戀不舍,一刻也不想和段尋分開。

但是,他掙紮了一下,還是說道:“還有事情要辦,你和我一起吧。”

“好。”段尋勾着蕭淩風的脖子,借力坐了起來。

剛才沒有細看,這間屋子裏也長滿了藤蔓。

一張床,一面等身高的鏡子,一張桌子,幾個櫃子。

窗戶打開了,幾朵紅色的花豔豔開放,再望出去是滿天藍河。

他們出了房門,是一條長廊。這條長廊除了蕭淩風的屋子,還有剩餘幾間。

“是空的,沒有人住。”蕭淩風一邊為段尋介紹,一邊領着他,回到最左邊的樓梯,往下走。

下了一層,就是二樓。

走廊上還站着幾只魔獸,最多的是各種顏色的兔子,個頭很大,基本都過了段尋的小腿。

還有幾只黑色的豬、灰色的貓、棕熊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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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腳步聲,它們齊刷刷地看過來。

段尋微笑:“你們好。”

“你好!”

“你好哦。”

“你好……”

粗略地打過招呼,他們來到一層,出了這棟樓,向前走。

段尋回過頭,發現這棟樓背靠大片黑色,像是靠着山壁一樣。

山壁上也爬着藤蔓,分不清是從屋裏長出來的,還是從上面藍藤的本體垂挂下來的。

向前走,中央空曠,立有木樁和靶子;右邊是大片像靈田一樣的地方,後有樓房;左邊有一塊露天的、類似庭院的地方。

段尋最開始抓住的白兔子,就蹲在那裏。

它身邊圍了幾只紅的、綠的,一團團,像長在庭院裏的花,花叢裏還有一只青蛇。修為都不太高,也不算太差,在中階左右。

白玉說:“你們來了啊。”本來它以為還要再等一會。

蕭淩風在特意留出的空位上坐下,段尋自然坐在他旁邊。

段尋把手搭在身前的木桌上,側臉,一邊摩挲着不平的紋路,一邊觀察蕭淩風。

蕭淩風握了一下他搭在桌上的手,又緩慢松開,猶豫一下,看了眼段尋,鎮定道:“我的道侶。段尋。”

段尋笑了一下。

蕭淩風又為他介紹其他魔獸。

白玉、紅玉、綠松石、青絮。

“我們虛報靈石數量,被另一個領主發現了端倪,被我殺了。我們還能暫時壓下一切。”

他說完一件,又有條不紊地說下一件事情。

“虹葉不久後會從前線回來,帶來新的消息。這段時間,大家盡快提升實力。”

白玉提問:“呃,頭兒的道侶,會加入我們嗎?”

段尋修為很高,如果加入,他們将離一直以來的願望又進了一步。

段尋道:“會。”

他附耳對蕭淩風說了幾句。

蕭淩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點點頭。

他揚聲:“我們一直缺人手,很快,會有新的夥伴加入我們。”

他的語氣中暗含鼓舞:“我們最初的念想——擁有一片不受打擾、不受侵襲的淨土,指日可待。”

蕭淩風掃視一圈,音量不高,擲地有聲:“從今以後,見段尋,如同見我。”

他對上笑意吟吟、專注看他的段尋,心中一動,臉微紅。

段尋搭上蕭淩風的肩膀,幾乎是臉貼臉,氣息在蕭淩風的唇邊輕掃。

“好威風,魔狼大人。”

蕭淩風不像以前,總是沉默寡言。現在已經有了獨當一面的模樣,板着臉,很有首領的威嚴和氣勢。

令段尋又不快,又得意。

不快于失去了七年的蕭淩風,得意于從一見面到現在,一如從前深受他影響的蕭淩風。

段尋感受着手下的僵硬和局促,忍笑,收回了手。

蕭淩風咳幾聲,又吩咐了一下穩固小世界及安置新同伴的事情。

諸事畢,兔蛇們散去,留下二人。

蕭淩風:“你是人修的事情,要隐瞞到什麽時候?”

段尋玩着他的頭發,說:“不用擔心。我先和他們聊幾天,再透露給他們。你的修為怎麽回事?”

蕭淩風:“已經能突破進階了,但一直被我壓着。段尋,突破的那段日子,我想要你陪在我身邊。”

段尋伸手,搭在了蕭淩風的脖子上,一時間沒有回答。

“段尋?”

段尋盯着他,冷不丁問:“蕭淩風,你喜歡我?”

蕭淩風毫不猶豫:“喜歡。你呢?段尋,你喜歡我嗎?”

話一出口,他頓時有點緊張。

親了,抱了,說是道侶了,到這時才回過神來,表明心意。

脖頸上,與段尋相貼的地方,一陣發熱發癢,沒一會就波及到了臉上。

一陣沉默後,段尋欣賞夠了蕭淩風局促不安的樣子,笑容燦爛道:“別緊張。喜歡你。”

段尋相信,蕭淩風不會對他說謊。

蕭淩風說喜歡,一定是認為自己喜歡。

但從親吻的熱情中抽出,段尋冷然思索,心有懷疑。

蕭淩風真的能認清楚嗎?

是真的喜歡,還是乍然離別,情感錯亂?

是自己喜歡,還是段尋要他喜歡,所以他說:我喜歡段尋。

蕭淩風的愛欲,有幾分來于他自己,有幾分來于段尋的刻意調|教呢?

段尋真想一寸寸翻遍他的神識,扒開他的心,看一看,是否有與自己一樣,突然奪取心神、毫不受控的強烈情感。

段尋沉思,摩挲手下脖頸。目光如有實質,打量着蕭淩風。

“為什麽喜歡我?”

手下喉結滾動,是蕭淩風連連吞咽了幾下。

段尋問:“不知道?說不出來?”

蕭淩風臉上升溫,渾身有點麻。

他猶豫了下,說:“喜歡你,要緣由嗎?就是喜歡你。”

他說完,偷偷瞄段尋的臉色。很平靜,看不出來。

段尋嗯了一聲,沒露出一絲情緒。

蕭淩風突突地心跳。

直到段尋笑了一聲。

段尋順着脖頸往上,抹了一把蕭淩風的臉,笑道:“怎麽熱得出汗了?”

“你要出去嗎?我跟你一塊去外面轉轉。”

蕭淩風見他說了別的,如釋重負,偷偷地長舒了一口氣。

段尋站起來,背過身,向前走,裝作不知道。

幾秒後,他的手被牽住,蕭淩風幾步追在他身邊,始終比他快了半步。

不要緊,無論是七年,還是七十年,七百年,蕭淩風将始終在他身邊。

個中情欲滋味,他們慢慢分說。

出了小世界,二人一路慢悠悠,出森林,重經玉光湖,又一刻鐘後,到達一片依山而長的森林。

魔獸也變多了,它們在摘取樹幹上凝結的各色靈石,齊齊低頭,避開了蕭淩風。

蕭淩風說:“前面是領主洞崖。跟緊我,不要離開我。外面魔獸多,植株叢生,地也不平,你要當心。”

陡峭的山壁上,羽翼飛揚,白光閃閃——飛鳥在啄取靈石。

段尋跟着蕭淩風,一路暢通無阻,進了洞裏。

洞內四通八達,燈影綽綽,腳下的石磚光澤瑩潤,洞壁也十分光滑,打磨過,似乎還糊上了一層溫暖的東西。

洞口有兩只熊頭人身的魔獸,各手握一把長槍。洞內有魔獸巡邏,皆獸頭人身,手握武器。

段尋他們向一個方向,走得越深,魔獸也越多。

“領主,這裏是靈石倉庫。您身邊?”

段尋望去,一只黃白鳥頭,深色的眼珠子。

蕭淩風語氣平穩,話不客氣。

“我的侍從,需要一一報備?你在過問我的手下?”

鳥頭笑幾聲,說:“我負責清點靈石,過幾日要回銀枝宮,上報域主。”

它雙目雪亮,視線在段尋身上略一停頓,最後止在蕭淩風身上。

“可我近來發現,靈石似乎比上一次少。”

它微揚鳥頭,道:“領主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少帶一些身份不明的野獸。”

聽起來,鳥頭是上面來的,和蕭淩風不對付。

段尋出來時,就隐匿了修為,看起來只有金丹期,只有修為比他高的修者才能看破。

而鳥頭顯然不在此列。

蕭淩風對它的挑釁,一笑。

“使者對靈石的數量有不解之處,我們進去仔細聊聊。”

鳥頭以為蕭淩風服軟,頭頂那幾叢亮黃色的長羽,要翹到頭頂的石壁上了。

然而,不過片刻,它就被迷暈了。頭朝下,羽毛灰暗,歪歪扭扭地插進了一堆靈石裏。

而在倉庫裏的守衛們,還搭了把手,把它塞進箱子裏,砰地蓋上。

“領主,我們要脫離銀枝宮了嗎?”

一守衛狠狠踹了一腳:“這鳥頭!”

蕭淩風手掌下壓,衆獸們紛紛安靜下來。

他用上靈力,聲音在空曠的倉庫內蕩開,震入耳中。

他先是介紹了段尋:“修為與我不相上下的新同伴。機密不用瞞他。”

随後又道:“近來,大家需要小心謹慎。一來,我要閉關突破;二來,我們的探子很快會帶來前方的新消息。”

“玉光湖将會有大變動,大家加緊修煉,提高修為,萬事小心。切記。”

“明白,領主!”

洞外紅雲連綿,霞光滿天。

夕陽燃盡,沉沉墜落,與夜月輪回中,又重新升起,照拂萬物。

山巒頂峰,一切盡收眼底。

金紅的日,彩練似的雲,翠綠的樹,粼粼玉光湖,還有奔跑的野獸們,隐隐傳來呼嚎。

段尋伸出手,抓住一縷風。風帶來絢麗的色彩,帶來萬物的吶喊和奔騰,帶來喜悅和自由。

還袅袅轉轉,送來蕭淩風的呼吸和氣味。

蕭淩風的膚色,像段尋喜歡的泥土,摸一摸,可以睡在上面,紮根在那裏;那雙眼睛,熠熠生光,比天邊紅日還閃耀。

像珍寶一樣的眼睛,裏面只裝着段尋。

段尋見蕭淩風的嘴唇一張一合,在說:“段尋,你喜歡這裏嗎?”

蕭淩風牽着他的手,說:“五年前,我第一次來,發覺這裏很好看,想和你一起看。”

那時候,他突然很想段尋。那份思念像一塊巨石,綁着他的心,沉下去。

他一個人坐在山頂上,風呼呼吹,涼飕飕的。他想:如果段尋能看見就好了,如果段尋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現在,兩個願望都實現了。

段尋撫摸着蕭淩風的臉,沒有說話。

他的唇,輕輕地貼在蕭淩風的唇上,輕而慢地碾|磨,是一個很溫柔的吻。

蕭淩風抱緊他,張開唇,回應他。

水|聲漸起,涎|光點點,欲至深處,情不自禁。

段尋撥開蕭淩風的頭發,揉着他的臉頰,低下|身,複又深|吻。

蕭淩風仰頭,唇|舌|回擊,輕輕扯着段尋的長發,按住後頸,猛然把他拉下來。

草葉沙沙,人影晃動。

段尋摸着蕭淩風的臉,只覺得怎麽也摸不夠,怎麽也親不夠。

他按|揉蕭淩風的唇,抹去唇邊|水色,聲音因為親吻而發啞,說:“喜歡。”

蕭淩風笑了,兩顆尖牙閃閃,依稀有幾分從前的少年氣。

他伸手,摸段尋的臉,覺得他比背後滿天星光還要絢爛三分,臉蛋淡淡的粉,像盛了晨露的花朵。

段尋湊近,在蕭淩風耳邊咬道:“我們來玩別的。”他聲音更低,又說了幾句。

蕭淩風臉更燙,汗要沁透衣服,流入身下草地。

他也壓低聲音,眼睛發飄,說:“好。”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拭淨雙手,一起躺在山崖上看星星、看月亮,滾得滿身露水,直到天亮了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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