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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段尋……

蕭淩風想起他剛剛渾身浴血的模樣,心裏一抽一抽的。

在遙遠的地方，段尋微弱的氣息，像燭火舔舐着他的心。

蕭淩風揮起火焰，在金網中殺出一條路來。

窮胤！窮胤！

盡管窮胤深受段尋用盡全力的一箭,但蕭淩風也失去了段尋助陣,且仍在渡劫之中,時不時有天雷劈下。

石柱斷裂、獸頭粉碎，殿內塵土飛揚,又在磅礴大雨之下，混着血肉，一片污濁。

起初，兩只魔獸不分仲伯。

蕭淩風按住蛇頭，對準七寸，正惡狠狠咬下去。

窮胤一身厚重堅硬的鱗片,如今沾了血水,更是滑不溜秋，哪那麽容易咬住。

黑蛇渾身一扭，将七寸從蕭淩風口中脫出。蛇身驟然拉長拉粗,纏緊了蕭淩風的胸腹和脖頸。

蕭淩風任他纏着,全身泛起黑焰，尤其是被纏住的地方。

很快，窮胤就吃不消了。

他不得不暫時後退。

躲避蕭淩風,也躲避天雷的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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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淩風不可能讓他如願。

皮肉傷不計其數，有天雷劈下的，也有窮胤割穿的。

五髒六腑火燒火燎地疼,胸口的骨頭可能也被絞斷了幾根。

傷痛讓他的動作有幾分不便，卻也讓他熱血沸騰、兇性大發。

他好像裂成了兩半,一半惦念着段尋，一半叫嚣着：殺！殺！殺！

他要把窮胤的脊骨咬碎，要把他的心髒踩爛，讓他從今往後，都無法再站起來。

沒把他殺了，只是癱瘓，反正沙棠會照顧他。

大不了，他送點好藥吊着他的命。

蕭淩風咧嘴笑着，喘氣粗重，盡是血腥氣。

他如一陣黑色的風，帶來死亡的陰影、不詳的氣息。

找到窮胤了。

蕭淩風繞着他踱步，眼瞳如血色的深淵。

窮胤微微立起蛇身，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發光。

他們都已經精疲力竭，彼此心知肚明：這一刻，就是決定勝負的一刻。

窮胤縮小了蛇身，這能讓他省力一點，也能方便他逃跑。

他們都沒有貿然動手，在蓄積力量，在觀察、審視，伺機而動。

窮胤抓緊時機喘口氣，回複靈力。

他說：“到此為止，如何？我再不打獸核的主意了。”

蕭淩風跟沒聽到一樣，依然在盯着他。

窮胤瞧着蕭淩風的神色，再三思量，還是提到了段尋。

可別一提到他的情郎就發狂。

“你的情郎，段尋。”

蕭淩風神色一變，逼近一步。

窮胤接着說：“我的毒只能發一次，對他沒用了。無論對你、對他，都再沒有威脅了。”

只是經脈都已經絞碎了，有沒有餘毒都無關緊要了——人也快不行了。

“甚至，我還能為他解一部分的毒，讓他少受痛苦。你再為他尋點靈藥，他慢慢地會好起來。”

蕭淩風怒極反笑，心裏都氣得平靜了。

青絮告訴過他，像這種長久的、隐秘的蛇毒，最可怖的是發作的那一刻，餘毒反而都能治。

窮胤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

不，這番話還是有點作用的。

窮胤一提到段尋，蕭淩風就不知不覺聽他說了這麽多。

呵，拿段尋亂他的心！

蕭淩風冷靜下來，不為他的話所動。他伏低身體，是進攻的前兆。

“段尋為你做了這麽多……受了這麽重的傷……你竟然一點也不為他着想……癡心錯付……他遲早有一天離開你……”

窮胤一邊閃躲着，一邊大放闕詞。

蕭淩風知道他說的是假話，但一聽還是止不住生氣，直想把窮胤撕個稀巴爛。

他冷笑，反擊道：“被沙棠背叛的滋味好受嗎？”

終于安靜了。

蕭淩風揚眉吐氣，呸出一口帶鱗片的血肉——那是他剛從窮胤身上咬下來的。

他們都已經是強弩之末，打鬥全靠本能，如未開化的野獸一般撕咬、搏鬥。

窮胤只安靜了一會兒，又繼續開口道：“你給了沙棠什麽？”

蕭淩風不作回答，一心一意對付他。

既然沙棠還沒出現，那就是可以繼續動手。

見窮胤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蕭淩風很清楚，他們倆要做的事情完全相反。

要完成系統給的任務，最好讓窮胤再無東山再起之日。

他必須要做到這些，必須要讓段尋擁有完好的身體，擺脫病弱與殘缺。

窮胤見這也說不動，那也說不動，換了方向：“你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嗎？我可以告訴你。”

蕭淩風根本不理他。

父母之事，再多隐秘，均成過去。段尋才是他的現在和将來。

很多的關心、愛、溫暖，段尋都給了他。

沙棠從黑暗中顯現，面色有些蒼白。

他本來就有舊傷，又因窮胤掙脫幻術而遭到反噬，此時的狀态也不太好。

他開口，回應窮胤先前的疑問：“不算背叛吧。我只是想要一些東西。”

他人未過來，紫霧已繞到蕭淩風面前。

“他受傷夠重了，停手吧。”

蕭淩風一口咬斷了窮胤的脊骨，整條蛇猛地攤在地上。

“方便你擺弄他。”

沙棠本想阻止他，想了想，也對，于是道了一聲謝。

他撈起窮胤，轉身離去。

蕭淩風力竭地趴在地上。天雷還在不停地劈，周圍一片狼藉。

許多魔獸面色慌張茫然，遠遠地駐足觀望。

蕭淩風掏出防禦法器，拿出靈藥，掏出符紙，簡單布下加快靈氣吸收的法陣。

戰勝窮胤是第一步，事情遠沒有結束。

他聽着轟轟天雷，也在靜心感受着段尋的氣息。

段尋的氣息很微弱，一陣一陣的，但很穩定。

它就像另一顆心髒，在他的胸腔裏跳動。

蕭淩風想要永遠擁有它，為它遮擋風雨。

段尋。段尋。

蕭淩風癡迷地、瘋魔地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念叨着。

黑雲連天壓地，雷電驚動鬼神。狂風呼嘯，大雨磅礴。

整整七十二道天雷接連不斷地劈下，将這座屹立了千年的魔宮夷為平地。

四周山峰斷裂，樹木傾倒。放眼望去，一片焦土。

一天一夜後，雷劫終于平息。

天光乍亮，從漸漸散去的雷雲中指向大地。

它如最後一道雷電，卻溫和、寬厚、多情。

荒蕪之中，有星星點點的火焰躍動。

漸漸地，火焰消失了，綠草、鮮花卻冒了出來。

它們如火焰一般，迎風而長，生機勃勃地開滿了一座又一座山。

萬物回春，欣欣向榮。

蕭淩風站了起來，步履匆忙。

身上雖痛，他心中輕快無比。

失去了窮胤、沙棠、寒山，魔宮易主，理所應當的事情。

段尋。段尋。他的段尋。

一月後。

段尋正躺在床上，沉睡着。

蕭淩風握住段尋的手，親了親，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

尤覺不滿足，蕭淩風鑽進被窩裏，抱着段尋。

他很輕很輕地舔着段尋的嘴唇，動作溫柔，神色陰鸷。

他就不應該讓段尋跟着他一起去對付窮胤。

如果段尋在毒發那一刻，不要引動靈氣，早點吃藥，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受這麽重的傷。

經脈盡碎，一定很痛。

可是，段尋從來都不聽他的。

蕭淩風洩氣地把臉埋在段尋的頸窩處，蹭了蹭。

都是為了他，段尋才會這樣。

他無論給段尋多少好東西，哪怕把自己的東西都給他，哪怕把自己完全奉獻給他，都覺得遠遠不夠。

蕭淩風嘆了口氣。

和段尋依偎一會兒，他沒那麽煩躁了，心情也平靜了很多。

雖然任務還沒完全做好，系統已經着手在給段尋做新身體了。

蕭淩風要去搜集靈玉，要去處理現在混亂的修界……有很多事情要做。

蕭淩風不舍地親了親段尋的臉蛋。

段尋唇角微揚。

“段尋！”

在蕭淩風還沒爬上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他聽見了稀稀窣窣衣被摩擦的聲音、黏黏糊糊的親吻聲，手上、臉上、脖頸上，都有溫暖微濕的觸感。

好像一只小狗在舔他。

段尋睜開眼睛，眉毛飛揚，抱着蕭淩風就是一滾。

他低下頭，撫摸着蕭淩風的臉，又摸了摸他的身體。

瘦了。

有些地方還纏着繃帶，還沒好全。

蕭淩風被段尋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

他沒記錯的話，段尋的身體，現在還不太能動吧。

“段尋，你的身體？還痛嗎？”

“不疼。沒騙你。”這是實話。

他躺在床上，有時候是有意識的，只是不能動。那些靈丹妙藥，流水似地進了他的肚子。

依然有些虛弱，但沒到不能動的地步。

段尋問蕭淩風：“你疼嗎？傷好全了嗎？”

“不疼。快好了。”

段尋時不時親親蕭淩風的唇，摸摸他的耳朵，揉捏着他的臉頰。

蕭淩風眼睛發亮，眨也不眨地盯着段尋。

他的段尋。活的。

段尋摸他的眼睛：“蕭淩風，你怎麽了？”

怎麽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蕭淩風緊緊抱着段尋，語氣低沉：“你昏迷了一個月。”

一個月，竟有這麽久？

段尋壓着蕭淩風，安撫性地摩挲着他的後頸，吻住他的唇。

唇瓣相貼，紅舌相纏，作弄有聲。津液滿溢出來，從唇角流出，沾濕了兩人交疊的發絲。

他們沉默、有力、綿長地親吻着，不知不覺就把對方的衣服脫光了。

身體溫暖，微微出了點汗。他們沒有阻隔地擁抱着彼此，兩顆心在胸膛裏砰砰跳動，似乎要跳出胸膛，長在了一起。

不用段尋說，蕭淩風已經打開了自己的神府。

再一次，再一次，他們融合在一起。

段尋仰躺着，在識海中随波逐流。蕭淩風深厚浩瀚的識海暖洋洋的，很好地滋補了他受傷的神識。

大狼忙東忙西地撲騰，把最純粹的靈力送到他身邊。

段尋摸了摸大狼的腦袋，張開大口，把靈力連同大狼一起吞進嘴裏嚼了嚼。

大狼興奮地連蹦帶跳地蹭他，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撲騰着挑靈力去了。

段尋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回籠覺。

當他再次醒來後，懷裏依然抱着毛茸茸的大狼。

人生一大樂事。

段尋抱住狼頭，深吸一口氣。

他剛一動，蕭淩風就睜開了眼睛，舔了舔他的下巴和嘴唇。

“一下午都在這陪我？”

蕭淩風點頭，他悶悶道：“過一會兒要走了。”

蕭淩風說：“段尋，你去系統那睡一覺。幾年後，用你的新身體再醒來。”

段尋的身體他再清楚不過，經脈碎得七七八八，不說修為幾乎全部喪失，以後還會慢慢出現各種毛病。

蕭淩風才不願讓段尋受這種苦。

段尋微笑着，抓住蕭淩風的嘴筒子，親了親。

“我明白你的意思。等我的身體開始出現毛病了，我就走，好不好？”

蕭淩風巴巴地想着他，只能抱着這具沒了神魂的身體，多可憐。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商量好了，這事翻篇了。

段尋問：“你去哪？我和你一起轉轉。”

蕭淩風想了想，就在魔宮裏，都是自己人，沒危險。

他跳下床，低下身體，示意段尋上背來。

段尋微妙地想，他還不至于走不動路吧？

但這可是蕭淩風的一番心意，盛情難卻啊。

段尋心情愉快地騎着大狼，又摸又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