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從噩夢中驚醒,秦明坐起來不住地用衣袖擦臉上的汗。

不知為何,他又夢見昨晚的夢。

夢裏,他眼睜睜看着談雪被別人贖身帶走,自己卻無法靠近他們。安慰自己那只是個夢而已,秦明掀開被子下床。

卧房內各處角落的燭臺中燭火燃得正旺。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回到了家中。從侍女身旁走過,正要去飯廳用飯。

但在飯廳外,秦明聽到了從裏面傳出的談話聲。

猶豫片刻後,他還是硬着頭皮入內。臉上帶着笑,“父親母親,你們何時回來的?”

秦父瞪了秦明一眼,秦母則關心地問:“還難受嗎?我方才讓人給你送去的醒酒湯你喝了沒有?”

“讓母親擔憂了,我沒事。”避開醒酒湯不談,秦明低頭喝茶。

見秦明确實恢複了精神頭,秦母點頭。又說:“你大哥也在,他比我們還回來的晚些。”

聞言秦明擡頭,才發現他父親旁邊還坐着秦禾。對方的視線也看了過來,對他點頭。

“大哥,有些日子沒見,你似乎瘦了。”

“秦禾用得着你擔心?他我放心得很,今日回來就把染坊上上下下都跟我彙報得清清楚楚。”說到這裏,秦父對上秦明的視線狠狠瞪了他一眼。

“倒是你,在酒樓喝得爛醉如泥。要不是範遙好心送你回來,你只怕就被酒樓的人當成醉鬼攆到大街上出醜。”

秦父看不過眼,厲聲道:“你還沒說說你那兩間鋪子是個什麽情況。難不成被你喝酒敗光了?”

“怎會。”秦明哭笑不得,将鋪子的經營情況大概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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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看右看,秦父都覺得秦明實在不如秦禾穩重。“今年你可是二十歲的人了,還這樣吊兒郎當的能有誰家放心把女兒嫁給你?就不能學學秦禾,一點也不讓人安心。”

秦明張嘴又要随口附和,但秦父根本沒想聽他回話。

轉頭便對身旁的秦禾說:“你是這個家的長子,今年更是二十有二了。尋常人家到你這般年紀都成婚帶着一個孩子了,你也該準備準備成家的事情。”

老父親不再跟自己唠叨,秦明落得個耳根清淨。時不時地瞄一眼秦禾,眼裏是同情的笑。

“對啊,秦禾你今年二十二了。也該成家了,你這個做大哥的成了家秦明必定也會見好學好。”

以為脫身卻被秦母提到,秦明在心裏祈求秦禾千萬不要輕易答應。

否則下個人就是他!

“今日父親母親才回來,路途勞累,還是早些歇下吧。”

秦禾自己也顯得較為疲憊,令雙親不再多說他什麽。只是秦母又忍不住道:“染坊離家不算太遠,你還沒接手就離開家到染坊常住了。”

聽完這句,秦禾出言安慰秦母。他自然有他的原因。

看秦禾現在好說話,秦父提起這次去王城外探親,遇到好幾個人家都有待嫁的女兒。

“我跟你母親認為你自己的妻子還是由你自己決定,那幾個女娃的畫像你母親帶回來了,看你什麽時候得空就看看做決定。”

“我跟你父親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讓你弟弟到染坊幫你管理。”

“這恐怕不妥!”秦禾搶在秦明拒絕前開口,收到秦明投來的感謝眼神他點頭。“他對染坊不熟,去都沒去過幾次如何幫我管理?”

秦禾只得再以染坊繁忙的話應付,“我知道早晚都要成家的,不過眼下還不行。再過幾年,我會考慮成家的。就請父親母親別再替我操心了。”

秦明很是苦惱,“父親,人就非要成家不可嗎?”

這番言論引得一家人都看向秦明,且神色都很詫異。不說秦氏夫婦,秦禾詫異是他以為秦明現在喜歡玩樂但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總會成家的。

秦父這次倒是沒有生氣,反而哭笑不得一直忍着。“人不成家,就沒有家。沒有家談何來的家人可言?你往後病了老了身邊無人照拂,死後無人替你上香燒紙。我看你也不過才二十,人世間的事一竅不通。罷了罷了,你自個兒呆着。”

想為談雪贖身一回事,可那之後該如何他根本沒想過。難道要與談雪成家嗎?

問題是他要成家談雪也不是女子啊。

---

一早秦明追着秦禾出了大門,随口問:“大哥要去染坊嗎?”

秦禾應了一聲走上馬車,在進入馬車後想到什麽又掀開簾子說:“今天會出一批布,大概能在未時前後送到布莊。”

“好,我知道了。昨夜大哥答應了要在家常住的,今日忙完總要回來吧。”

“會回,會晚一些。你若先到家晚飯時就告訴父母親不必等我。昨晚提到的客人下午我要去見,還需招待。”

目送馬車駛出巷子,秦明想着成衣鋪無事、新貨也要午後才到布莊,當下決定去見範遙為自己昨日醉酒之事致歉。

---

見到秦明毫發無損,範遙是習以為常。只不過嘴上還是調侃道:“伯父伯母沒将你禁足嗎。”

“夠了啊,還是朋友嗎?”

秦明笑道:“昨日給你添麻煩了。”

“那你又為何喝成那副鬼樣子。與談雪有關是不是?”

看秦明陷入沉默,範遙擡手去拍了拍他肩膀,“你何必為了他折磨自己?即使你對男子有意,湘館裏多的是,就不能忘了他?”

“忘了他,如何忘。”

眼見秦明又要陷入死角,範遙開始犯難。

一直認為秦明是拿得起放得下,想不到遇到談雪後就拎不清了。真不明白秦明在執着什麽。

---

秦禾在客人提到的客棧中靜坐等候,門口忽然進來一個大漢,年紀約摸四十左右,臉上蓄滿了絡腮胡。身後跟着個小厮,眼尖地發現角落處喝茶的秦禾就小步跑來。“秦少爺久等了!”

“無妨,是我先來喝茶。”

“前日我聽聞這王城中有一處好地方,我已命人查清楚了具體位置。不如秦少爺與我就去那兒坐坐?”中年男人在秦禾對面坐下,笑得随意,絲毫沒有覺得遲到而感覺歉意。

對方既然這樣說,秦禾也只能點頭同意。

幾人乘船在河上迎風,幾次秦禾想要談談生意上的事都被對方幾句話帶過。“到了。”船夫出聲。

跟了一路,秦禾已經明白對方口中提到的好地方不過是煙花之地。看來今日是談不好這筆生意了,白來一趟。

這煙花樓門口有人迎客,看見秦禾幾人就笑呵呵地領他們入內。

不過在上了一桌酒菜後,房間內除了秦禾與中年男人便沒人再進來,那個小厮在門外。

“之前您提到有一批布需要染色,不知具體是多少?”

“不多,不過我要得急,因為等着用。秦少爺可要替我上上心,具體的要求我讓人整理在一張單子上明日就給秦少爺送去,包括定金一起。”

聽完話秦禾覺得省事,打算陪對方喝上幾杯。

房門從外頭被敲了兩聲,緊接着進來位濃妝豔抹的婦人。“來了來了!”

談雪從容地進入房間,無暇的面容上含笑,只是那抹牽強的笑在他看到秦禾後變得僵硬。

他怎麽會出現在湘館?

湘娘等談雪入內帶他靠近桌邊二人道:“兩位貴客是生客啊!”左右瞧了瞧問:“不知是哪位要指名我家頭牌啊?”

“是我要見談雪。”

衣袖被湘娘用力拽着,談雪才回神。向中年男人走近一步,姣好的面容微颔首,“我是談雪。”

“好!果然名不虛傳。”男人死盯着談雪目光充滿別的意味,沖湘娘擺手。“你下去吧。”

眼看男人要對談雪出手,湘娘搶先一步提醒,“有件事還需說明,我們談雪是只接清客的。還望兩位貴客能記得。”

“清客?什麽清客?你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

“不是,這位爺可誤會了!湘館是煙花樓不錯,但談雪可是頭牌,目前也只是接清客。”

男人不屑地嗤笑一聲,對談雪從頭到腳打量着。一雙渾濁的眼似要将他看穿。

湘娘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依舊好言好語地解釋。“這位爺要見諒啊,別的煙花樓裏那些個處子初夜前都是只接清客,湘館并沒有特殊情況。”

“喲,這麽說談雪還是個雛?好啊,我今晚就買下他的初夜,你開個價。”

“不行啊,還不到時候。您不如選選湘館裏的其他人吧。

嘭!

房間的門還沒關,酒杯的破碎聲讓屋內的人怔住,也令屋外路過的人被吓到。

湘娘慌忙将談雪拽到簾子後讓他彈琴。又疾步出來向男人賠不是,“爺您沒事吧?手可有受傷?”

“我看着好敷衍是不是?啊!你開個門就這麽做生意的?要見頭牌得等排日子,這排到了又跟我說只接清客!哄人玩兒是吧!”

一通怒吼聽完,湘娘還是道歉。

---

紗簾後的談雪十指碰着琴弦也沒有彈,他透過薄薄的紗簾望向一言不發的人。

心中慶幸現在自己是談雪,即使被他看到這樣的糟糕場面也不會太過尴尬。因為這裏是湘館,坐落在煙花之地的一座樓。

盡管談雪已經很收斂,還是被秦禾注意到他灼灼的視線。

對方興許是在怪自己對發生的事無動于衷,但秦禾只是沒想到初來此地談個生意卻遇到此事。

男人與湘娘還在一個吵鬧一個道歉,秦禾是坐不下去了更不想等鬧劇結束。

起身朝着前面紗簾後的人走去牽着談雪就要走。

---

一再追問下,範遙從秦明口中得知他是因為想要為談雪贖身卻被對方拒絕,郁悶到通過喝酒來麻痹自己。

三人在戲院又沒有用心聽戲,華時闌雙手捂着臉不知該說什麽。

範遙還在苦勸,“你怎麽就想到要為他贖身?還記得周家的少爺嗎,除了他還有其他很多人都想要得到談雪。而你不過是其中之一!”

“對!”

後悔說出要為談雪贖身的話,秦明黑着臉坐下。“此事你們就當做從未聽過,也不要跟我家人提起。”

“不成!你不能替談雪贖身,秦明你真是瘋了。談雪可跟我們一樣是男的。”

“華時闌。”秦明側目面對他,正色道:“我從未怪過你們引我去周家見到談雪,所以你們也不要阻止我為談雪贖身。”

“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華時闌怒氣沖沖地說:“我就是後悔帶你去見到談雪,所以我才要阻止你再與他糾纏。秦明,就算伯父伯母罵我打我都無所謂,你要與我絕交也無二話。只要你為談雪贖身,我就馬上去和你家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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