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 49 章
一連三日的多場大雨令王城顯得尤為冷清。陰雨下,河面無行舟,街上無行人。
天與地被空中的雨線連結,雨線時而粗壯如拇指大小的水蛇,時而纖細如發絲。
到了夜晚,密集的雨線轉為綿綿細雨。無形的夜風帶動無力的綿密雨珠在夜空中盤旋。
立在窗邊的星辰臉色煞白,他望向窗外,可惜薄霧遮擋了視線。
連百米不到的樓都看不真切。
在他身後的房中燭臺四盞,但還有火光的燭臺僅剩一盞。那燭臺裏的火芯眼看就燃盡了,失去光源的房間頃刻間陷入黑暗。
星辰随意抹了臉上的雨珠面無表情地後退幾步關上窗。
翌日,雨停了。推開窗迎面而來一股涼風。
窗外的院落地面水跡未幹,星辰擡頭遠眺,不遠處的薄霧消散,已經能看到遠處的河。
只是河上籠罩着濃霧,再遠便看不清了。
時辰漸漸接近午時,地面的水跡早已幹涸,遠處的河面上也沒了濃霧遮擋。
河面在陽光之下泛動的波紋好似一條銀龍在游弋。那銀龍與河面來回穿行的船只互不幹擾,就像那條河的守護神。
若是沒有這扇窗,星辰不知自己要如何才能在這湘館中熬下去。
午時星辰下樓匆匆用了午飯回到二樓自己的房中,他又來到窗邊。
望着下方的院落,星辰很想去撿樹下掉落的枯葉。掃地也好!只要不是在這房中苦等,做什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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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回暖,窗外拂來的風溫溫熱熱。
星辰有了倦意,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窗外遠處河面上的銀龍才轉身到床邊洩氣般地坐下。
脫鞋上床蓋着舒适的棉被躺下,他視線中的床幔由白變灰至黑。
熟睡中星辰進入了夢境,他睜開眼時身體騰空下意識就從那大開的窗飛了出去。
離開湘館是他一直都盼望的,可當下他離開了卻不安心。
他回頭望向那扇窗,床上的他正睡着。
夢外的星辰一臉痛苦,忽地翻過身越過床沿,“咚”地一聲落床。
房門外湘娘聽到動靜急忙上前開了門,見星辰安然無恙只斜視一眼便換作笑臉迎秦明入內。
而摔下床的星辰也清醒了,發現來人是秦明急忙起身。“明少爺!”
“怎麽會摔了?可有摔傷?”
“好好的躺在床上怎麽就摔了!”湘娘後腳過來張口就是指責的話。
被秦明抱回床上坐下檢查傷勢的星辰避開湘娘視線低頭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咱這地兒離藥鋪遠着吶。”
身體無外傷,只是星辰臉色太白,秦明出言安慰:“覺得身體不适就早些告訴我,我帶你去見大夫。”
“多謝明少爺關心,我只是不小心,沒事的。”
“秦少爺來是要帶你出去,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就錯失了。”說罷湘娘朝星辰使眼色,“這出去了可別給秦少爺添麻煩!”
“你先出去。”秦明一眼不看,視線一直在星辰臉上。
“那成,秦少爺把人帶出去了,可記得讓他順着原路回來。我這就退下。”
星辰毫無血色的臉逐漸恢複了血色,驚喜道:“明少爺要帶我出去嗎?”
“前幾日不是對你說過。”
興沖沖地撲入秦明懷中,星辰笑逐顏開。“沒有!我一直在等明少爺。”
秦明滿臉寵溺,松開星辰蹲下身為他穿鞋。
頃刻之間,前幾日的苦等被星辰抛在腦後。他一眼不眨地注視秦明,乖巧地跟随他下床、走出房間、下到一樓,到了那正門前星辰愣了愣。
目睹秦明毫不猶豫地邁出門檻,星辰緊随其後。
走出十幾步後忍不住回頭,湘館大門像深不見底的洞窟一般。
“在想什麽?”
低頭看向被秦明緊握的手星辰心裏一暖,抛開所有的不安仰頭向秦明展顏。“不知明少爺要帶我去何處?”
“稍後便知。”秦明故意賣關子,松開了手。“走吧。”
臉上的笑頓時僵硬,星辰握住被放開的手再一次回頭瞄了湘館大門才跟上秦明。
---
烈日下,跟随秦明穿過一條又一條長巷後,星辰站在碼頭遙望寬闊河面的對岸。
“星辰?”
猛地回神,發現秦明已經上船,正向他伸手。慌忙地伸出手踏上船,星辰一個沒站穩跌倒在秦明懷中。“對不起!”
秦明則向船夫示意,再攙扶星辰坐下。
“明少爺,我,我不是有意,我從未乘過船。”
“無妨。”
船身只是有些輕微晃動,且行駛緩慢。可星辰莫名地害怕船只周圍深不見底的河水,坐立難安。
就在犯暈時他被拉入了溫暖懷抱中,還有一只大手在他背後安撫。
“之前見你總愛站在窗前,就猜你想到河邊看看,便決定帶你來游河,想不到你暈船。”秦明語氣裏充滿自責,又讓船夫在就近的碼頭靠岸。
半柱香後船只靠岸,船夫不解地望向離去的二人背影直搖頭。
而星辰到了平地臉色也逐漸恢複,自責道:“對不起明少爺,我,我也不知為何會暈船。”
“是我考慮不周,你可好些了?”
忙不疊地點點頭,星辰面帶歉意。
“那你總是看向窗外,在看什麽?”秦明決定讓星辰自己說出要做什麽,耐着性子等他回話。
兩人行至橋上,貼近一側石欄。
橫跨王城主河的大橋正中間修建了避風吹日曬的亭子,四周不少攤販此起彼伏地叫賣。
星辰望向橋下寬闊的河面,又張望着四周。
“可是在找什麽?”瞧見星辰膽怯的面色秦明不免擔心,“若是你不習慣湘館外我送你回去。”
“不!”只是,只是想确認自己真的不是在做白日夢罷了。
“不是的明少爺,以前我從未來過王城,所以才……”星辰讨好似的雙手握住秦明的一只手說:“沒有不習慣,都很新奇!”
“不必這般小心翼翼。”
環顧四周,星辰微笑點頭。也注意到行人目光便放開秦明的手。
腳下的橋好長好長,半晌也走不到頭。兩人之間隔了一步距離,比起周圍的景色,星辰更在意秦明。
他時不時地偷瞄對方臉色,因為只及秦明肩頭他總要仰頭。
午後的烈陽實則溫和,前幾日的多場大雨讓王城降了溫。河面拂來的風溫和又帶着涼意。
星辰原本被秦明牽動的視線,由橋頭石欄上的一群争食的鳥兒勾了去。
卻不知秦明見狀腳下一停,星辰不看路得撞上他肩膀。
“明少爺,我--”
“又要道歉?”秦明不怒反笑,出手揉揉星辰的頭問:“撞疼沒有?”
“沒,沒有!不疼。”
“想養嗎?”
星辰順着秦明手指的方向看去,橋頭左側有個攤子。
難怪周圍不少鳥兒,那攤子上立着一個架子,挂了不少鳥籠。攤子上也擺着一只大籠子,其中的鳥兒體型要小些,周圍散落了不少鳥食,才引得鳥兒飛來搶食。
周圍來往的人幾乎都會駐足來觀看,攤主是位獵戶裝扮的青年女子。
目睹一位夫妻為年幼的孩子買下一只鳥兒提着籠子從旁邊走過,星辰搖頭。
“不喜歡嗎?”不喜歡怎麽一直盯着看?
“算不上喜歡。”臉色沉了又沉,星辰同情那些籠中鳥。與他的境地無異。
秦明留下他去攤子前說了什麽,付出些碎銀從攤主手裏接過什麽。星辰盯着他手中那樹葉包裹的不知名物好奇道:“這是?”
後者在星辰的注視下拆開鼓鼓囊囊的樹葉。
“飼料!”星辰展露笑顏,“明少爺為何要買鳥食?”
石欄上的鳥兒已經迫不及待,膽子大的飛到了秦明手中。“你來喂它們。”
“嗯!”笑着從鳥嘴下奪過鳥食,星辰三作兩步地到石欄邊拿了一撮放在石柱上。
頃刻間便被鳥兒們分食殆盡,他幹脆攤開手心,由得鳥兒們來吃個夠。
被肥嘟嘟的鳥兒們圍繞的星辰笑意盈盈,與在湘館時不同,他此刻無憂無慮。
鳥兒們吃完就飛離了回到石欄上,目睹星辰露出委屈神色秦明上前安慰:“它們應該飽了。”
星辰沖他點點頭,回到身邊。臉上笑容還在。
“想養嗎?”
“我不想養。”自己都是湘館中的困獸,又何必讓擁有翅膀的鳥兒成為多重籠子中的困獸。
“下橋吧,去河邊走走。”
雖然不舍,還是跟随秦明下橋。就在轉眼間,星辰跨進湘館大門。
他恍惚地邁出步子上樓回房,腦中還在回想一刻鐘前被突然叫回秦家的秦明。
來人只說了句“出大事了!”,秦明的臉色瞬間陰雲密布。
---
“啪!”
“逆子!把我氣死才甘心是不是!”
秦家前廳內,秦老爺怒視頂着巴掌印卻嘴硬,不肯答應婚事的秦明,恨不得再甩上幾個耳光。
被妻子秦氏拉到主位上坐下,一想到前日在商會上,被群嘲秦禾秦明親兄弟,為一個煙花之地的男子争風吃醋,秦老爺胸口的怒火就越來越盛。
那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卻不想傳得人盡皆知。
若要将傳言壓下,只有讓秦明立即成婚這一個法子。
可事情鬧大後,無一家願将女兒嫁給和男子有染的男人,哪怕秦家出再多的聘禮,也無人敢嫁。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秦氏找到自家成衣鋪一繡娘。其家中負債累累,繡娘一家都甘願解兩家的燃眉之急。
萬事都給秦明備妥了,他卻不肯應下這門婚事!
“非要讓我和你娘到死都被人戳着脊梁骨罵你才甘心了?”
“秦明,還不快跟你父親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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