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   第二十章

◎落難夫妻(三)◎

衛慈思量着了接下來的對策。

孫神醫那裏是不能再去了。

目标太過明确,且又無人防守,一旦再度折返孫神醫的小院,殺手也必然會追蹤過去。

是以,衛慈就扛着謝南州往山谷外面走。

謝南州比衛慈高出了太多,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瞥見美人瓊鼻上的細汗,在往下是雪膩鎖骨,以及蔓延到深處的丘壑山巒。

謝南州:“……”

他本不該多看。

甚至于,他根本一眼都不能看!

可不知為何,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就會瞥向那一幕。

謝南州只覺得不久之前吃下的兩只山梨過于甜膩了,導致他此刻口渴難捱。

衛慈感覺到了男人身子的僵硬,轉過頭來,關切一問:“夫君,你怎麽了?”

謝南州望着前方,不與眼前人對事,一雙幽眸冷若冰霜。

對她毫不理睬。

衛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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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帝王對自己防備至厮啊。

罷了罷了,她很有自知之明。

兩人繼續往前,衛慈一門心思撲在了探路上,為了避開殺手,她故意帶着謝南州從灌木叢中走,為了辨別方向,費了她好大力氣。

她全程過于專注,腳踝與膝蓋被葳蕤草木劃破了口子,都一無所知。

好不容易走出了藥王谷,卻見此前守在外面的謝家人已無蹤跡。

衛慈駐足,轉過頭來,擡首看向謝南州,見男人的臉色已經不似之前蒼白,甚至還隐隐泛出一層薄薄紅暈,她雖是疲乏到了極致,卻終于放了心。

“夫君,想來三弟他們回去抵禦外敵去了。此地不宜久留,你我且速速回侯府。”衛慈提議。

美人的臉近在咫尺,吐氣如蘭。

謝南州只看了一眼,這便避讓開了視線,仿佛是在遙望遠處,淡淡應了一聲:“嗯。”

衛慈已經習慣了男人的只言片語。

他這幾日統共也沒與自己說上幾句話。

最多的一個字便是——嗯。

衛慈也不奢望他将她視作自己人。

是以,衛慈扛着謝南州的一條臂膀,繼續往前走,她腳步已經虛浮不已,甚至還會打顫,每走一步都在咬緊牙關,但她半點不退縮,也不矯情嚷嚷。

謝南州自是留意到了這一點。

便是自幼習武的謝五,也不及衛慈這般能熬。

此刻,謝南州的心緒又是一番千轉百回。他眸色尖銳,看見了衛慈羅裙之下的繡花鞋鞋尖已經溢出了些許鮮血。

謝南州眸色一怔,他架在衛慈肩頭的那條臂膀緩緩擡起了稍許,盡可能不給她施加太大的重壓。

謝南州也一直在熬。

在衛慈沒有看見的地方,他持劍的那只手,用指腹劃在了劍鞘上,疼痛使他保持着清醒。

否則,若是他昏迷了,一旦危機來臨,後果不堪設想。

*

護院狂奔過來禀報時,謝老太太正在喂錦鯉。

眼下,謝家內憂外患,她又不信神佛,只能在池塘邊喂喂錦鯉,試圖分散精力。

“老太太!夫人和侯爺回來了!”

護院話音一落,謝老太太立刻将手中魚餌棄了,脫口而出:“人在何處?”

護院抱拳答話:“才剛進門。”

謝老太太便二話不說,直接疾步往前院方向走去。她精神矍铄、健步如飛,王婆子等人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行至月門處,就見衛慈與謝南州并肩站在一處,兩人皆是衣裳破損,面容狼狽。

衛慈見到謝老太太,倏然咧嘴一笑,唇瓣裂開了細小的口子,襯着陶瓷白的肌膚,顯出幾分滄桑之感:“祖、祖母,孫媳總算是将夫君帶回來了……”

她答應過老太太,定會将謝南州治好。

眼下,算是勉強完成了任務,也不枉謝老太太疼愛她。

一言至此,衛慈那雙疲倦的桃花眼緩緩閉上,身子一軟,跌倒下去。

謝南州見狀,幾乎與她一道蹲下身子,穩穩當當接住了衛慈:“夫人……”話音未落,謝南州抱着衛慈的同時,人保持着蹲坐的姿勢,也昏睡了過去。

謝老太太見狀,眼眶一紅:“可憐見的!來人!速速把侯爺與夫人擡回後宅!”

謝三謝四幾人都趕赴了前線,正在抵禦外敵,藥王谷那邊自是無人看守。

謝老太太看見了衛慈繡花鞋上的血漬,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驚,難以想象這丫頭是如何撐到侯府的。

“讓郎中立刻去給侯爺與夫人看診!”謝老太太再度吩咐,又叮囑了一句,“不得讓大夫人挨近‘缺月閣’。”

衛慈正昏迷,溫氏若是這個時候去找茬,難免會對衛丫頭不利。

這次,衛慈替謝南州請動了孫神醫,又将謝南州帶了回來,無論她到底是何身份,都對謝家有恩了!

謝老太太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

謝南州不多時就醒來了,倒是衛慈一直昏迷。

謝南州不喜躺着,那樣會消磨他的意志力。

一蘇醒,他便下榻坐在了圈椅上,直接問:“夫人如何了?”

郎中如實答話:“回侯爺,夫人體力消耗過大,身子骨就是虛弱了些,靜養幾日便可無礙。”

聞言,謝南州捏着杯盞的指尖松緩了幾分。

他本想再問問,衛慈的玉足可有妥善護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一個男子,似乎太過關心女子的玉足,并非是一樁雅事。

想來,人已經回到侯府,衛慈身邊的婢女定會好生伺候。

而這時,郎中更加憂心自家侯爺的身子。

郎中眉心緊擰,一副憂心忡忡之态:“侯爺啊,屬下方才細細診斷了您的身子骨,雖說,眼下侯爺體內的毒已經解了大半,可侯爺耳垂發燙、氣息不穩、心跳過猛,甚至還……這……怕是落下了什麽後遺症,定要仔細着身子啊。屬下無能,咱不能篤定如何引起這些症狀,這分明是情動之症,可不應該啊……”

謝南州:“……”

侯爺他面色冷沉。

狹長鳳眸微眯,眼底神色一片深沉。

謝南州淡淡啓齒:“本侯無恙。”

郎中猶豫:“可是……”

謝南州從圈椅上起身,直接拂袖:“沒有可是,退下吧。”

郎中無奈,只能暫且退出了屋子:“……”

侯爺好生固執。

有病得治啊!

郎中一離開,謝南州擡手掐了掐眉心,他自己的身子骨,無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

即将落日之時,衛慈還未醒來,謝南州終于坐不住,打算親自去看看。

卻就在即将起身時,京都的探子來了府上。

此人是謝南州幾年前安插在京都的暗樁,尋常時候,他與謝家都是飛鴿傳書,但此次,因着險些暴露了細作身份,不宜繼續留在京都,以防被活捉之後,套出太多的秘密。

故此,謝家便将他提前召了回來。

“侯爺,夫人她……其實在出嫁之前跳河自盡了。但好在被人救了上來,次日,二殿下登門勸說,夫人不知為何突然就答應了賜婚。這件事……屬下覺得,務必要告知侯爺。”

這探子不敢篤定謝南州知曉有關衛慈的一切。

故此,又特意強調了這樁事。

他話中之意,昭然若揭——

衛慈,八成是付恒的細作。

謝南州捏着銀狼豪筆的指尖緊了幾分,清隽蕭挺的面龐毫無異色,可那雙狹長幽眸裏,仿佛正蘊藏着驚濤駭浪。

謝南州聲線無波,道:“本侯知道了,你先安頓下去,夫人的事,不可對旁人提及。”

探子不敢多問,只應下:“是,侯爺。”

謝南州凝視着面前的藤紙,緩緩落筆,字跡蒼勁,落下一個字:“忍”。

*

次日,鏡月堂。

得知衛慈蘇醒後第一時間是去看望謝南州,謝老太太更是由衷歡喜,她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識人無數,不太可能看錯人。

“衛丫頭受苦了,來人,去我私庫裏,将老侯爺當初從蠻夷奪來的夜明珠,一會給衛丫頭送去。”

王婆子驚了一下。

老侯爺所贈之物,謝老太太一直視作珍寶,就連大夫人年輕時候都沒資格擁有的寶物,老太太竟然直接啥給衛慈。

足可見,衛慈至少已經過了謝老太太這一關了。

王婆子應下:“是,老夫人。”

*

同一時間,衛慈的确去了無極齋。

她玉足的十根指頭皆破了皮,塗上了金瘡藥,換上绫襪,又穿了一雙稍微寬大的繡花鞋,這才能勉強行走。

謝南州在無極齋修養身子,衛慈見他已能下榻,還坐在庭院的涼亭下看兵法,走上前勸了一句:“夫君,你還沒徹底康複,多修養才是。”

謝南州擡眸的瞬間,那雙幽深冷眸仿佛正打量着幾步開外的女子。

她無疑極美。

美到容易讓世間所有男子輕易沉淪。

二殿下就這麽舍得将她嫁過來?

那她?

哪怕是身陷虎穴,也要替二殿下當細作?

她的目的到底是他?還是西洲情報?又或者,兩者都是!

她會勾/引自己麽?!

此刻,謝南州的那雙幽眸,像天羅地網一般,将衛慈牢牢困住。

他選擇像不揭穿,倒是想看看,這女子下一步的計劃。

若是美人計,那便放馬過來吧。

他甚至隐隐盼着。

謝南州開腔時,嗓音頗為清冷:“夫人,你有何事?”

衛慈稍稍一怔,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冷意:“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謝南州:“是麽?那你想如何看?再近些看?”

衛慈:“……”

作者有話說:

衛慈:既然不合适,那就分手吧~

謝南州:渣女!

衛慈:(⊙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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