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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二十六章
◎英雄救美(三)(萬字)◎
“夫君, 你的劍,借我一用。”
這虎狼之詞,驚到謝南州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自是絕無可能讓衛慈對他伸出“魔爪”。
孫神醫的診斷當真半點不可信。
他不是已傷及了根本麽?
為何還會如此?
這幾日, 對謝南州而言, 無疑就像是覺醒了某種命中注定的情/欲。
他難以自控。
已渾身是傷,餘毒還未徹底清除, 他卻還在想入非非。
就在電光火石之際,衛慈伸過來的手, 被謝南州準确握住。
男人呼吸深沉,像從夢中剛剛蘇醒, 嗓音低低啞啞:“我來。”
衛慈是轉過臉來的,無法直接看清楚謝南州腰間的佩劍。
下一刻,謝南州直接跳下馬背,避讓開了與衛慈的一切身體接觸,腰間軟劍拔出,側過臉, 對侯府侍衛,道:“你們幾個護送夫人與神醫,先一步去軍營。剩下幾人, 與本侯一道殺敵。”
謝南州沒有再看衛慈一眼,生怕被她瞧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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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的氣氛,不知從幾時開始,變得十分詭谲。
謝南州自己都無法言明。
孫神醫暗暗搓搓瞥了幾眼謝南州。
侯爺若再一次受傷, 那他豈不是得繼續給他醫治?如此,他就能在侯府待上更久的時日了。
孫神醫為了蹭吃蹭喝, 絞盡腦汁。
立刻揚起小鞭子, 抽打馬腹, 并且催促衛慈:“丫頭,咱們先走,不必管侯爺。”
他才不管謝南州的死活,只要謝南州能保下一口氣在,他就能救回了謝南州。
衛慈自然十分憂心,頻頻回頭去看,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留下來只會給謝南州拖後腿,不如盡快趕赴軍營搬救兵。
“駕——”
夾/緊/馬腹,策馬疾馳。
衛慈不擅騎馬,以至于動作不甚标準。
侍衛立刻跟上:“夫人!夫人慢些!”
謝南州一手持劍,站在原地目送。
眼看着衛慈愈發遠去,他這才暗暗松了口氣,胸膛起伏不定,總算是……走了。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劍”,眸色深沉。
此刻,劍氣來襲,黑衣人顯然不是沖着謝南州而來,可他們既然已經出現,再想逃離便是妄想了。
謝南州一腔怒意凜然,豁然擡眸,喝道:“找死!”
他揮手刺上前,每一個被他盯上的黑衣人,近乎都是一劍封喉,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
招式且毒且辣。
不消片刻,僅剩下的一個活口被廣寒摁住。
廣寒:“還想往哪裏走?”
僅剩的活口自知已無路可去,無奈仰面望着天,幸而,他此次任務得來的銀錢已經交給家中妻兒:“要殺要剮,且随意吧。”
廣寒一愣,看向謝南州:“侯爺,此人的口音不像是西洲人士。”
謝南州也察覺到了:“說,你們是什麽人?此次的目的是什麽?”
其實,謝南州一開始就發現,黑衣人一出現,就盯着衛慈看。
這黑衣人似是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忽然笑了:“我乃長寧侯府的侍衛,此次的任務,是殺了大小姐。”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坦白。
大抵是才剛聽說了謝家軍大獲全勝的消息吧。
他也為之振奮。
可他同樣是習武之人,卻只能給人做牛馬,從京都趕來,只為殺了一個弱女子。
當真可恥!
“呃——”
這男子還未平息呼吸,忽然被人一劍封喉。
是謝南州所為。
他這是殺人滅口。
謝南州的劍法太快,以至于男子倒下之後,脖頸才開始溢出血漬,而他手中的那把長劍,則滴血不沾。
謝南州淡淡啓齒:“不要讓夫人知曉。”
且無論衛慈的心到底在哪裏,他都不想讓衛慈知道,衛家一直想讓她死。
廣寒暗暗心驚,侯爺莫不是……開始憐惜夫人了?
啧,是誰一開始信誓旦旦,絕對不會對夫人動心的?
廣寒幾人應下:“是,侯爺。”
*
前線軍營。
戰火之下,民不聊生。
謝家軍的大獲全勝,是無數人的血肉換來的。
孫神醫掃了一眼軍營安置傷患的地方,愣是僵住了。數人在苦苦哀嚎、低泣,有人斷了腿,有人沒了胳膊,還有人沒了眼珠……總之,勝利之下,卻是滿目血腥與傷亡。
時不時有屍首被人從營帳擡出來。
是沒有被救回來的将士。
孫神醫渾身冰寒。
小藥童害怕的躲在他身側。
這一刻的孫神醫仿佛被驚雷所劈。
他學岐黃之術的目的是什麽?不正是救死扶傷麽?
可這些年,他為何要起誓,絕不醫治兵家之人?
孫神醫不知怎的,忽然轉頭要走。
他神色匆匆,衛慈看出來了,立刻叫住他:“神醫,留步!”
孫神醫卻只給了她一個側臉:“老、老朽……不醫兵家之人。”
大抵是心虛使然,他不敢多看衛慈一眼。
衛慈覺得不可理喻:“為何?兵家之人如何得罪過您麽?可若無兵家護國,哪來的太平安穩?神醫,您睜開眼睛看看吧,這些将士,哪一個不是凡胎/肉/體,可邊陲有危險,第一個沖上去的,便是他們呀!”
孫神醫僵住,他不敢告訴旁人真相,他之所以想逃,是因着他這些年的起誓,顯得十分卑劣。他想證明自己沒有錯,所以,幹脆就不給兵家之人醫治。
打打殺殺,害死了多少人?!
可原來是他狹隘了。
有些人打打殺殺,只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過上安穩日子。
孫神醫擡手抹了把臉,轉過身來,第一次對人服軟:“丫頭啊,你說得對,是老朽之過了,老朽這就去看将士們看診。”
衛慈這才展顏一笑,眼中有淚光閃過:“多謝。”
謝南州帶着人趕來,剛好看見這樣一幕。
他神色微凝。
愈發看不懂衛慈了。
她一個嬌滴滴的京都大小姐,理應只關心胭脂俗粉才對……
難道,他也狹隘了?
謝南州吩咐身邊人:“去給神醫打下手,需要的藥材,立刻去購置。”
廣寒:“是,侯爺。”
廣寒與江白,是跟着謝南州長大。
他二人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家侯爺,偷偷盯着一個女子看呢。
*
衛慈去了軍營炊事房。
今日侯爺帶着神醫與夫人前來軍營的消息已經傳開,故此,炊事房的士兵一看見衛慈,就猜出是侯夫人。
不然,西洲哪有女子會生得這般美貌?
有關侯夫人如何貌美的傳聞,也已經人人聽聞。
“夫、夫人!”
炊事房的士兵年紀不大,一看就是幾個十來歲的小男娃,這個歲數的京都世家子弟還在學堂打鬧呢。
人與人,當真生來不同。
從來都不同的……
衛慈掩了眸中異色,莞爾一笑:“傷患還是食粥比較好,我來做些米粥。”
小士兵哪裏見過這等神仙般的女子,一個個老老實實待在一旁。
衛慈讓錦書準備好了大米,倒入鍋中,先大火熬上片刻,待八成熟時,淋上玉米生粉,讓米粥更粘稠,再撒了一層切碎的菜葉。
為了給養傷的将士補充身子,軍營殺了幾頭豬,衛慈将豬油熬成的脆渣,也拌入菜粥之中。
不多時,一大鍋菜粥就熬好了。
衛慈吩咐道:“菜粥給傷患食用,其他人還是照常吃飯才能有力氣。”
菜粥雖适合養身子,但用不了多久又會餓。
炊事房的幾個男娃皆食用了一碗,對侯夫人的态度更不一樣了,看着衛慈的眼神,不亞于是看着仙女。
能做出這樣美味菜粥的女子,不是仙女,還能是什麽?
同一時間,謝南州也食了一碗菜粥,第一口便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看似難登大雅之堂的吃食,倒是鮮美。
謝南州吃相儒雅,剛用完一碗菜粥,就聽見營帳外的動靜。
“夫人好!”
“夫人!”
“給夫人請安!”
謝南州:“……”
他的新婦初次來軍營,倒是頗受歡迎。
其實,謝家的女子也上戰場,百年前,太/祖/皇帝打江山之際,謝家兒郎死的死,傷的傷,最後便是謝家女子持劍殺敵,這才有了後來“謝家女郎戰蠻夷”的民間故事。
所以,謝家女子可以踏足軍營,這并不是什麽稀奇事。
彼時,若無謝家女子的抵死堅守,這江山到底能不能姓“付”,還未必可知。
謝家人,素來十分敬重家中女子。
歷代家主,更是将妻子視作軍師,呵護、尊重、愛慕。
謝家男子,從/祖/上開始,都是大情種。
“夫人,裏面請,侯爺正喝您熬的粥呢。”守在外面的侍衛,多此一舉道。
謝南州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空碗,眸色深幽。
帷幔撩開,謝南州擡眸看去,便見天光籠罩之下,女子眉目清媚,大抵是在炊事房待了片刻,她的面頰熏染上了一層薄薄紅暈。
衛慈也看向謝南州,她莞爾一笑,眉梢隐有媚态。
謝南州:“……”
男人放下碗筷,持起一盞冰涼的粗茶,飲了兩口,卻仿佛難以解渴。
衛慈哪裏知道謝南州冷漠外表之下的波濤洶湧?
她也不介意謝南州這般冷漠的對待她。
衛慈對那晚/親/吻/的事,也同樣只字不提。
她知道,那晚的失控,并非是謝南州的本意。
像謝南州這樣身份的男子,想害他,亦或是想親近他的人,必然比比皆是。
“夫君,神醫讓你去采一味止血草藥。”說着,衛慈将孫神醫給她的草藥幹遞給男人看,“就是這一味草藥。”
謝南州品茶的動作停住,脫口而出:“你要随我一道去麽?”
衛慈一愣。
謝南州自己也愣了。
他這算不算是邀請?
這裏到底是軍營,衛慈又不是女兵,她這般容貌,留在軍中多有不便。
謝南州以為自己問得太突兀,眉心忽然緊擰,緊盯着美人眉目。
衛慈稍一頓,便一口應下:“好呀。”
謝南州暗暗松了口氣,她若不同意,他當真沒有面子。
自然了,堂堂常勝侯根本不需要面子。
可他似乎不想聽到衛慈拒絕。
二人便即刻啓程,僅帶上了廣寒、江白一行人,統共十來人。
草藥遍布在藥王谷附近,藥王谷占地極廣,只要行動小些,不易引起旁人注意。
這一次,衛慈自己騎了一匹戰馬,她所騎的是謝南州的坐騎,名為赤電。
今日衛慈一人策馬離開時,謝南州就已經察覺到詫異了。
這畜生……
從不允許旁人騎它。
眼下,倒是乖順的很,從前的剛烈性子不複存在了一般,還時不時看似腼腆的晃晃腦袋。
謝南州:“……”
男人過分細心警覺,若非赤電是一匹馬,他都快懷疑,赤電也是個貪圖美/色/的……
謝南州與衛慈并肩走在最前面,衛慈看過來,問道:“夫君可知,今日在來軍營的路上,是誰要殺我?”
謝南州眸色一凜。
不成想,這女子竟這般聰慧。
她看出來了麽?
謝南州面不改色,一本正經扯謊:“殺手是沖着本侯而來,與你無關。”
衛慈似是如釋重負。
她一直懷疑京都那邊,會繼續派人過來殺她。
她一死,朝廷就能找借口針對謝家了。
聞言,衛慈面色如常:“這樣啊……那日後夫君定要小心些。”
謝南州只淡淡應了一聲,目視前方,似是根本不把身側女子的話放在心上。
廣寒和江白對視了一眼,幾人面面相觑。
侯爺竟然對夫人扯謊?!
幾人眼觀鼻鼻關心,又覺得自家侯爺今日讓出了自己的坐騎,已是太過古怪,況且,侯爺騎馬的速度,也太慢了些,仿佛是故意與夫人保持同樣的進程。
*
半個時辰後,藥王谷。
止血的草藥很有辨識度,謝南州讓一行人分成三波人馬,拿着衛慈帶來的藥草當做樣子,這便開始分開幾路尋找同樣的草藥。
衛慈自是與謝南州一起。
廣寒與江白自告奮勇,道:“侯爺,夫人,我二人去那邊找找看!”
兩人撒丫子跑開。
其餘幾人亦然。
很快,馬匹吃草的地方,就只剩下衛慈與謝南州。
衛慈自是明白這些人為何一哄而散。
她有些難為情,心想,侯爺也從來不将她當做妻子呢。
三年後,她與他便就是山水不相逢了。
衛慈莞爾,落落大方,她看着人時,眼神純澈幹淨,瞳孔如剔透琉璃:“夫君,那你我也換個地方找找看吧。”
謝南州負手而立,置于身後的那只手,緊握成拳,片刻又松開,掌心俱還是汗。
“嗯。”他無比清冷的應了一聲,神色一如既往的肅重。
兩人沿着葳蕤灌木往前走,藥王谷附近是高矮不一的丘陵,地勢錯綜複雜,随處可見不知名的毒藥。
日頭愈發烈了起來,謝南州眼角的餘光,正好可以瞥見衛慈漲紅的臉,還有額頭溢出的細細薄汗。
她的衣襟……還是低了些。
謝南州如是的想着。
這身衣裙雖是已經遮到了鎖骨上方,但還是能瞧見白皙纖細的脖頸,最好是能完全遮掩起來才好。
可轉念一想,謝南州又覺得不妥。
若是那般,會不會太熱了……
謝南州胸膛微微起伏,他這人眼睛裏容不得一星半點的瑕疵,對衛慈這一身衣裳頗為不滿。
就在男人的思緒如奔騰烈馬之時,衛慈瞧見了一株眼熟的草藥,她興奮之際,一只柔荑攀在了謝南州的手臂上。
細嫩輕柔的觸感讓謝南州身子一僵。
不過,他素來一副冰山之态,衛慈沒有半分察覺。
“夫君,你看,是不是那株藥草?”
謝南州行軍打仗多年,對草藥自然還算熟悉,可偏生這一刻,他看向那搖曳在風中的草藥,竟也覺得妖媚極了。
謝南州眉頭緊擰。
衛慈已經往前走出好幾步。
謝南州在她身後,低頭看了一眼方才被美人觸碰過的手臂,那一片肌膚上細密的汗毛竟都樹立起來了。
謝南州:“……”
衛慈尋着那一片草藥繼續往前,可才走出幾步,忽然一道野獸嘶吼聲傳來。
“吼——”
下一刻,謝南州在她身後低喝一聲:“別動。”
衛慈一動也不敢動,随即手腕被人握住,她側過臉來,就對上了謝南州深邃的眸。
此時,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有一巨大的身影朝着這邊狂奔而來。
衛慈與謝南州對視的瞬間,就被他拉着往附近的山洞狂奔進去。
山洞漆黑,越往裏,越是陰冷潮濕,隐有冷風拂面而來。
“別動。”兩人在一處隐蔽之地駐足。
衛慈呼吸不穩,借住謝南州的一條臂膀,才站穩了身子。
她太過緊張,以至于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胸口正抵在男人的手臂上。
謝南州另外一只手已經摁在了腰間,随時拔出軟劍。
“吼——”
那巨熊緩緩走來,體型應是龐大,以至于,随着它的靠近,這山洞仿佛在輕晃。
衛慈喘息不勻,耳畔忽然傳來濕熱感,男人的嗓音低低啞啞的響起:“屏息,別出聲。”
衛慈茫然擡首。
幽暗之中,她的額頭擦過謝南州的唇,一觸即離。
衛慈自己沒有意識到,謝南州的視野早就适應黑暗,自是将一切納入眼底。
熊瞎子不吃死物,也鮮少會單獨行動,以免外面還有一只,謝南州鬼使神差的想了一個最合适的法子,他頭一低堵住了衛慈的唇,掠奪了她的一切呼吸。
衛慈:“……”
她又慢了一拍才意識到謝南州在做甚。
其實,夫君大可不必如此,為何不用手堵住了她?
如此這般,她更是心慌意亂了。
以免衛慈亂動,謝南州一條臂膀近乎緊緊禁锢着她。
那只黑熊從此處經過時,竟是沒有察覺到一絲絲異樣,又過了片刻,沒有看到獵物,這便緩緩轉過頭,又往山洞外面走。
待黑熊的腳步聲遠去,衛慈急促的催了催謝南州。
謝南州猛然驚醒,放開衛慈的同時,他自己也才想起來呼吸,兩人在昏暗中對視,皆是呼吸急促,尤其是衛慈,若非借住謝南州的一條臂膀,她根本沒法站穩。
頓了頓,衛慈才可以開腔說話:“夫、夫君,下回若遇到這種事,你……不必如此。”
謝南州的心思,深沉如海。
他是不必如此?
還是不能如此?
僅一字之差,意思千差萬別。
但謝南州自是不可能問出口。
“嗯。”
男人淡淡應下,就仿佛根本不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但那可怕的五覺,卻是讓他無比清晰的感受着唇瓣上的香軟。
久久不散。
無疑,觸感極好。
謝南州眼底的神色波濤洶湧之時,衛慈留意到了另外一樁事:“對了,夫君的劍……怎麽總是往外戳……”
謝南州立刻後退了一步。
他動作極快。
以防衛慈忽然伸手過來。
衛慈又納悶:“不對呀,此前夫君不是從腰間抽出了寶劍麽?”
在昏暗之中,她試圖上下打量着謝南州。
謝南州側過身子,看似是往外觀察黑熊是否走遠,依舊淡淡啓齒,甚至聽不出任何嗓音變化,無波無痕,道:“我身藏兩把寶劍,以備不時之需。”
衛慈不過就是為了掩飾尴尬,而随口一問。
不成想,謝南州如此坦白。
“原來如此!不愧是夫君,竟有兩把寶劍。”到底是将來要問鼎帝位的人,的确有過人之處。
衛慈傻傻的想着。
謝南州:“……”他應該多謝她的褒贊麽?
此刻,山洞外面,同樣察覺到有熊出沒的廣寒與江白幾人,正趴在土坡後面靜等。
眼看着黑熊走遠,危險消失,廣寒提議:“都這樣久了,侯爺與夫人怎麽還不出來?咱們要不要去喊人?”
江白瞪了廣寒一眼:“你說呢?山洞無旁人,孤男寡女,這個時候适合進去麽?”
廣寒:“……好似不太适合。你們說,侯爺與夫人究竟在說些甚麽?咱們侯爺素來不好女色,夫人國色生香也徒勞啊。”
江白納罕:“也是,侯爺心中無女子。”
幾人又繼續等着,片刻過後,才看見謝南州與衛慈并肩走了出來。
沒了黑熊幹擾,一行人砍了不少止血藥材回軍營。
一切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
可衛慈沒過多久,就告辭離開軍營,并沒有與謝南州同行。
對此,心思細膩如謝南州又開始揣測非非。
他站在軍營中央,表面上是看着将士們操練,實則早已思緒紛飛。
她為何急着離開?
是介意山洞內的事?
那晚,他差點就在缺月閣将她……也沒見她興師問罪?
她是在忍辱負重?
*
京都。
二殿下府邸的書房內,幾名黑衣男子被當場潑了一身的燙茶。
付恒怒不可遏。
他素來在外人面前儒雅從容、蘭芝玉樹,是帝王最寵信的皇子。
能讓他如此失态之事,着實少見。
“一群廢物!這都殺不了謝南州!”
付恒不想親手殺了眼前幾人,一來,他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二來,這幾人是他的得力幹将。
得知謝南州非但沒有死,反而又立了一個大功,付恒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
不過,謝南州立功又如何?
沒有比付恒更能明白帝王的心思。
西洲兵力越是壯大,帝王就越是容不下謝南州。
“謝家二郎,紫薇星宿轉世,承乾二十三年,必得大統。”
坊間的這句傳聞,就連他查不出究竟出自哪裏,帝王當然會忌憚。
據說,是某日雷雨交加之日天降驚雷,将那句話劈在了巨石上。
那可不就是意味着,乃上天警示麽?!
如今正當承乾二十年,也就是說,還有三載,就到了那句預言實現之時。
這三年之內,帝王無論如何也會鏟除了謝南州。
付恒之所以這麽想拿下西洲,無非就是搏得帝王寵信,得太子之位。
而今,謝南州亦是他的情敵。
更可笑的是,他此刻朝思暮想的女子,是他自己親手推出去的!
“呵呵呵……”
付恒罵完心腹幕僚,這般自嘲般的笑了起來,高大清瘦的身子微晃,明明他在朝中風頭正盛,太子之位即将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付恒卻笑出了無盡滄桑。
“滾!都給我滾出去!”
算着日子,衛慈嫁入謝家有一陣子了,為何還不與自己通信?
若非收不到衛慈的消息,付恒也不會安排江晚凝去西洲。
那個女子,也快抵達西洲了吧?
他得不到衛慈的一絲絲消息,整個人就如同被人硬生生奪走了一絲魂魄,仿佛有什麽十分重要的東西,正從他的靈魂之中抽/離。
令他惶恐、不安、焦灼。
此時,衛蘇雯已經站在了庭院中。
她特意施了淡妝,生怕付恒又會拒絕她,她還學着衛慈從前的穿扮。
昨日,她夢見了一個獨特場景。
夢中的付恒成為了尊貴的太子殿下,夢中場景是在東宮偌大的寝房,她看見付恒沒有穿衣,正壓着一女子,行浪蝶翻滾之事。
那女子同樣不着寸縷,纖細的腿在輕晃,待畫面靠近,她看見一張十分熟悉的臉。
正是她自己。
她淹沒在玫紅色的錦被裏,一旁還落了一件只有正妻才有資格穿得大紅色兜衣。
那女子俨然是太子妃。
美人美眸半合,唇齒間溢出叫人面紅耳赤的破碎的靡靡之音……
衛蘇雯知道,自己的夢素來很準。
就如同她幼時那般,夢見過主母血崩而亡,沒過幾日,主母當真死了,連同那個孩子也難産而亡。
後來,她還夢見過衛慈被付恒厭棄。
果然,付恒逐漸被自己所吸引,的确厭棄冷漠衛慈。
一切的一切,皆如她夢中一般無二。
故此,衛蘇雯這才敢貿然前來。
幾位皇子的選妃之事,已迫在眉睫。
她務必要當上正妻!
付恒若是太子,那麽太子妃只能是她!
“衛二小姐,殿下他……”
府上仆從尚未說完,衛蘇雯直接推開了此人,徑直邁向書房。
算個什麽東西?
還敢擋她的路?!
用不了多久,她可是這府上所有人的女主子。
衛蘇雯推開門扇。
書房內再無旁人。
付恒倚靠着圈椅,大抵是煩悶了,他扯了衣襟,露出突出的喉結,整個人透着一股疲态。
衛蘇雯合上房門,朝着付恒走了過去。
淡淡的酒氣萦繞。
衛蘇雯暗暗驚喜。
付恒若是飲了酒,那就利于她成事了。
“殿下、殿下……殿下你怎麽了?可是累了?”衛蘇雯很會當一朵解語花。
挽袖,露出一雙纖細的手。
她的指尖摁在了付恒的太陽穴上,不輕不重的揉着。
“殿下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美人柔聲細語,如四月春風拂過。
不得不說,世間男子獨愛美人,也是有緣由的。
付恒果然覺得心情大好,他睜開眼來,醉酒微酣之下,眼前竟出現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來。
“慈兒?”
“慈兒是你麽?”
“當真是你?”
付恒坐直了身子,一把拉住美人的手腕,一股大力将她拉扯到自己懷中,讓她坐在他的雙膝上。
如此暧昧的姿勢,男子的雄/性/氣息撲鼻而來,竟讓衛蘇雯不介意被認錯了。
“殿下——”
她順勢圈住付恒脖頸。
如今,她已是父親尚未出閣的唯一女兒。
一旦她與付恒有了夫妻之事,看在長寧侯府與父親的份上,付恒也必須娶了她。
手段雖是卑劣,可衛蘇雯并不覺得。
她自幼便知道,想要的一切都要靠着自己争取得來。
付恒指尖輕觸美人面頰,如此真實的存在,就仿佛懷中人不曾離開過他。
付恒的手在美人朱唇上摁了摁,下一刻,直接伸入衣襟裏面。
吻來得急促又瘋/狂。
衛蘇雯已經習慣了付恒的氣息。
她十分配合,甚至裝作沉淪其中。
這裏是書房,本不該是白日宣/淫/的地方,但衛蘇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衣裳落了一地,寸縷不存。
衛蘇雯沒有深閨女兒家的羞澀,只盼着快些成事。
付恒将她摁在紫檀木桌案上的瞬間,卻是忽然愣住。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面前國色生香的畫面,視線逐漸清晰,理智回籠。
眼底的情/欲/也一點點散去,須臾,歸為冷沉。
付恒站直了身子,眼底掠過一抹鄙夷,仿佛正看着一具平平無奇的屍身。
“起來。”
這下,衛蘇雯面上倏然滾燙。
她都已經這樣了,付恒怎麽能……如此對待她?!
比起将她認錯人,更是令她顏面盡失。衛蘇雯支起身子,雙足落地,直接撲上前,抱住了付恒的腰身。
“為什麽?二殿下不是說過,蘇雯才是最懂二殿下的紅顏知己麽?你我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也到了成婚年紀了,殿下為何要這般推開蘇雯?”
付恒僵凝,如若一座石雕。
“……”
是啊,為何?
付恒的确親口所言,他自己記得清清楚楚,仿佛被人下了蠱一般。
彼時,他對衛慈的好視而不見,卻迷戀上了她的庶妹。
表面上與衛慈走近,背地裏卻早已和這個女子糾纏不清。
衛慈必然是對自己失望至極吧,不然,又豈會在自盡醒來後的第二天,就立刻答應遠嫁西洲?
付恒閉了閉眼,擡手掐了眉心,再度低喝:“穿上你的衣服,出去!”
衛蘇雯身子一顫。
付恒近乎不願意觸碰她的肌膚。
衛蘇雯引以為傲的美貌、溫柔、身段,仿佛在這一刻被人狠狠嫌棄。
她愕然擡首,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付恒了。
可男人還是不看她一眼。
衛蘇雯放開了付恒,蹲下身子去拾起自己的衣裙,穿衣時,雙手在打顫。
這一刻,她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奪了姨娘的玉镯。
姨娘不為了她考慮,那她需得為了自己的前程拼一拼。
衛蘇雯近乎狼狽逃離時,付恒在她背後道了一句:“我會娶你。”
我會娶你……
換做是尋常時候,衛蘇雯估計會欣喜若狂。
可今日,她笑不出來了。
她可能意識到了一樁事。
付恒之前之所以對她傾心,大抵僅僅是因着長姐的那份氣運。
而今,不知是因為什麽緣故,她搶來的本屬于長姐的氣運,根本不起作用了。
難道……
那份氣運已經被自己耗盡了?
付恒,他從未真心對待過自己。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的敲擊着衛蘇雯的心扉。
付恒需要長寧侯府的助力,父親的女兒,他必須娶一個。
長姐已遠嫁西洲,他就只能娶自己了。
呵呵……
付恒,他是不是已經後悔極了?!
衛蘇雯離開王府大門,上了衛家的馬車,忽然搖頭失笑。
所以,這一局棋,到底誰贏了?
長姐遠嫁,痛失所愛。
付恒也蘇醒了,可也痛失真正心悅的女子。
難道是她自己贏了?
衛蘇雯極力振作起來,她得不到付恒的真心,可她至少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身份地位,不是麽?
依舊是她贏了!
*
孫神醫許是良心發現,帶着小藥童打算暫時住在軍營。
謝無恙進了主帥軍營,将此事禀報,還道:“二哥,神醫沒什麽其他癖好,就好一口吃的,還偏好二嫂嫂親手所做的飯菜,神醫如此盡力醫治受傷将士,咱們謝家也得還恩。你回去讓二嫂再做幾道菜送過來。”
黃昏至,餘晖洩入營帳。
謝南州狹長的幽深鳳眸之中,洩入了一大片橘黃色的光。
此刻,眼底當真是暮色沉沉。
衛慈回去了。
竟是不等他一道。
就因着在山洞裏,他用嘴……
謝南州忽然伸手抵在了唇鼻之間,若有所思:“嗯,老四,你說得是,我這就回府,讓夫人去做菜。”
謝無恙鳳眸一挑,笑道:“其實,二哥只要吩咐人去通知二嫂即可。我看得出來,二嫂是個識大體的人,她今日還在軍營親自做飯了呢。二哥,咱們一開始是不是誤會二嫂了?若非二嫂實在生得美貌,咱們也不會懷疑她是細作。畢竟,越美的女子才越會騙人吶。”
謝無恙的絮絮叨叨,讓謝南州頗為頭疼。
衛慈是狐媚子麽?
可她沒有勾搭自己。
反而大有故意疏遠他的嫌疑。
謝南州眸色一冷,手掌擱置在了樟木小幾上,一個淩冽眼神射向謝無恙:“多嘴。”
謝無恙是幾個弟妹當中,最能扶持起來了,如此這般碎嘴,日後如何能成大事。
謝南州提議:“老四,你也是時候娶妻了。”
謝無恙是三房子嗣,三叔當年是為了救他而被萬箭射死。
謝南州自是将他的終身大事,視作自己的任務。
謝無恙聳肩:“二哥,三哥還沒成婚麽?憑什麽我在前面?三哥不娶之前,我也不娶。”
謝南州:“……”
謝家子嗣一代比一代單薄,謝家的男子更是沒有人活過四十歲的。
這也是謝南州堅定了某個大逆不道念頭的主要緣由。
他發現,忠誠并無用。
愚忠更是無用。
他自幼親眼目睹祖父、父親、叔父們一個個逝去,心中那股野心早就落地生更。
名垂青史也好,被唾棄萬年也罷,他總得試上一試!
思及此,謝南州斂了一切旖旎心思,恨不能硬生生掐斷他屬于正常男子的一切情愫。
可回去的路上,謝南州鬼使神差的拐去集市。
随從也是一臉詫異。
侯爺鮮少逛集市,對西洲城并不熟悉。
廣寒問道:“侯爺,時辰不早了,您不早些回府讓夫人做幾道拿手菜麽?孫神醫那邊還等着呢。”
謝南州面無他色,找了個極好的理由,道:“孫神醫可以挽救數條性命,他是夫人用廚藝請回來的,間接等同于夫人也能救謝家軍,如此,本侯給夫人購置幾樣衣裳首飾,豈不是人之常情。”
廣寒:“……”
江白:“……”
衆随從:“……”
侯爺的話,乍一聽不無道理。
可細細一聽,又似哪裏不對勁。
即便孫神醫不是夫人請回來,侯爺給夫人購置衣裳首飾,亦是尋常事呀!
難道不是麽?
為何侯爺還要特意解釋?
頗有畫蛇添足的嫌疑。
謝南州掃視衆人,幽默冷凝。
其實,他生得俊美,但因着平日裏過于肅重了些,讓人忽略了他原本的出衆容貌。
廣寒立刻明白過來,菊花一緊:“侯爺說得是!侯爺英明!侯爺給夫人購置衣裳首飾,皆是為了受傷的将士們!”
江白十分鄙夷的斜睨了一眼廣寒。
一行高大男子進了一家成衣鋪子,夥計立刻招呼。
謝南州言簡意赅:“給我挑幾套年輕女子所穿的衣裳。”
夥計一瞧來人的氣度非富即貴,十分客氣:“小店最新的樣式都有,不過,請問客觀,您可有尺寸?”
謝南州倏的擰眉,随即用手比劃了幾下:“大概便是如此。”
那夥計也跟着裁剪師傅學過幾年做成衣,自是能看出尺寸:“這位爺,您夫人的身段當真極好。”
謝南州抿唇,神色不善。
他突然後悔告知旁人,有關衛慈的尺寸了。
可木已成舟,他只覺得這夥計多事。
廣寒與江白幾人,再度面面相觑,眼觀鼻鼻關心。
“……”
啧,侯爺對夫人的尺寸如此了如指掌了麽?
侯爺與夫人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了?
作者有話說:
衛慈:???
謝南州:不用謝,本侯送你禮物,只是為了将士們~
衛慈:→_→
謝南州:咳咳,本侯對你的尺寸,并不了解~
衛慈:(⊙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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