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晚飯過後，邵雙翎婉拒白司冬一同談話的請求，坐在房間。

他在等，等一個人的到來。

而那個人并不神秘，正是這個石幫幫主獅子頭。

白天在花園的談話中獅子頭嘴上說與父親相識，然而他卻從未從父親口中聽過這個名字，因而獅子頭的話，邵雙翎并不十分确信。

只是他既拙劣的效仿菩提老祖同孫悟空的情況，他也願意陪他來一場。

邵雙翎坐着，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疏忽，門外傳來一陣極其微小的響聲，再一擡頭，人已經坐在他的跟前。

“幫主，晚上好。”邵雙翎并不詫異，點了點頭，“茶水已經泡好，希望您能喜歡。”

這有什麽喜不喜歡的，整個幫的茶都是一個模樣。

先是內心腹诽，後意識到不對勁，這小子怎麽好像知道他今天要來。獅子頭“啊”了一聲，便說道：“你怎麽會知道我這個時辰過來？”

邵雙翎平靜地說出自己的分析過程：“你吩咐的語氣與平常說話并不相同，又一想到我們談話時有人在場，那屬實不是一個談話的好時機。你既想同我聊一聊，又不想引人注目，會選擇的時間不多，晚飯後到深夜的這個時間剛巧很合适。”

獅子頭看着面前的年輕人，生得一幅好樣貌，只見他目光平靜，一雙眼睛掃過來讓人覺得心裏有些發毛，禮數方面又十分周到，真是一個不可多得能忍。現在的江湖，若是他願意下場應該會有很大不同。

邵雙翎感受到獅子頭打量的目光，沒覺得冒犯，這種目光他見的很多，救了白司冬和李雲清後，談到志向時兩人都會以這個目光看他。

只是，自從父親死後，閱讀他為數不多的手劄，了解到過往的諸多事情，邵雙翎對于正道、對于武林沒什麽想法，至于李雲清等心中所想的帶領正道，更是不願。

“幫主，我們能夠說正事了嗎？”邵雙翎算了好時間，在獅子頭心中對他有了初步結論後，開啓了這場談話的第一個話題，“您同家父之間是什麽淵源？”

的确，當年的戰友對于那場戰争總是避之不及。因為太過慘烈，以至于很多人認為不主動觸及有關的人和事，仿佛它就不存在似的。當年同他一起征戰魔教的戰友要麽戰死，活下來的也幾乎沒有一個人是完好的。他們心中好像都有一個默契，那就是不再論及那段痛苦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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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在與魔教那場大戰之中認識的。”獅子頭每每談到這個話題，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戰場，身邊圍繞一群同邵雙翎一般年紀的朋友，他們懷着将魔教消滅殆盡然後生兒育女的夢想戰鬥。

那時候邵冠元——也就是邵雙翎的父親，家中已經有妻子，便是被起哄的最多的。

而他藏着自己幾歲的小娃娃和妻子，拼了命的不讓人知道。

如果不是這樣，妻子也不會為了保護石明而慘遭毒手。

獅子頭陷入了那個美好又殘忍的回憶當中。

“那一年，我們一起并肩作戰，認識了姚遇，他後來潛入進魔教說動了任桓羽任姑娘，兩人與我們裏應外合，才攻破了魔教的重重防禦。”

短短的幾句話帶來了諸多信息，邵雙翎驚呼一聲：“竟然是這樣？”

“可是，如果姚叔叔與任阿姨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姚荏為什麽會有那種蠱毒？”邵雙翎皺着眉頭，按照時間來算，姚荏出生時魔教應當被打敗才是，可是她為什麽會有種蠱毒才出現的情況？

起初他以為姚荏是任阿姨的女兒，但是這樣看來時間不對。

“當年的魔教教主預備從小培養他的隊伍，我們攻破魔教後救出了許多小孩子，有的甚至只有幾個月大。”獅子頭說起被江湖有意無意淡化的往事，毫無顧忌，“宿主在被培養的過程中，身體會出現停滞狀況。”

二十多年前的噩夢，是很多人都不願意想起的。僅僅一年，當年自稱為聖教的魔教教主任戌行就變得赫赫有名，因為帶領他的傀儡軍隊橫掃了大半個武林。

如果不是任姑娘的出手，也許正道根本不會獲勝。

“竟然是這樣。”當年的人對這件事情忌諱得很，他什麽也了解不到，現在是一個轉機。

邵雙翎跟着獅子頭的敘述，在紙上以姚荏為中心書寫過程。

他是在六歲遇見的姚荏，那個時候的她應當是五歲。他是在魔教肆虐那一年出生的，那時姚荏很有可能已經被種下蠱毒。

“所以，雲城教教主也正在培養這個東西？”邵雙翎将兩件事情聯系起來，雲城教教主靠着這個東西重返江湖，但是沒有大規模散播開來，難不成是缺了什麽東西

想到這一點，邵雙翎預備飛鴿傳書給小翠和趙叔讓他們多留意雲城教的動靜。

“是的。你應該有所耳聞，無痛無感，異于常人。”說出這幾個字時，獅子頭本能的一哆嗦，“他們都是原來的老弱之輩，力氣卻堪比修煉十多年的俠士，這也是正道當年慘敗的關鍵點。”

“這種強大帶來的負面影響同樣巨大，他們的壽命極短，平均只有三個多月。”獅子頭繼續說道。

“三個多月？”邵雙翎想到姚荏的身體，正在低頭深思的他猛然盯着獅子頭，驗證他說的真僞。

獅子頭卻坦然一笑：“不是謊言，我的妻子被擄去，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以及救回來并且死亡，中間只差了四個月。”

獅子頭的這幾句話，颠覆了邵雙翎以前的認知。

若是只能活三個多月，姚荏是如何活到現在的，任阿姨有什麽能力，能讓從小被種下蠱毒的姚荏活了那麽久。

“你确定嗎？”邵雙翎問道，“如果只能活三個月，那姚荏是什麽情況？”

獅子頭嘆了一口氣：“據桓羽姑娘講，她父親之前去往苗疆尋找到了這個蠱蟲，我的妻子包括許許多多的普通人都慘遭毒手。”

“但我前面所說的那些小孩子，就是他的新實驗品。在此之前蠱蟲養成後賦予普通人無與倫比的力量時，生命也開始進入了倒計時。然而在此之後，那些被種下蠱毒的小孩子，卻能正常長大。”

“如果青山派公布那些人的話，也許會讓你吓一跳。”

獅子頭開了個微不足道的玩笑。

“也就是說，姚荏還是很特殊。”邵雙翎沒有領會到，在紙上圈出他最關心的人，姚荏，你為什麽有那麽多的謎團。

“是的，勝利之後，整個江湖開始清點，種下蠱的人數也在其中，但是我們都不知道有誰。而桓羽姑娘和姚兄在攻破魔教老巢時，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和冠元兄也沒有收到他們的消息。當救回來的人一一身亡，那些小孩子們有了歸宿，已經過去了三四年。”

獅子頭說的這些往事，倒是和他記憶中的能對上號來。

因為再過不久，任阿姨就會領着姚荏過來。

“可是姚荏。”邵雙翎半句話離不開姚荏，任阿姨的這個舉動實在是匪夷所思，她為什麽獨獨帶着姚荏消失，而那些中了蠱的小孩子，真的會在青山派過的很好嗎？

“我收到了桓羽姑娘帶來的幾粒異花的種子。再多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獅子頭不是不相信邵雙翎，只是隔牆有耳，他也提供了一些信息，希望邵雙翎不服他的期望，能猜到他這次談話的意圖。

“花過來的時候，那些人應該不在人世，幫主又是怎麽知道這朵花能夠緩解那些人的症狀？”

“這東西，是她郵寄過來的，當然附上了用法。不然你覺得，為什麽雲城教主的這些動作隐隐有些20年前的征兆，而正道卻平靜如水？”獅子頭反問一句。

邵雙翎被人問住，思考這件事情的緣由。

“所以，青山派應當是那場戰争的最大贏家。趙掌門不僅一舉坐上正道的領頭人之位，也因為收養那些可憐的孩子贏得了不錯的名聲。”

分析一旦開始，邵雙翎就不會再理會別人，而是專注一個事情。

“雲城教圍繞石幫展開活動，一方面是探探那朵奇花的妙用，而青山派嚴防死守，就是為了擔心殺手锏輕而易舉被亮出來。”

獅子頭張大嘴巴，這一個舉動有這麽多用意？

看來他還是想少了，他原以為，雲城教過來只是為了通過騷擾讓他們的防守下降，好趁機盜取那本秘籍。

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個目的。

桓羽姑娘啊桓羽姑娘，你可真是給我找了個大麻煩。

獅子頭內心思慮雖多，表面卻還是一副高深莫測，點頭肯定了邵雙翎的猜測。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先告辭了。”獅子頭怕自己再待在這裏會忍不住講那份秘籍的事情說出來，站起身來就要走。

誰料邵雙翎只是微微擡頭示意，目光又聚集在寫滿了線索和人物的紙上。

他繞了一下，看到整張紙的中心圍繞的都是“姚荏”這個名字，搖搖頭，也是個癡情種。

不知道那位從沒見過的小姑娘究竟有什麽本事，能夠讓邵雙翎不惜暴露自己隐瞞多年的實力，乃至現在勉勵和當年的姚遇一樣的處境，也要護對方周全。

任姑娘、姚兄，你們的女兒應該會平安順遂的吧。

獅子頭心裏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