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電話粥

電話粥

路上司機往前不過多久，顧墨遲就讓司機掉頭往回，去那個距離最近的花店。

司機找了個位置停在路邊，只見自己家西裝革履的老板穿梭在一堆花花綠綠的顏色中間，時不時拿起來看兩眼在問問店長。

顧墨遲一直以來也不是一個對生活感知太細節的人，無論是生活用品還是居所的布置，從來都是追求簡潔，因為色彩配置的再好也無法提供更高的效益。

至于其他的置辦都統統交給王清和喬薇去處理，他只需要每天把工作做好。

但是那天王清女朋友的電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生活狀态未必是祝卿安喜歡的，她剛到法定年紀就結了婚，現在和他婚後同住也不過就才剛剛大學畢業而已。

他不知道她以前戀愛都是怎麽做的，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其他年輕情侶絕大部分都做的，他做總歸也不會出錯。

男人一身西裝革履、商務精英的打扮，生意做久了，店長一眼就看的出來這是分秒必争的人，她問：“您需要自己帶走嗎？早上花材剛進貨，修剪和包裝都需要時間，如果您趕時間的話我們還有配送服務。”

顧墨遲想了想：“配送要多久？”

店長：“您要送到哪？”

顧墨遲：“DDBO大樓。”

他送過去肯定不合适，最好的選擇就是配送。

店長：“半個小時之內就可以送到。”微笑着道：“如果您着急的話也可以選擇加急，差不多15分鐘就可以。”

顧墨遲點頭，“加急吧。”

店長遞過去一張紙：“好的，那麻煩您在這裏填寫一下接收者的聯系方式，到時候我們會電話通知。”

顧墨遲接過，寫下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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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店長又遞過來一張紙，不過和普通的紙不太一樣，更像一張卡片，那人解釋：“我們花束上可以放一張手寫卡片，您可以選擇寫一句留言，什麽都行。”

顧墨遲筆尖停頓了片刻，但後來一眨眼的功夫，落筆很快。

等他離開，旁邊花藝師的助理這才終于緩過神來，倒吸一口涼氣，搖着她的胳膊低聲道：“小月姐，這也太帥了吧。”

店長也順着視線看過去，這家店開在商務區，都市麗人和職場精英林林總總來的也不算少，但這個人幾乎從走進店裏，所人的視線就開始在他身上打轉。

男人肩膀很寬，身形高瘦挺拔，看起來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但是剛剛垂眸選花和寫下卡片的時候，氣質瞬間變得溫潤和煦起來。

他正垂着頭，慢條斯理往外走，周身氣質慵懶随意，司機已經等在車旁，哪怕只一個背影看起來都自帶光環。

店長收回視線，垂眸在電腦裏錄入信息，把卡片遞給她，笑道：“好了，別歪歪了，這單加急，快去包吧。”

助理努了努嘴，“而且肯定是個不差錢的主，剛剛說加急，他連問都沒問。”

“不像昨天那個客人，沒錢還非得打腫臉充胖子，一聽價格就開始各種挑剔，說我們品種就算了，晚上8點還又來說花不新鮮，硬要我們全額退款給他，明明早上8點送到的花。”

“真是不知道哪來的奇葩，明明是他不識貨，我們這都是高檔的花材，他要的那種還不如去路邊綠化帶裏自己剪呢。”

……

——

祝卿安在椅子上坐好，看着對話框的問題，心理有絲異樣。

——他沒問她喜不喜歡，而是問有沒有更喜歡一點。

——不是填空題，是選擇題。

可是，哪有送花不問喜不喜歡花，直接問有沒有更喜歡送花的人這種說法的。

她抿着唇低頭回複：【你怎麽知道送到了？】

通勤搭子消息回的很快：【看到簽收了，到公司了？】

祝卿安：【到公司了】

通勤搭子：【想不到還挺順利】

祝卿安愣了愣，下意識把手機更貼近自己，羞得就要炸毛，只是毛還沒炸起來就又被一句話落了下去。

【卿卿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說。

祝卿安刻意回避：【我回答了啊】

男人好像格外有耐心也格外執着，提醒道：【第一個】

祝卿安顧左右而言其他：【為什麽要送一束花啊】

通勤搭子：【好看嗎】

祝卿安看了眼周圍的同事，大家起哄完就鑽回電腦面前又開始關注其他事情了，沒人再關注她手裏的花，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好看】

不過也沒忘記今天一早上的“腥風血雨”，如實跟顧墨遲反饋，【不過辦公室裏同事好多】

她的意思是，花好看是真的，但是他這個行為有點太高調了，以後千萬別再這樣了。

但男人好像不怎麽有這個覺悟，【反正他們也知道你有男朋友】

他還記得那天地下車庫的誤會，祝卿安不自覺捏了捏耳廓，【那跟送花有什麽關系】

這次對面沒有秒回，停了許久，她還以為是他開始處理工作了，剛想放下手機一個語音就撥了過來。

屏幕上通勤搭子的備注格外顯眼，祝卿安吓的手機差點都沒拿住，四下瞄了一眼，裝模做樣端着水杯就往茶水間走。

她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壓着嗓子問：“喂？怎麽了？”

聲音裏有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撒嬌口吻。

電話那頭男人輕笑了兩聲，“因為談戀愛要從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開始。”

一字一句、娓娓道來。

公司茶水間有很多東西，祝卿安走到最靠裏角落的位置，裏面放了好幾大杯子的養生茶，紅棗、玫瑰、金銀花、枸杞……她也不知道面前是哪個，抓着那個就一顆顆的往杯子裏塞。

她頓了頓，電話裏安靜了須臾，誰也沒出聲。

過了兩秒祝卿安才埋着腦袋，“噢”了一聲。

另外一邊的辦公室裏，顧墨遲聽到她話裏不自覺帶上的尾音，嘴角輕勾了下。

這時，喬薇敲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顧總，這是潤清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

“嗯。”

喬薇把文件都一一鋪開放到顧墨遲的桌子上，“還有這些是集團分公司的財務數據，都需要您過目，然後簽字确認。”

顧墨遲在她進來的時候就恢複了表情，沒挂掉，把手機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拿起筒裏的筆，問：“還有嗎？”

顧墨遲工作向來追求效率，任何的文件和信息也很少會有積壓，所以通常都是她把文件拿過來，他簽字，她在直接拿走。

但喬薇眼神不經意落到桌子上的屏幕，很快明白過來是在和祝卿安通話，“沒了，那您先忙，我出去了。”

顧墨遲點頭。

都說打電話的時候人會給什麽都接，還會不自覺把身邊能摸到的東西都摸個變。

但是祝卿安也沒想到就剛剛這一會兒的功夫，她一顆一顆都快放半罐子的紅棗片進去了，眼看就要溢出來。

直到片刻後電話那頭關門聲響起，她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把蓋子給合上，但是杯子裏的總不能再拿回去，正一籌莫展，那邊的人開口了。

“卿卿？”

祝卿安莫名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所措的手也頓住了，下意識回應，“嗯？”

“怎麽不說話？”

好像有隐隐約約的輕笑，祝卿安把杯子放到接水口下面，含混着聲音嘟囔：“說什麽啊？”

“卿卿。”顧墨遲的嗓音聽起來格外柔和，音調也變得低沉，近乎蠱惑一般拖長了叫她的名字，“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問——今天有沒有更喜歡我一點？

祝卿安嗓子裏的話到嘴邊就是卡住，張了張口，半天只蹦出來一句，“你都沒問我喜不喜歡那束花呢？”

男人格外好脾氣的配合，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她這半天的回避，“那花被你喜歡了嗎？”

祝卿安抿了抿唇，他換了個語序，把花變成被她喜歡的。

手機大概離他很近，從聽筒裏傳出來像是在耳邊低語。

她拇指磨挲着杯口，輕聲細語的應和，“嗯，喜歡。”

“嗯。”

顧墨遲只是漫不經心的應和。

“那我呢？”

我被你喜歡了嗎？

話裏的直白和坦率讓祝卿安猝不及防心顫了一下，她從來不是一個直白表達愛意的人，更沒想到顧墨遲一個看起來清清冷冷的人，有一天會因為一句話和她大早上打着電話消磨時間。

祝卿安眨眨眼，看了眼茶水間門口，确定沒人，又無意識擡手捋了下額前的碎發，這才順着他的話紅着臉低聲回應，“嗯，也喜歡。”

“很喜歡。”

以前她會害怕濃烈的愛意，因為她不相信她會擁有，更害怕有一天突然間就會消失不見，那種感覺太痛苦，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存在。

但是在顧墨遲面前，祝卿安想要靠近，也想要回應。

辦公椅上的男人因為這幾個字呼吸驟然見停滞須臾，電波安靜至極，只有兩人微弱的呼吸聲暧昧傳遞。

手上的筆蓋被他合上又打開，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

“嗯？”

“卿卿連起來再說一次，我沒聽到。”

渴求與威嚴雜糅，他要她再說一次。

他想聽。

想完完整整的聽。

祝卿安臉皮薄，抿着唇糾結該怎麽說，說出一次已經是鼓足了所有勇氣……但是她總不能一直所在蝸牛的殼子裏。

于是深呼了一口氣，“我……”

“Hey，Crice。”話沒說出口就被打斷，祝卿安吓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下意識咳嗽了一聲，轉頭看到茶水間的門框探出一個腦袋。

是Rod。

她捏着手機的手慌亂垂落到身後，故作鎮定地問：“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