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裝的他

第1章 女裝的他

十月，國慶假剛結束，D市白天還維持在三十度，是室內還要開空調的天氣。

周二下午，某座兒童游樂園門口邊上的果茶店裏，客人不多不少。靠近門的雙人桌椅處，有個女孩随意地跷腿坐着，正在刷手機。

她很年輕，臉上化着淡妝，順滑的頭發被爪夾夾成高馬尾，身穿一條粉色運動連衣裙，腳上一對簡單的白球鞋，一看就很有大學生的青春氣息。

也不知在手機上看到了什麽，女孩突然笑起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更顯嬌俏。

她沒擡頭，只伸手拿起桌上的果茶，含着吸管吸了一口，又放回去。

就在這時，對面響起拖動椅子的聲音。

女孩這才擡起頭，看見那個拉椅子的男生在對自己笑。

她笑容變淡，開口道：“這裏有人。”

對面的男生卻徑自坐下來：“現在不是還沒人來嘛。”

女孩完全收了笑，沒再多說，繼續低頭刷手機。

男生當然沒有放棄，前傾着身主動問：“同學，相逢就是有緣，認識一下呗。我是W大的，今年大二。你念哪所學校？”

女孩眼也沒擡：“萍水相逢而已，就不必認識了。”

男生只當沒聽到，掏出手機繼續說：“小姐姐，我請你吃蛋糕好不？加個微信呗。”

女孩停下在手機上打字的手，終于将目光放到對面男生臉上。

男生面色一喜，稍稍坐直一些：“你想吃什麽，随便點。”

女孩卻沒說話，就定定地盯着他。

男生畢竟不是真沒臉沒皮，被她那一雙比多數人要黑的眼睛直視着，臉上就漸漸忍不住現出點尴尬之色，不由得再扯些閑話活躍氣氛，不過這種單方面的攀談終究沒能維持多久。

女孩直看得他變得安靜，才禮貌一笑：“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男生尴尬之色更重。他伸手撓着頭，半是不甘半是找補臉面地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我班上還好些兄弟單着，加個微信，我挨個拉來給你挑啊……”

女孩打量似地上下掃他一眼：“第一條，得比我高。我穿平底鞋180，對象至少要185往上。”

男生微一瞪眼，不自覺地縮下腿。

恰在這時，他身後響起開門聲和“歡迎光臨”的電子聲。

女孩目光轉過去，向着那邊微擡下巴：“有那樣就差不多了。”

她話音剛落，男生就感覺到有人停在身旁，下意識地轉頭，擡頭……真高！

周旭垂着頭，也在看男生。

他擡起戴有厚實運動手表的左手，極自然地順一下壓在左肩的包帶。随着這個動作，短袖T恤下的手臂瞬間鼓起結實的肌肉。

他又看向女孩：“小夕，這位是……”

小夕笑着向他揮下手，卻是對男生說：“同學，我等的人來了。是你讓位子，還是我和他換一桌？”

男生扯出個僵硬的笑，縮着身子起身讓座：“打、打擾了……”

周旭目送他快步走到遠處的空位，才收回視線坐下來：“他騷擾你？”

“就普通搭個讪。”小夕把面前的果茶推過桌面，“酸了點，我不喝了，你要不要喝。”

周旭沒多說，接過果茶抽出吸管，就着杯沿喝了一大口。

小夕拿起放在桌上的淺藍色小背包，拉開拉鏈伸手掏掏，掏出個粉紅粉藍搭配的可愛相機型泡泡機。

“我帶了這個當道具，顏色和我的裙子、包包差不多。”

“不錯。”周旭打量她，“熱嗎？”

“還好，今天雲厚，還有點風，算不上多熱。”小夕笑着擡起跷着的腿，鞋尖在周旭小腿上輕輕一點，“穿裙子可比穿長褲涼快。”

周旭面不改色地繼續喝果茶。

小夕又掏出面小鏡子照照，補充道：“但你還是得看着點我的妝，要是花了，提醒我補一下。”

“行，走吧。”

周旭放下差不多見底的果茶，率先站起。小夕将小包背上，也跟着起身。

她這一站起來，果然是只和周旭差小半個頭，剛才號稱的“穿平底鞋180”沒有一點摻水。

周旭替她拉開店門，跟在她身後出去，再抽出別在包側的折疊黑膠傘打開，兩人一同撐着傘走向兒童游樂園。

*

這座兒童游樂園是處鬧中取靜的小公園，主要滿足附近好幾大片住宅區的孩子們。今天工作日，下午幾乎沒人來，游樂設施也都安安靜靜的。

周旭和小夕肩并肩走在園區內。

小夕手裏拿着手機，卻是擺在兩人中間，時不時劃一下。周旭偶爾靠過去看一眼，兩人低聲讨論幾句。

他們之間很熟稔，卻又有別于戀人的親近。

當然，他們也不是來玩的。

找到合适場景，周旭收起傘，将單肩包改成斜挎，從包裏拿出一臺單反相機。

兩人今天是來拍照的。

周旭選修的攝影課留有“女性人像”的課外作業，他對比思索過後，挑了個四平八穩的“活潑可愛女孩”主題，拜托小夕來當模特。

小夕很有經驗，在鏡頭前絲毫不緊張，放松地不斷擺姿勢做表情。周旭端着相機彎着身，繞着她按快門，偶爾給出一兩句指示。

兩人非常默契，沒一會兒就拍完這個場景，又轉去找下一個合适的場景。

直到天色轉暗，他們才離開兒童游樂園，到附近停車場坐上小夕的車。

小夕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問：“去哪兒吃飯？”

周旭在低頭看相機裏的圖，随口報了家商廈名：“你愛吃的那家烤肉店，吃完就上頂樓的影城看電影。”

小夕動作利索地将車開出去：“你訂座沒？這時候過去等，八成要排隊。”

“訂了。”周旭将相機收好，拉出安全帶系上，轉個話題，“假期在F國玩得怎麽樣？”

小夕：“挺好。我媽說她被刺激出不少靈感，一回來就閉關畫設計稿。我看啊，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要回去給她當次模特了。”

周旭伸手調下空調，順着她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往下聊。

晚高峰，路上有些堵，兩人花了點時間才來到商廈，進到烤肉店。

點餐的時候，周旭看小夕掃了幾眼啤酒，便說：“想喝就點。”

小夕瞥他一眼：“叫代駕麻煩。”

周旭：“我開。”

小夕一笑：“那你今晚回不回學校，還是住我那兒？”

周旭在下單烤肉，眼也沒擡：“住你那兒吧，反正明天上午沒課。”

“我三四節有課。你要想搭順風車，不能起太晚。”小夕一邊說，一邊加上啤酒。

餐點很快送上來，兩人聊着天享受完美食，又到頂層看一場新上映的懸疑片。

僅僅是轉兩層手扶電梯的路程，途中就碰到大膽的男生，硬頂着周旭的冰冷目光，問小夕能不能加微信。當然，小夕微笑着堅定拒絕了。

等他們這倆高個子的帥哥美女往候場區裏一站，更是顯眼得不行，片刻功夫便能感覺到不少目光。

小夕挨近周旭，壓低聲音說：“左邊幾個女孩子，看你好幾眼了。要不是我在，肯定會過來找你要微信。又攔了你桃花，我心中難安啊。”

周旭從手機屏幕上擡起目光瞥她：“那只能說明這不是正桃花。倒是你的桃花怎麽就攔不住，明明和我走一起，還能有人上來要微信。”

小夕悶聲笑笑：“這只能說，男人最了解男人，一看就知道我們不是一對。”

周旭将手臂往她面前擺：“那你挽着我走？”

小夕嫌棄地在他手臂上拍一下：“不要，好熱。”

影院開始檢票入場，兩人說說笑笑地進去。電影挺精彩，散場後，他們又一邊讨論劇情一邊去往停車場。

周旭坐進駕駛座，系好安全帶，看小夕也坐好了，便将車子開出去。

兩人同上D市傳媒大學，不過一個住學校宿舍，一個早早在外租了房子走讀。

周旭的車開得很穩，加速和剎車都沒多少感覺。

小夕将手機連上車載音箱，挑份舒緩的歌單播放。

女歌手唱的情歌在昏暗的小小空間裏流淌。

小夕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跟着輕唱。

歌聲比她說話時的聲音低沉，有種很特殊的沙啞感。

即使聽過很多次，周旭還是感覺——很好聽。如果能用耳機聽就更好了。

“對了，”想到耳機，周旭不由得笑了下，“你一整個假期沒直播，好多校內粉絲都托人問到我這裏來。”

小夕停下哼唱，微微扭頭：“哦，你怎麽說？”

周旭聳下肩：“還能怎麽說，就實話實說。說你和你媽媽出國玩了，等回來應該就會直播。”

“嗯——”小夕拖了個長音，“行吧，那明天直播一次。先放個預告……”

她拿出手機搗鼓幾下，随後想起什麽，又說：“你看學校論壇了嗎？”

周旭：“今天還沒，有什麽新鮮事。”

小夕低聲一笑：“新的學年，新的校花校草投票通道開放。大一有個小學弟，是和你有點接近的陽光類型，得票勢頭很猛。”

周旭無所謂地道：“我對校草的名頭又沒執着。”

這時，音箱裏換了一首歌。

周旭跟着節拍在方向盤上輕點：“你下回直播唱這首吧，這首好聽。”

小夕揚着唇角，懶洋洋地應聲“可以”。

*

周旭将車開進小夕租住的小區，仔細停好。

兩人下車，搭電梯上樓。樓不算新，十二樓的小高層。小夕租在七樓，從大一下學期到現在，已經住了一年半。

開門進屋，小夕一邊手伸去按燈，另一邊手摸上腦後的抓夾。左手捏着夾子一揚，就連夾子帶馬尾辮整個卸下；空着的右手收回，把紮成小辮子夾在後腦的真正頭發扯松一些。

周旭關門反鎖好，剛轉回身，就見小夕順手将小背包和馬尾假發扔到沙發上。

“……”周旭目光還停在假發上面，“你今天戴的不是發套啊。”

“室外，戴發套太熱。主要是，也沒必要。”

說這話的聲音，卻不是剛才的女聲，而是一道純正的男中音。

小夕腰都沒彎，直接蹭下鞋，換上拖鞋走到衣櫃前，翻出換穿的衣物就往衛生間走。

“我去卸妝，接着洗澡。你随意。”

周旭彎身換鞋，将兩雙鞋收進的鞋櫃裏，直起身正好聽到衛生間關上門。

他提了點音量：“蘇晚川，我用下你電腦。”

回答隔着門傳出來：“用吧。”

這是一套帶廚衛的兩室一廳，不算大，也就六十幾平方。客廳一面并排着廚衛的門，一面并排着兩房間的門，還有兩面牆都被衣櫃占據。廳中央擺着一張雙人布藝沙發，配的茶幾也當飯桌用。

周旭現在已經看習慣了，但大一那時沒少吐槽這特色布局。

兩個房間大點的是卧室。小點的專門做了隔音，裏面是直播室，也兼當錄音室——總之不住人。

周旭直接往卧室去。

衣櫃擺到了客廳，卧室裏就顯得挺寬。除了一張大床和一張桌，還能放下臺跑步機。桌子上擺着筆記本電腦，以及兩個大化妝盒。

周旭将攝影包往桌上一放，先去關陽臺門，拉上窗簾，再把房門也關上，打開空調。

夜間的氣溫沒有白日那麽高，但兩個火氣旺的男大學生待一個房間裏，空調還是少不了。

随後，周旭坐到桌前，打開筆電，敲下密碼，從相機裏取出儲存卡插進去，再接上一個U盤。

下午拍的照片數量不少，他速度很快地過了一遍，把挑出來要修的圖拷進U盤中。

做完這些，周旭伸個懶腰，摸出手機，在宿舍群裏說一聲今晚不回去。

群裏另外三人很快冒泡，抓着他夜不歸宿又批又審。

周旭沒多理睬，再看看班級群和學生會群的消息，便退出微信。想了想，還是進了學校論壇匿名版。在這版塊裏發言不會顯示用戶信息，裏面的帖子就相當放飛，各種奇奇怪怪的投票帖一大堆。

D傳的慣例，每年在國慶之後重開校花校草評選投票，持續到元旦。現在置頂的兩個投票帖已經蓋起高樓。

周旭沒先看置頂，而是将前三頁有興趣的帖子都翻了翻，最後才點進校草那個置頂帖。

投票候選人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已經蟬聯兩屆校草的蘇晚川，目前票數也是第一。

樓裏有簡單介紹：蘇晚川，身高180cm，大三，播音主持專業。配的照片是當主持人時的半身照。

比起“帥氣”，蘇晚川顯然更合适用“俊美”來形容。他五官精致，尤其一雙桃花眼，仿佛時時含着笑，舉止間又自帶一股優雅氣質。在女生占比大的D傳裏，他的吸引力簡直致命，從大一起就穩穩占據校草之位。

周旭目前票數第二，比蘇晚川少一些，不過差距不算太大。

樓裏同樣有簡介：周旭，身高186cm，大三，網絡新媒體專業，現任校學生會主席。配的照片是上臺演講時的半身照。

周旭是很符合傳統認知中的帥小夥，濃眉大眼，長相周正，陽光暖男一枚。在前兩年裏的評選中，他和蘇晚川平票，共享校草之名。

只是，這裏面還有個小插曲。

大一那年，本來蘇晚川的票數一直占優，不料蘇晚川突然出櫃，周旭的票數便慢慢追上。但因為兩人走得近，還傳出了緋聞，周旭的票數又一度停止。不過蘇晚川很快辟謠，表明兩人的母親是好姐妹，所以他們從小認識，周旭的得票才恢複上漲。

最後，居然神奇地平票了兩年。也不知今年會是個什麽結果。

而現在排第三的，就是先前蘇晚川提到的大一新生。照片是軍訓休息時拍的，看上去是個笑得很開朗的男生，票數大約有周旭的四分之三。

周旭看完，小聲嘀咕一句：“新生勢頭再猛，你還不是穩占第一。他最多分走我一部分票，難道還能超過你……”

看過熱鬧，周旭退出論壇。

正好在這時，卧室門打開。周旭轉過椅子，看到蘇晚川拿着兩瓶冰礦泉水走進來，其中一瓶喝空了一半。

卸了妝換過衣服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一丁點小夕的影子。

他微長的頭發被擦得有些亂，發梢還挂着些許水珠，身上穿着套薄睡衣，卻是敞着胸沒扣扣子。大概剛才洗的水溫有點高，胸口的肌膚白中透着點粉，腹部一層薄且緊致的肌肉，隐約現出腹肌線條。

周旭忍不住念叨：“剛洗完澡就喝冰水，小心胃疼。”

蘇晚川笑他“老媽子”，走過去将沒開過的那瓶水放到桌上，視線看向電腦。

點開的照片占據了大半屏幕，是張橫幅半身特寫。漂亮的女孩笑得開心，半眯的桃花眼就像兩彎月牙，直視着鏡頭的眼中很有種脈脈含情的味道。女孩在胸前按着泡泡相機，大大小小的晶亮泡泡環繞着她，讓整張圖都透出朦胧夢幻的浪漫。

蘇晚川：“今天的照片怎麽樣？”

周旭轉回去，也看了一眼屏幕：“還行吧，糖水片，夠應付作業了。”

說完，他拿起礦泉水，擰開喝了兩口。

蘇晚川坐到床上，翻出吹風機吹頭發，随口玩笑：“本來不就是交次作業，你還想投稿啊。”

周旭伸手點到觸摸屏，緩緩切換着照片，慢慢說：“市裏有個主題是女性人像的攝影比賽，年底截止收稿。李教授找我談過，讓我趁着這次作業找找靈感，看能不能出作品參賽。”

李教授是周旭他們專業的老師，攝影選修課也是他開的。

蘇晚川一邊吹着頭發一邊問：“找着靈感了嗎？”

周旭搖搖頭，無奈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人像不太行。從小看慣我媽拍的商業片了，腦子裏都是那一套。全是技巧，莫得感情。”

蘇晚川關掉吹風機，擡頭看他：“那你覺得，什麽樣的片才能參賽？”

周旭靠在椅背上，左右手抛接着礦泉水，目光在半空中游移：“怎麽說呢……我目前沒有想要表達的東西，但至少……拍出的圖要先感動我自己吧。”

蘇晚川“哈”一聲：“說人話。”

周旭撓下頭，組織一會兒語言，回道：“就是，我感覺現階段我只合适拍紀實人像，就類似生活照。”

蘇晚川：“那你拍呀。”

周旭笑了：“不好拍啊，我還沒那個抓拍技術。要想拍出好片，得和模特長時間磨合，去尋找合适抓的那個點。所以，如果是男性人像還好說，女性就……”

“我還當什麽難事。”蘇晚川打開吹風機，低下頭繼續吹，“生活照的話，在學校裏拍更合适？離截止還有兩個多月，我周末扮女裝陪你找感覺不就行了。反正我們學校開放，沒有不讓外校生進的規矩。”

周旭愣了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不禁問：“不麻煩？”

“有什麽麻煩。”蘇晚川撥開頭發，對他笑笑，“我也可以多搞幾套造型玩玩。你不是總說，一定要等你有時間陪我，才讓我穿女裝。”

說到這個，周旭就忍不住皺眉：“有我陪都攔不住狂蜂浪蝶，你一個人出門太危險。萬一有人不長眼地動手動腳，我怕你當場就要露餡。再說，要是沒我在，你穿着女裝，連上個廁所都不方便。”

蘇晚川笑得肩膀都在抖：“知道了，周老媽子！你趕緊洗澡去吧，時間不早了。”

周旭站起身，又說：“你看看今天的照片，我沒挑中的那些裏面有沒有你喜歡的，有就拷到U盤，我一起修出來。”

“哦。”蘇晚川關掉吹風機扔到一旁，向他伸手，“電腦給我。”

周旭将桌上的筆電遞過去，才轉身出門。他在這裏留有幾套替換衣服，方便随時留宿。

等周旭刷牙漱口洗好澡回來，筆電已經合起放回桌上，儲存卡和U盤并排擺在旁邊。蘇晚川躺在床內側刷手機，睡衣扣子也扣上了，腰腹間蓋着夏涼被一角，床外側則擺着一條毛巾毯。

周旭先去陽臺把內褲晾好，回來快速将頭發吹幹，再扯開毛巾毯随意往肚子上一搭，自然地在外側那只枕頭上躺下，摸過正充電的手機劃開。

床就一張，幸好還算大，兩個高大男生能睡得開。

蘇晚川：“關燈了？”

周旭：“關吧。”

蘇晚川直接在手機上關了燈，房間一下暗下來，只剩兩只手機的光亮。

周旭面對着床外側躺，确認一遍微信消息，便把手機熄屏放在一邊。

沒多久，蘇晚川也按滅手機。

房間裏頓時一片黑，靜悄悄的，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和空調的低鳴。

蘇晚川半側身，戳戳周旭後腰。

周旭嘶一聲——他全身上下就那塊肉怕癢。

蘇晚川低低地笑了下：“你是要考李教授的研究生吧？”

周旭翻身躺平：“對。你呢，決定好沒？”

蘇晚川也重新躺平，嘆口氣：“還沒想好……”

周旭：“你家裏怎麽說？”

蘇晚川再嘆氣：“我爸說随我。但我媽說，要麽考研考博，要麽進公司給她剝削。”

這次輪到周旭笑了一聲。

蘇晚川報怨：“我懷疑，就算我讀完研讀完博，我媽還是要拉我進公司。都說了我對管公司沒興趣。”

周旭念叨他：“那是因為你都沒有清晰的職業規劃。你要是願意簽到電臺，哪怕是簽家配音公司，你媽估計就不會逼你。”

蘇晚川在黑暗中翻個白眼：“那多不自由，我現在接錄有聲書也賺得挺好。”

“太不穩定，平臺随時有可能取消和散人的合作。”周旭給他出主意，“你還是先讀研讀博吧，然後争取一下留校任教試試？或者找找其他大學，升到講師就棄卷躺平，也還算清閑。”

蘇晚川沉吟：“嗯……好像是個路子……”

黑暗中，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聊以後，也說從前，時不時笑上一聲。他們從小認識，小學到高中一路同班，穩穩拿捏着彼此的黑歷史。

夜漸深，聊了許久的兩道聲音才不知不覺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