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邊陲小城

第1章 邊陲小城

言抒有種時空颠倒的錯覺,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的心神。

明明落地時間是晚上九點多,睡得頭昏腦脹;下了飛機才發現,勒城卻仍天光大亮。

天雖大亮,但冬季的勒城,幹冷幹冷的。廊橋上的落日餘晖看着溫暖,可實際的溫度,讓言抒直接打了個激靈。

把挂在脖子上的圍巾圍好,這回徹底清醒了。

本來已經做好了在機場暴走的準備——每次出差,停機位都像是有什麽蠱,她的航班永遠離取行李的地方最遠。但這一次,從廊橋上下來,言抒卻傻眼了。

地圖上看,勒城幾乎是貼在了邊境線上。邊陲小城,十幾年前為了發展旅游業才修建了機場,但機場并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

有多小?

出發大廳即是到達大廳,說是大廳,可能也就是普通酒店一層辦婚禮的場地差不多大小。左邊是出口,有一個行李傳送帶;右邊是入口,一個登機辦理窗口、一個賣瓶裝水和面包的小商店和一個安檢口。

在到達口等着行李,就能看見出發口,幾個在外面站着抽煙的旅客。

但即便如此簡陋的陳設,也不顯得空曠——大廳隔出了一半的空間,磨毛玻璃牆高高的,看不清裏面,但地上鋪着泛舊的紅地毯,上面同樣泛舊的燙金字寫着“VIP專用”。

訂機票的時候言抒就知道,勒城機場一天下來也沒幾趟直飛航班,她坐的這一班也只是中轉。言抒想不明白,這個客運量,還用得着VIP通道?

正想着,還真看到一輛邁巴赫開過來停在門口,一個黑西裝帶墨鏡的男人下了車,身材高大,走路挺拔。不一會,就從VIP通道裏接出了一位客人,又上了那輛邁巴赫,揚長而去。

言抒撇撇嘴,這VIP通道,還真用得上。

機場小,秩序性也差。拉客黑車司機和酒店的拖兒,瞅準了航班時刻表,把走出來的旅客層層圍住,帶着當地口音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庫姆格還差一個,走呢嗎?”

Advertisement

“哈丹,哈丹,150塊錢,哈丹……”

幹這個的,常年風吹日曬,一個個皮膚黝黑粗粝,但卻都是高眉深眼,頭發微卷,很明顯的異族相貌。

經濟艙窩了七個多小時,言抒渾身酸疼,又等了半天的行李,此時又冷又累,天還快黑了。她不想和黑車司機過多糾纏,只想快點到酒店,于是低下頭,混在人群裏推着行李往前走,盡量回避黑車司機的目光。

誰知胳膊卻突然被一個女人攥住,“丫頭子,是去勒城呢麽?兩百塊錢,便宜得很!”

女人個子很高,力氣也大。言抒沒有防備,吓了一跳不說,被攥住的胳膊也動彈不得,只能被迫放下行李箱,使勁從她手裏掙出來,語氣不善地說了句:“你幹什麽!”

“不去勒城,去哪裏你佛嘛,價錢都好佛當地語言裏,“說”發音是“佛”,“好佛”,好說的意思,!”

那女人絲毫不介意言抒的語氣,還在熱情拉客。言抒心下不悅,沒再理會,推着兩個行李箱左突右讓,擠出了人群。

人生地不熟,黑車她是斷然不敢坐的,視線裏搜尋了一圈,找到了機場立柱上“出租車等候區”幾個大字,下面還同步書寫了彎彎曲曲的維語。雖然噴墨斑駁,看起來髒兮兮的,言抒還是心裏一喜。

出租車是一水的青綠色,言抒走到最前面一輛,“嗒”地一聲,後備箱彈開了,但司機四平八穩地坐在駕駛室裏,絲毫沒有要下車幫忙的意思。

言抒沒聲張。打小她就明白,一人孤身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不惹事。咬牙使了吃奶的勁兒,把兩個行李箱拎起來塞進後備箱,勉勉強強關了蓋子,上了車。

拉開後座門,就是一股很嗆人的劣質香膏味,中間混着一絲沒完全遮蓋掉的捂臭。坐墊實在算不上幹淨,植絨上面裹着髒污,接口處都蹭出了油邊。但還是能看出,原本是紅底金紋,很有民族特色的圖案。

後視鏡上葡萄一樣挂了一大串,又是玉石又是佛珠的,紅色金色的繩子串着,風吹進來叮鈴地響。只不過挂飾和坐墊一樣,髒污油亮。

不像在盈州,随便叫個快車,車上都收拾得起碼整潔利索。

言抒皺着眉,拉高了圍巾,想盡量少吸入些香香臭臭的味道。

“師傅,去酒吧街的舒逸快捷酒店。”

司機個頭很高,從後面看,腦袋都快頂到車頂蓋了,聽到言抒報了目的地,頭也沒回。

“兩百塊錢。”

怎麽又是兩百塊錢?出租車也一口價?

言抒皺眉,探身往前看了看,計價器明晃晃地立在那,上面紅色的電子屏“0.00元”。

是出租車沒錯。

眼光撇到巡邏崗亭就在不遠處,上面紅色的打字寫着“請乘正規出租車,打表計價,拒絕議價。”

言抒試探地問了句,師傅,咱們不打表嗎?

司機依舊沒回頭,語氣裏有些許不耐。

“打不打表都是兩百塊錢”。

言抒明白了,勒城機場的出租車,從攬客到定價,和黑車沒差別。

後車開始鳴笛催促,好在天還大亮,言抒心一橫,“走吧。”

司機得了指令,娴熟地踩離合,挂檔,嘴裏還不忘扔下一句:“高速費也得算你的”,駛出了等候區。

到底還是心裏沒底,言抒把手機關了靜音,打開了導航,預設了路線。

這出租車雖然漫天要價,但還算規矩,路線大致走得對,也沒繞遠。

也對,都兩百塊錢一口價了,還繞什麽遠。

确認了安全,言抒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倚進後座裏,想看看窗外的景色。但機場高速上,看不到什麽城市景致,只感覺到窗外光枯的樹木和冷硬的大地,像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一樣,被飛快地被掠過。

“來這邊辦事的?”

司機粗楞的聲音響起,言抒還沉浸在情緒裏,一時沒反應過來。

“麽人麽人,即沒人。大冬天來旅游,都是來辦事的。”司機又補了一句。

“嗯,對。”司機之前給她的印象過于糟糕,言抒并沒有完全卸下防備,少說為妙。

但司機還在繼續找話題,“酒吧街那亂糟糟的,你一個丫頭子,住那幹啥呢麽。”

“和朋友一起的。”

言抒随口扯了一句。

司機看他沒有聊下去的意思,給她推薦酒店拿回扣更不可能了,便踩了腳油門撒火,沒再吭氣。

後座的言抒為自己情急之下編出來理由哭笑不得——朋友?對她而言,勒城是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甚至在此之前,她都不能準确指出勒城在地圖上的位置。這裏她舉目無親,哪有什麽朋友。

如果非要說認識的人,可能也只有他了吧?但那也是好多年前了,誰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勒城,還記不記得她?

但這司機有一點說得沒錯,酒吧街亂,言抒早就知道的——聽這名字,就好不到哪兒去。

可是她不光要住那兒的酒店,出發前在租房平臺上租好的房子,也在酒吧街上。只不過今天太晚了,房子沒收拾住不了,先在酒店站個腳。

想要得到真相,就必須靠近真相。

多直白的道理。

第二天一早,言抒便約了租房平臺的人,拿鑰匙。

來送鑰匙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之前打電話,聽言抒一口标準的普通話,料想是外地人,拿出來的幾套房源都是條件一般、房主要價又偏高的。沒想到言抒相中的,卻是酒吧街臨街的一套老破小。

九十年代初的房子,沒有電梯,光是破敗的外牆和樓道裏厚厚一層嗆灰,就足以把很多年輕人勸退;房間內部沒什麽裝修可言,大白牆木地板,走在上面吱嘎響;樓下就是酒吧、野迪廳和小餐館——白天煙熏火燎,晚上鬼哭狼嚎;這樓裏住的人也是魚龍混雜,剛剛上樓時候,言抒就看到,對門那家,門口裝了監控,說明這樓裏,安全性可能是個問題。

但言抒似乎很滿意,她站在窗邊,微微偏頭,三樓的層高,樓下的“私域”酒吧盡收眼底。

轉過身,沖送鑰匙的人展顏一笑——

“沒問題了,我把尾款結給你。”

上午簽了合同付了錢,中午言抒就退了酒店的房間,少住一天就省一天的錢。

把行李拎上來放好,長舒了一口氣——順利抵達勒城了,住的房子也搞定了。感覺完成了一件挺大的事情,心裏也放松了很多。

坐在只有床墊、被褥都還沒有的床上。言抒打開微信,手指上上下下劃拉着微信通訊錄——畢竟出了這麽遠的門,一切都順利,總該報個平安。

可發給誰呢。

第一反應是發給父親,但下一秒言抒就把自己否定了。

一周前的春節,父女倆剛吵過架——言抒過年回家才知道,父親和一個單位的常豔正在談對象。言抒從小就認識常豔,她是電廠為數不多的沒編制的臨時工,挺早就離了婚,日子過得拮據。聽說兒子考上大學,身上擔着一筆不小的費用。

常豔和父親一個單位做同事十好幾年了,怎麽就突然對父親起了心思?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怎麽回事。但這是父親的選擇,言抒也沒好多說什麽,只是委婉地提醒父親不要對常豔掏心掏肺。但就一句話,父親就炸了。聲稱兩個人是在一個單位日久生情,是老年真情,和錢不發生關系,還罵言抒“心胸狹隘,看不得他好”。言抒基本上是從家裏負氣走的,現在就若無其事報平安,她實在拉不下這個臉。

發給盈州臺的同事呢?

……也別了吧。

走之前,早新聞組的導演本來說一起吃個飯,給言抒送行。但趕上春節期間,組裏人放假的放假,出外場的出外場,零零散散湊不齊人,也就不了了之了,吃飯變成了和導演在會議室的談話踐行。

除了“照顧好自己”、“有困難随時開口”這些常規客套話,導演還說了一堆有的沒的,“現在這人吶,一個個都是手機的奴隸,家裏來的電話說不接就不接,可誰敢屏蔽工作群?群裏一會發選題,一會讨論獨家,十分鐘不看看都心慌……”

言抒多靈的人吶,生在單親家庭,察言觀色的本事從小就有。她當然聽懂了,導演明裏暗裏的意思,是讓她退群。

畢竟,來了勒城,她就不再是盈州電視臺的主持人了。

群都退了,報平安自然就很是多餘了。

想了想,言抒找出了文文的微信。

“落地了,一切順利。”

盈州電視臺,小圈子盛行,言抒這種不拉幫不結派的性格,在臺裏自然是沒什麽朋友,但文文算一個。

文文大名叫吳文,是臺裏的剪輯師。因為片尾的署名總是“文文”,大家好多時候都忘了她的本名,只叫她“文文”。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把自己關剪輯室裏,架着個黑框眼鏡,沒完沒了地剪片子,餓了就手邊抓包餅幹充饑。所以臺裏那些亂七八糟的鬥法和紛争,文文從來都是不參與的。很多次言抒上早班的時候,文文熬夜趕片剛下班,那個點兒臺裏人很少,一起吃個零食,閑聊兩句,一來二去的,兩個遠離鬥争中心的人就成了朋友。

但即便再遠離中心,這一次的高層紛争,還是波及到了自己,不然也不會被下放到勒城。

文文說她軟弱,也沒說錯——臺長找言抒談話,她沒作沒鬧,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來勒城。

有個合得來的朋友不容易,言抒想了想,微信又追了一條:“別老把自己關黑屋裏,你是吳文,不是文物,适當也得見見太陽。”

等了一會,文文沒回。言抒看了看表,下午四點,這個時間通常是文文最忙的時候,因為永遠要趕在領導下班前把第二天要用的片子審一下。言抒沒再打擾她,摁滅了手機,視線在屋內環顧了一周。

房子很小,基本家具都有,雖然舊,但好用。

這家,談不上多溫馨,但至少很有安全感。

無論如何,到了勒城,就都過去了,言抒對自己說。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