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蔣铮

第11章 蔣铮

白羽這話,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後半句是給郭以群吃定心丸呢。

“白總,那個什麽,真的不用客氣……”言抒腦子一百八十個轉,拼命想脫身的辦法,還要使出渾身解數推脫拒絕,畢竟那會所,極大可能是個魔窟。

“言小姐,再客氣就是見外了,我的車就在門外,還麻煩言小姐移步。”白羽說着,還非常紳士地欠身,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意思。

“不是,白總……”

“郭臺!”

正當言抒覺得自己像一只雞崽子一樣,被人随意安排毫無反抗之力時,崔紅英挎着包,脖子上挂着條厚重的老花羊絨圍巾,踩着老高的高跟鞋,風風火火地趕到。

氣勢上雷厲風行,卻是滿臉歉意。

出人意料地,崔紅英先是來到紀珩身邊,飛快地耳語了幾句。紀珩罕見地有了表情,眉心微檸,退到一旁打電話。

“哎呀郭臺實在抱歉,會所那邊遇到公安臨檢,咱們去的話估計也不盡興,不如我們移步酒吧的包間,也很私密,可以嗎?”

郭以群爽朗一笑,擺擺手,“崔總今天有事要忙,我就不多打擾了。以後還有機會,今天就先到這兒。”

崔紅英心下不敢,今天一切都很順利,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公安橫插一杠子,說不恨是假的。但她也沒過多挽留——接觸了幾次,她心知郭以群十分的謹慎,如今遇到臨檢,一定不會去了。

“下次,下次我一定安排妥當,保證玩得盡興。”

“哪裏,崔總說笑了”,郭以群擺擺手,“咱們只是朋友在一起聚一聚,談不上玩,更談不上盡興不盡興的。”

崔紅英即刻領會:“我明白郭臺,抱歉今天失陪了。孫曉強,你送一下。”

孫曉強該規矩的時候很規矩,一句多餘的話沒有,一邊引着郭以群往停車場走,一邊給司機打電話。紀珩帶了人,也走得行色匆匆,估計是去處理會所的事情。崔紅英和白羽站在一起低語,像是在商量着什麽。這個檔口,終于沒人注意言抒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了。趁亂,她拎了包和衣服,逃也似的,跑出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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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的車已經等候她多時了,司機很不耐煩。言抒連連道歉,強按下一陣陣的心悸,又多付了五元的打賞,總算平安到了家。

進了家門,緊繃的神經徹底洩勁兒,像個放了氣的皮球。言抒軟綿綿躺到在床上,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現在渾身脫力。但大腦卻異常興奮,有太多的疑問和思緒,她必須好好梳理一下才行。

最先想起的,是紀珩離開前,匆忙瞥她的一眼。

只是飛快掃了一眼,快到言抒險些抓不住,紀珩已經迅速收回眼神,帶人離開了。

眼神裏帶着警告和審視,又像是在斥她,趕緊離開。

斥她攪和了局面嗎?可明明是白羽步步緊逼,她才是莫名其妙就遭了無妄之災的那個。

擔心她嗎?理智告訴言抒不是的。她甚至不确定他還是不是記得她。畢竟已經過去太久,久到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這個人,言抒都會以為,14歲那年,只是夢一場了。

夜色已經很濃了。縱橫交錯的暗巷裏,除了偶爾的幾聲犬吠,萬籁俱靜。

巷子很窄,沿着馬路停了一排的車。車停得倒是規矩,都緊貼了路沿,生怕太靠外,被過往車輛剮蹭到。但再規矩也是違章占道,馬路餘下的寬度,只夠走單排車了。

沒有路燈,漆黑一片,男人雙手插兜,沿馬路快步走着,腳步很輕,與一輛輛車擦身而過。沒預兆地,突然拉開手邊一輛車的車門,矮身坐了進去。

“操!”

剛坐進去,紀珩就忍不住咒罵了聲。

蔣铮把自己關在車裏,只留窗戶的一個小縫,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煙。紀珩仿佛坐進了煉丹爐,煙霧缭繞,眼瞅就要看不見人了。

他聽見了紀珩的咒罵,啓動了車子,把後排車窗按下來,換換空氣,“矯情什麽,又影響不着你。怎麽這麽長時間?”

“怕有尾巴,繞遠了。”

“今天怎麽回事?”出了巷口,車子駛上了寬闊的馬路。蔣铮打了把輪,往出城的方向開去。

“崔紅英那個棉紡織廠不對勁,但我暫時還沒摸清底細”,紀珩手指搭在車窗按鈕上,想把前面的窗戶也降下來,但覺得不把握,忍住了。“她想借郭以群的力量幫她造勢,先攪和了他們,争取點時間。”

“那也不至于這麽急吧,我還在別的任務上,差點露餡。”

紀珩偏頭看了一眼蔣铮,确實,去會所臨檢,警服都沒來得及換,還穿着便裝呢。

臨檢,是他倆商量好的。他料定今晚崔紅英一定使出渾身解數招待郭以群,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會所,所以算準了時間和蔣铮約好,存心想把崔紅英和郭以群的勾當攪和黃了。

但沒成想把這丫頭牽扯進來,為了給她脫身,他才催命一樣,讓蔣铮提前了臨檢時間。

這就有些趕巧了,崔紅英一向多疑,身邊還有個陰損的白羽,說不好會不會起疑心。

算了,紀珩嘆口氣。看在老舒的份上,也不能對那丫頭見死不救。

視線轉向前方,深夜的城郊公路上,幾乎沒什麽車,一條筆直的公路望到底。蔣铮開得不算快,但紀珩的視線卻沒什麽焦點,腦子裏浮現出了言抒被白羽和郭以群那倆賣批的為難,極力想脫身又徒勞的樣子。

紀珩閉了閉眼,散了散心神。

他善于辨人,即便有人刻意喬裝打扮後,他也能根據面部骨骼、輪廓分辨出來。她比小的時候變了好多。沒長開的小姑娘,如今明豔動人,女人味十足,當真是女大十八變。但細看,眉眼、輪廓還是和印象裏一樣的。

可剛才聽郭以群介紹她,他分明聽到,她叫言抒?

看來這些年,她應該也是經歷了些什麽。

車開出市區挺遠,紀珩才把窗戶按下來。冷冽的夜風灌進來,男人虛攏着火,點了支煙。

“棉紡織廠,孫曉強沒摸到根兒上,參與得不多;我也只是幫他們辦一些外圍的事情,最核心的信息,只掌握在崔紅英和白羽手裏。”

“崔紅英不信你?”

紀珩眯了眯眼,“按道理說不會,這麽反常,恰恰說明那棉紡織廠有問題。”

“一點門道兒沒摸着?”蔣铮偏過頭來問。

紀珩手肘搭在車門上,拇指和食指捏了煙,往嘴裏送了一口,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蔣铮嗤笑了聲,“不打緊,那就換個思路,我把手裏的案子清一清,盡快找個時間,搗到黃龍府去。”

“哪兒?”紀珩看向蔣铮,帶着疑惑。

“南邊,伊達城。”

崔紅英在勒城如履平地,一夜之間鴻應集團旗下的會所、酒店拔地而起,說沒有上面的勢力罩着,打死紀珩都不信。所以一直以來,紀珩都奔着這個方向查的,一心想把上面的人揪出來。

蔣铮把車開到了一處四面開闊的空地上,再往前走就是農田了,找了合适的地方停了車。

“崔紅英在南邊起家的,伊達城是她的老巢,雖然十多年過去了,但未必沒有收獲。”

“可靠嗎?”紀珩摁滅了煙蒂,他問的是消息來源。

蔣铮沒回答,吸了吸鼻子,“窗戶能不能他媽關上點,死冷寒天的。我都沒嫌煙味大,你還裝個屁。”

紀珩依言,升了窗戶。

蔣铮忍不住想笑,“僞裝得還挺好,在我這兒不用啊!”

紀珩皺眉,明顯懶得和他調侃,“我問消息可不可靠。”

蔣铮斂了笑容,恢複了正經,“百分之七十吧,不敢打包票。但去一趟,總比被牽着鼻子轉悠、沒有突破口強。”

紀珩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潑墨的夜色,濃度漸漸被稀釋,天快亮了。

熹微的淩晨,總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

紀珩的車在鴻應大酒店,一衆豪車中,那輛最不起眼的破桑塔納,就是他的。蔣铮本來想把他扔在酒店後面的暗巷,但紀珩說不去取車,直接回家。

蔣铮也沒客氣,一腳剎車,把他扔在了離家三公裏以外的地方。

紀珩沒攔出租車,走回家挺好,腦子清醒,可以消化消化剛才的信息。

“你讓我查的那個女的,她爸是叫舒建軍沒錯,盈州第一發電廠退休職工。本名叫舒妍,盈州大學播音主持轉業,畢業後直接進了盈州電視臺,做播音員,改了名叫言抒。去年年底,因為盈州電視臺內部紛争被連累,下放到勒城“調職輪崗”,她的節目被其他主持人接替。現在在這兒播早間新聞,好像叫什麽勒城早安什麽的。在勒城,除了電視臺,沒有其他的關系網。挺幹淨的背景,經歷也單純,查她做什麽?”

紀珩步伐很大,掏出煙,點上一根,冷空氣混着煙草吸進身體,嗆得生咳。

單純?光憑她租的那房子,破成那樣,離勒城電視臺也不近,卻恰恰在“私域”酒吧的樓上,動機就不簡單。

這黃毛丫頭,人不大,膽子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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