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得罪

第37章 得罪

言抒起了個大早,身上輕松多了,收拾了東西準備去臺裏。

昨晚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時候,紀珩來敲過門,但她沒開。

開了門、見了面,要說什麽呢?聽他說自己的缺陷、說自己不值得愛嗎?言抒不想聽那些,便只是隔着門告訴他自己好多了。紀珩也沒多停留,聽腳步聲,應該是直接下樓了。

言抒比平時提前了十分鐘下樓——老陳的車她是斷然不敢再坐了,不管是真的老陳還是假的老陳,她都不可能再叫車來接自己,只能等過路的出租車。好在現在快五月了,天氣漸暖,等車也不像剛來勒城時那樣,從頭凍到腳了。

當然,曠野的溫度就另當別論。想到昨天日出前,在一天當中最冷的時間裏,自己在曠野裏冷到絕望,言抒還是忍不住發抖。

天依舊沒亮,樓道裏閃着微弱的燈,忽明忽暗的。本來以為常年天不亮就出門,自己早就适應了。但有了昨天的經歷,言抒說不害怕是假的。她給自己壯膽,被人擄走畢竟是小概率事件,不會接連發生的。

出了單元門,一輛車停在樓下,車燈直直射過來,晃得言抒睜不開眼。估計司機看見了言抒,按了下喇叭。

她沒叫車啊,怎麽還有人在樓下等她上車!似曾相識的感覺翻湧,言抒吓得不輕,轉身想往樓裏跑。但眼睛看了強光,什麽都看不清,腿也登時軟了。

看不清路,言抒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後面的人腳步卻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言抒看不清來人,胳膊上的禁锢感卻異常清晰,昨天的情景在腦海中再現,恐懼浮上心頭,不禁尖叫出聲。

“是我。”

紀珩的聲音很沉,帶着抽過煙後的沙啞,聽起來粗粝卻很真實。

樓門口狹窄,言抒回過頭,紀珩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勾勒出一個硬朗的輪廓。抓着她胳膊的手,可能怕弄疼她,也微微松了松。

“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給你發信息,你就下來了。”

“找我有事?”言抒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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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上班。”

這是言抒第二次坐紀珩的車。昨天從邊境回來的路上,她剛抱了他,坐在車裏的時候滿腦子七葷八素,甚至還在幻想紀珩對她會不會也有一絲的喜歡。只不過一天的時間,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其實你不用送我過去,我打車一樣的。現在也沒那麽冷了。”

言抒的聲音很平淡。既然沒那份心思,就別老出現在彼此面前,他看她厭煩,她看他不甘。

言抒對他的态度好像一夜之間來了個大轉彎,冷靜自制,和之前那個厚着臉皮去他家蹭飯的女人判若兩人。紀珩心裏煩,下意識想點根煙,但看了眼旁邊的言抒,忍住了。

“最近不安全。”

這一點,紀珩沒騙她。昨天半夜他在私域邀請黃毛加入鴻應,很多人都看見了。一會掐準崔紅英和白羽談事情的時機,他還打算和白羽攤牌,說不準會起正面沖突。

起沖突,他從來都不怕。特別是前些年,鴻應發展得太快,搶了東邊的蛋糕、擋了西邊的道,明招暗招層出不窮,打打殺殺的日子他早就習以為常了。但這次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言抒牽扯進來。她這邊,他實在放心不下。

聽到他說不安全,言抒沒再說什麽。

她因為他出了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任不管。

但她明白,這只是出于他對舒建軍的責任,或是良知。無關喜歡,也無關愛。

言抒到了臺裏,卻在準備間門口,被方綸和陳小鷗攔了下來。陳小鷗支支吾吾,面露難色。

“為什麽?”

對于陳小鷗告訴她的“臺裏決定不讓她繼續承擔《早安勒城》節目主持人”這個消息,言抒很震驚。出事當天她雖然沒來得及提前通知臺裏,但過後給齊導打過電話解釋。齊導聽說她那邊出了點意外,也沒說其他的,讓她多休息多注意,有事情提前溝通。怎麽只過了一個晚上,口風就全變了?

“我也納悶”,方綸冷笑,“勒城電視臺什麽時候變得工作作風這麽嚴謹了。”

“學姐,我倆也是剛剛才聽說的,提前來和你透個風。”陳小鷗壓低了嗓子,“齊導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估計一會他會找你,你先別說什麽,咱們先聽齊導怎麽說,他肯定是想你留下的,也許他有辦法。”

“那今天的播出呢?方綸自己播嗎?”言抒轉頭問陳小鷗。她心裏很抱歉,感覺像是連累了方綸,又要害他自己撐全場。

“言抒”,方綸扳過言抒的肩膀,鄭重其事地,“今天還是我自己播,但之後,我聽說臺裏可能有新的人選,這一點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新的人選?據言抒所知,由于人員斷檔,勒城電視臺是典型的“粥多僧少”,像言抒這樣新來的主持人,都要承擔《早安勒城》和《吃“勒”嗎》兩檔節目,其他能出鏡的主持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當然,邵菁這種除外。早新聞本來就是個出力不讨好的活兒,辛苦自然是不在話下了,關鍵是收視也很難有所突破。誰會在這個檔口接下這個節目?言抒實在想不出。

“誰啊?邵菁?”也許邵菁後悔放棄了《早安勒城》,想要接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她在勒城電視臺,上上下下如履平地似的。

方綸眉宇凝重地看着言抒,搖了搖頭。

距離開播還有兩分鐘的時候,齊修到了。胡子拉碴的,估計早上起來得着急,抹了把臉就出門了。齊修也不盯着播出了,直接拉言抒上樓去臺長辦公室。

毫無意外地,這個時間,臺長辦公室的門關着,郭以群還沒到。齊修拉着言抒,站在門外,看這架勢是要等到郭以群來。

“對不起啊齊導,連累你了。”言抒覺得自己和齊修站在門外牆邊的樣子,像兩個犯錯誤的學生等着訓話,不由得覺得抱歉。

“這都不重要”,齊修揉搓了幾下雞窩一樣的頭發,煩躁寫在臉上。

“播出當天方綸打你電話打不通,發信息也沒回,我們就知道肯定是臨時出了什麽事,你不會這麽沒有責任心的,這一點我對你還是有這個自信的。所以那會兒我就讓陳小鷗給你提了輪播申請,我也批了,這樣下來從流程上看,你就沒有什麽瑕疵了。本來也沒多大的事兒,你後來也和我解釋了,确實是有些突發狀況,咱們雖說是新聞欄目主持人,但誰也都有個頭疼腦熱的、臨時有事的,我認為這個事就這樣過去了。可現在裏面那位揪着不放是為什麽?我想不出原因。昨晚半夜給我的通知,說今早就不讓你侯播了,連個解釋的時間都不給。”

這下,言抒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看向臺長辦公室的門,沒說話。

“言抒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事兒得罪他了?”

言抒遲疑了下,剛想點頭,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郭以群來了。

郭以群看到兩個人,笑得和藹。

“齊修?我以為只有我歲數大了,早早就醒了,沒想到你們年輕人也這麽勤奮啊?找我有事?進來說。”

“郭臺,我不建議讓言抒離開《早安勒城》。”齊修開門見山。

“哦?”郭以群很意外的樣子,“說說你的理由。”

“言抒很專業,也很敬業。剛來勒城一切都還不習慣,克服了很多困難,一直兢兢業業對待節目,沒有出一點纰漏,反而我們的制作人員能和她學到很多。這次是因為有突發事件,言抒也做了自我檢讨,我們欄目組也會設計一套更完善的備崗機制,防範于未然。但因為一次失誤,就全盤否定之前的工作,我認為還是再考量一下比較好。”

齊修一席話下來,字字珠玑,言抒都替他捏了把幹,悄悄站在他身後拽他衣角,示意他點到為止就可以了。但齊修寸步不讓,到底把意見表達了出來。

郭以群絲毫不見動怒,反而笑得和藹。

“小齊,你的心情我理解,畢竟言抒是你手下的一員大将,離開了未免可惜。但你作為欄目導演要明白,一些人在屏幕上活躍得久了,也該給新人一些機會,你說呢?”郭以群慢條斯理,儒雅依舊。話雖然說給齊修,卻意味深長地看着言抒。

這句話言抒再熟悉不過了。一個月前,同樣是臺長辦公室,郭以群用一樣的口吻,說“她也活躍了好多年了,也該給新人一些機會”。當時的“她”,指的是邵菁。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她言抒就從新人,變成舊人了?

言抒覺得可笑,如果是這個原因那就沒必要糾纏下去了。齊修還要再争論,但被言抒搶了先:“臺長,我既然來了勒城電視臺,就服從臺裏的一切安排。《早安勒城》我會交接好,放心吧。”

“交接?什麽意思?”齊修聽出了這其中不對勁,擰着眉毛追問。看來方綸和她說的,齊修還不知曉。

“你看看,小齊,我剛才和你說的,都白說了。要給新人一些機會,難道不對嗎?”郭以群好整以暇看着齊修。

“可我們臺多長時間沒招人了?就連言抒這種調職輪崗的,也就她一個人啊,哪兒來的新人?”

估計說得時間長了,郭以群口渴,拿着茶壺起身去飲水機前泡茶。

沸水落入壺中,激起茶香,微微苦澀。

水滿了,郭以群蓋上蓋子,焖着茶香。“小齊,這就是你眼界窄了,沒有新來的人,可以從現有的人裏面挖掘啊。我看你們新聞頻道的外采記者裏面,就有個不錯的苗子。”

“誰啊?”齊修仍然一頭霧水。

“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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