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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姝默了片刻,她知道,如今最要緊的是先讓母親進府。她跪了下來,她磕着頭,“祖母,孫女的母親,是江洲姚思廉的女兒,賢良淑德,安守本分,祖母可以派人去江洲打聽,孫女母親從無,從無……”

姚姝很想說,從無有任何失德之處。

老夫人已不忍心,她彎了腰,親自把姚姝扶起來,歪了頭,細細地打量姚姝的眉眼,聲音和藹,眼中神色憐惜,“好孩子,你以為,祖母要是不打聽,不把你母女的來龍去脈都弄得一清二楚,祖母會答應了你父親,讓你母女進門的麽?”

姚姝猛地擡起頭,她實在是沒有想到!

緩緩地低下了頭,想到自己的前世,姚姝心頭又釋然。越是門第高貴的人家,對血脈和婦德越是看重。二門外生得孩子,根本進不了府門的。前世,她跟了太子那麽多年,就因為她進門的時候不是清白之身,就比東宮裏的宮女都不如,只能做太子的禁脔,并沒有資格為太子生兒育女。

老夫人何等精明的人,自然是看出了姚姝心中所想,不由得對這孩子又多了幾分看重,冰雪聰明,小小年紀,世事洞明,已是格外難得了。

她撫摸着姚姝的肩頭,柔聲道,“好孩子,你以後長大了,也是要做當家主母的人,你要記住了,血脈尤其亂不得,這是傳家的根本,一旦亂了,一個家族就如大廈将傾。這是規矩,但有時候規矩也要變通。這也是祖母答應讓你母女進府的原因。你母親這麽多年,恪守規矩,撫養你長大,并沒有墜了你外祖父的聲名!”

姚姝心裏說不出的酸澀。

她聽到老夫人對身邊的邢嬷嬷說,“你去一趟雲濤苑,傳我的話,傅鑰口出無狀,罰她在祠堂抄寫佛經日夜反省,一年之內不得跨出祠堂半步!”

老夫人說得斬釘截鐵,邢嬷嬷聽了也是心頭一震。見姚姝面目平靜,并無異樣,邢嬷嬷也是詫異,卻二話不說,只應了聲“是”,就離開了。

姚姝并沒有為傅鑰求情,她想起傅鑰昨日在渭水的畫舫上,當着皇太子和吳王的面,數落父親的不是。當時哥哥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去,并沒有出言斥責,而她更是沒有資格阻攔傅鑰。

今日,她當着整個慶雲堂上下人等的面,罵她是“野種”,姚姝覺得,禁足一年,抄寫佛經,日夜反省……并不能消她罪愆。

傅鑰回到雲濤苑,大聲嚎哭。傅堯江不在,孟氏便陪着自己的女兒可勁兒地埋怨老夫人太過偏心。傅銘和傅銳在旁邊勸都勸不住,只好雙雙跪在屋中哀求。

他們越是這樣,傅鑰越是生氣,罵道,“你們到底是誰的哥哥?你們還幫不幫我了?”

孟氏被傅堯江禁足,心中各種不忿,又見一向與自己不是一條心的兩個兒子,這一次又無一例外地站在了老夫人那一邊更是怒火中燒,什麽也顧不上,又哭又鬧,“這是要把我母女逼死啊,看不順眼我,連我娘家的人也欺負,養了兩個兒子,都是沒有良心的!”

傅銘年紀大些,懂事一些,膝行兩步,靠近自己的母親,低着頭道,“母親,孩兒求母親了,忠勇侯府已經不在了,如今這裏是靖北侯府。老夫人還在,我們還能夠住在靖北侯府裏,平日裏的吃穿用度都是從公中出,可母親知道,祖父之前的財産全部分給了我們二房和三房,公中的錢其實全都是大伯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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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孟氏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還敢來提醒她這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着臉,“你還是我兒子嗎?你居然敢護着外人!”

傅銳心裏道,可如今,我們二房和三房吃的用的都是那“外人”的啊!

他年幼,也不敢說這些話。

傅銘不住地朝地上磕頭,“母親,兒子們在外面,哪怕是和那些皇子們一起,就因為我們是靖北侯府的,他們都不敢瞧不起兒子們,更別說那些國公家的公子們了。母親,孩兒聽說,皇上早就想給大伯父授國公的勳爵了,只不過是因為大伯父連三十歲都不到。兒子還聽說,大mèi mèi的母親連府都沒有進,皇上已經讓禮部拟定了封诰的旨意。”

孟氏聽得全身都在打顫,這些事,她在後宅之中,是沒有人告訴她的。姚氏憑什麽?一個婚前失貞,還是被外人破了身子的女人,生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種的野孩子,就能嫁進侯府來,還妻憑夫貴,被封侯夫人了?

“母親想想,新唐能得世襲罔替爵位的人,除了大伯父,還有第二人嗎?”傅銘擡起頭,祈求地望着自己的母親。

就因為母親,他和傅銳都沒有三房的傅镌讨大伯父的歡喜,也沒有傅镌與傅钰親近。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還不知道大伯父會怎樣生二房的氣呢。

傅堯江急匆匆地趕進來,他今天的事情多,在官衙裏多呆了一會兒,管家跑去跟他說,府上出了大事,老夫人氣得身子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一進了院子,就聽到孟氏在大發雷霆,不管不顧地說,“那還不是老侯爺的爵位換來的!”

傅堯江看到母親身邊的邢嬷嬷跨出了一只腳,提在半空中,都不知道怎麽動了。

他忍了半天,這才走過去,扶了幾乎摔倒的邢嬷嬷一把,朝邢嬷嬷拱手,“不知母親有何教導,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屋子裏,聽到了傅堯江的聲音,一下子死寂一般。孟氏吓得倒在炕上,傅鑰已是臉色煞白,傅銘和傅銳想死的心都有了,難兄難弟對視一眼,忙攙扶着母親起身,走到屋子門口。

邢嬷嬷忙錯開半步,又給傅堯江行禮,這才看向屋子裏,傅鑰已經戰戰兢兢地擠在門框邊上,可憐兮兮地望過來。

邢嬷嬷來,她大約也猜出了來意,想向傅堯江求饒,又不敢。

邢嬷嬷嘆口氣,很多事,她只是一個下人,不是她能夠開得了口的。便公事公辦,把老夫人的話學了一遍,又道,“今日天晚了,一會兒二xiǎo jiě讓嬷嬷和丫鬟們幫忙收拾一下,明日就搬到祠堂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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