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設計師

設計師

陸以堯最後是去客卧睡的，他洗完澡，靠在床頭，百思不能其解，為什麽陳橋會跑到他的卧室。

陳橋早早醒來後，只覺得頭疼得很。他環顧四周，驚恐地發現，這裏不是他家，他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腦海裏閃現出昨晚的記憶，合同沒談成，昨晚他喝了很多酒，他後來……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他皺了皺眉，鞋子也來不及穿，就走出門口。一打開門他就愣在了原地，陸以堯穿着睡袍在喝咖啡，陽光照在了陸以堯的身上，給他的身形描上了一層金邊。一切都顯得格外美好，陸以堯回頭看到一臉呆滞的陳橋，他淺笑後打了個招呼，“醒了，要吃什麽早餐？”

“陸總，我……”陳橋只覺得眼前這一幕很是夢幻，不然誰能告訴他，他為什麽會在陸以堯家。

“你昨晚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裏，就把你帶回來了，”陸以堯把一杯水遞給陳橋，“蜂蜜水。”

“下次，”陳橋失神地看着自己手裏的那杯蜂蜜水喃喃自語。他的聲音太小，陸以堯沒有聽清他後面的話，他一臉疑惑，“什麽？”

“我說，”陳橋擡起頭，看着他，眼睛是無比的認真，“直接把我送去酒店好了。”

陸以堯被他一臉嚴肅的樣子給逗笑了，“怎麽說你也是我的助理，這麽就這麽把你扔到酒店，萬一你喝醉酒，發酒瘋了怎麽辦？”後面的那句是用調侃的語氣說出來的。

陸以堯看了一眼陳橋，陳橋立即就緊張起來，“我發酒瘋了？”

陸以堯愣了一下，随後笑着回答，“沒有，陳助理喝醉酒後，并沒有做什麽。”陳橋明顯地松了一口氣，陸以堯心裏默默感嘆，秘密還是不要戳穿好，他下屬的秘密就由他來守護吧！

他轉過身，逃避陳橋眼裏的懷疑，“我做早餐，你要吃什麽？煎蛋、粥，還是，面？”

“不用了，陸總，昨晚已經很打擾您了。”陳橋說到這，嘴抿了抿，有些尴尬。

陸以堯知道陳橋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正欲點頭。就聽見陳橋堅決地說；“我會盡快給您去找到合适的合作方的。”

陸以堯立馬就笑了，“不要給自己那麽多的壓力。”

陸以堯估摸了一下時間，“還是一起吃個早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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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剛想開口拒絕，就聽見陸以堯帶着調侃的笑，“還是說陳助理這麽點的時間都不想給我？”

“……沒有。”

“那你等一會吧。”陸以堯笑了笑，快進廚房的時候，陸以堯忽然回頭，看着陳橋只穿着襪子的腳，提醒道，“鞋櫃有拖鞋。”

陳橋有些尴尬地點了點頭，陸以堯進廚房做早飯了。他一個人在客廳，他輕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襯衫，沒有味道，但是太皺了。他的嘴不自覺地往下抿，他端起那杯已經涼了的蜂蜜水，看了很久，然後一飲而盡。

由于食材簡單，所以最後陸以堯也就只熬了白粥，和煎了蛋。陸以堯臉上帶着歉意，“這裏的食材有限，就吃這些，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陳橋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搖搖頭，“無事。”

陸以堯打量着自己的助理，對方把袖子給挽到手腕，修長的手配上青花瓷碗，格外讓人賞心悅目。就是襯衫有點皺，像是被蹂躏過一樣。

“陳助理等會回家嗎？”

陳橋的動作一頓，“不用了，我直接去公司。”看到陸以堯打量着自己，陳橋忍不住開口，“我會找人給我帶衣服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橋低下頭喝着粥，溫熱的白粥很快見了低，他有些意猶未盡地放下了餐具。

在被陸以堯拒絕收拾碗筷的幫忙後，陳橋欲起身出門，忽然陸以堯給叫住了他，“等一下，我給你找件衣服換一下。”

陳橋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襯衫，臉上微紅。陸以堯善解人意地說，“我有一件衣服，是朋友在我大學的時候給我從國外帶回來的，我現在穿都有點小了，我覺得陳助理可能會合适。”

一縷陽光從陽臺照進客廳，塵埃微動，陳橋低頭，表情淡淡的，嘴角卻是微微彎起的。

陸以堯莫名覺得這樣的陳橋很不一樣，“怎麽了，還是說介意？”

陳橋不自在地搖了搖頭，聲音很輕，“沒有。”

陸以堯帶他去了他的卧室，他打開衣櫃，慢慢地給他找着衣服，“陳助理很瘦，那件衣服陳助理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說了半天，沒聽到回應，陸以堯一回頭就發現陳橋有些猶豫地看着自己。他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身後的床上的被子還是淩亂着的，陳橋剛才起來的時候沒顧得上疊好。陸以堯知道陳橋想問他，為什麽對方會睡在他的卧室，陸以堯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

“就是這件。”

陳橋只覺得這一切都很夢幻，陸以堯讓他睡了卧室，現在還給他穿他的衣服。心情一下子變得複雜，陳橋沒怎麽去聽陸以堯說了什麽，随口應了幾句。

只是等他看到拿到陸以堯給他的衣服的時候，他愣了一下。剛想開口拒絕，就看到陸以堯眼睛含笑地看着他，“不喜歡嗎？”

陳橋心裏說，怎麽可能會不喜歡，但他還是違心地點了點頭，“沒有，喜歡的，謝謝陸總。只是這太昂貴了。”

“幾年前的老款式了，不值什麽錢。”

話雖如此，陳橋還是一眼看出來了這件白色襯衫的價值不菲，陳橋一模面料就知道這件襯衫是自己那滿衣櫃普通的襯衫不能比的。貝殼制成的紐扣閃着光澤，劈叉、補條等加固工藝都極具完美，棉質的面料很是舒适。

“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覺得陳助理穿起來應該會好看。”陸以堯不理會陳橋的猶豫，邊說邊去給他找相搭配的袖扣與領撐。

最後陳橋別扭地穿着這件陸以堯學生時期穿過的襯衫，意識亂成了漿糊。陸以堯還給他找了搭配魚骨領撐和藍氣球純銀鍍钯袖扣，顯得陳橋更具有魅力。

會好看嗎？陳橋不知道，他不自覺地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他好像聽到了學生時期的陸以堯對他淺笑，背着黑色背包，帶着白色耳機，笑臉盈盈，陽光溫柔，跨越時空在向他打招呼，一字一句，讓陳橋不禁有些發愣。

陸以堯臉上不顯，內心卻是笑出了聲，他的助理穿起來還真是好看。

“走吧，去公司。”

來接陸以堯的還是小劉司機，他今天開得是一輛黑色的賓利，陸以堯皺了皺眉，“我之前的車呢”

小劉有些緊張，“您晚上不是要回老宅嗎？”

陸以堯臉上的笑容淡了，“嗯，差點忘了。”

小劉松了一口氣。

“剛送完女兒去上學？”

“嗯，少爺怎麽知道？”小劉有些驚訝。

“衣服上有小姑娘的發夾。”劉叔這才注意到自己衣服上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夾了一個粉色的鴨子發夾。他把發夾取下，有些不好意思，“她老是亂丢東西。”

陸以堯了然，笑了笑，“小丫頭都一年級了吧！”

“陸總記得？”劉叔有些受寵若驚。

“嗯，記得，小姑娘長得很可愛……”

陳橋低頭沉默，然後抿着嘴地把頭轉向窗戶。就在他漫無目的地亂想的時候，手肘忽然被碰了碰，陳橋茫然地看向陸以堯，對方一臉無奈，“陳助理在想什麽？我都叫你好幾遍了。”

“抱歉，我在想事情。有什麽事嗎？”

“關于雅逸那邊……”

話還沒說完，陳橋就已經明白了，“我已經整理了一些資料，我到公司拿給您。”

陸以堯欣慰地看着他，“陳助理可是幫了我大忙了。”

車裏安靜了下來，劉叔認真地開着車。路上似乎是有點堵，車停了下來，透過黑色的車窗可以看到旁邊的車輛往旁邊開走了一點距離。

陸以堯昨晚似乎睡得不好，他靠在椅背上，用手捏了捏眉頭，閉上了眼。前面劉叔在認真地開車，陳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一會陸以堯，又慢慢把視線轉開。

等兩人走進公司的時候，不停地有員工向陸以堯問好，陸以堯笑眯眯地答了。陸以堯有自己的專屬電梯，他看到不遠處的電梯外面站滿了員工。腳步頓了一下，回頭，“陳助理，一起上去吧”

陳橋沒有拒絕，“謝謝陸總。”他上前幫他按了按鍵，電梯慢慢打開。

兩人進了樓梯，陳橋沉默地看着電梯的數字不斷地攀升。透過金屬的電梯門，陳橋看着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的陸以堯，直視着前方。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強大的氣場。

“陳助理怎麽了？是還上次車禍留下的頭疼嗎？”

“啊？”陳橋茫然地擡頭，看着一臉擔憂的陸以堯，他搖了搖頭，“沒事。”

陸以堯嘆了口氣，無人認真道：“若是不舒服，還是要回家好好休息。”

總裁辦公室內，陳橋把一疊的資料交給了陸以堯。

“這是我找到的決定合适的人選。”

陸以堯認真地翻閱着紙張上面印着的各國有名的珠寶設計師的資料，陳橋安靜地等陸以堯看完，繼續說：“我現在接觸的人選有來自米蘭的Jesse和來自意大利的女設計師alexia，還有……”

“陳助理，”陸以堯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陸以堯眼睛深邃得如同一潭幽不可深的湖水，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看似很好親近，但骨子裏很是疏離。

陸以堯感激地看着陳橋，手不自覺拉起陳橋的手，“麻煩你了，雅逸是我母親的心血，我不想就這麽放棄。”陳橋的呼吸凝滞了一瞬，随後若無其事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陸以堯松開手，失笑，感慨地搖搖頭，“本來這種事情不應該讓你來管的，但……交給別人我有不放心。雅逸珠寶是我母親生前留下來的，我不懂珠寶，沒能接手她的衣缽。想來她應該也是有些失望的，蘇怡她是我母親的學生，但她如今要走，其他的設計師要麽創意與雅逸的理念不符，要麽太過稚嫩，能扛大任的一個也沒有。”

陸以堯緊抿着唇，陳橋知道這是他不開心的表現，他認真道：“我會為您找到合适的設計師的。”

第二遍了，這是陳橋第二遍說這麽句話了。陳橋說完就出去了，陸以堯不禁失笑，陳橋都不知道他這句話的時候有多認真，陳橋的工作也很不少，雅逸的利潤在整個膨大的陸氏面前仿佛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陳橋還是很認真地對待。

這一點，陸以堯是很感激的。但雅逸的問題确實很多，雅逸一直以來都處于中高端的市場地位，陸以堯一直想有個突破，奈何自從他母親去世後，雅逸就一蹶不振。

他的母親有野心也有天賦，但奈何天妒英才，在他十八歲那年去世了。她臨終前只留下兩句話，一句是幫她照看好雅逸，另外一句則是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後面那句話他沒有做到，他嘆了一口氣，雅逸他也沒照看好。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陳橋一直在他身邊輔助着他，從他進公司直到現在。

陸以堯其實有時候挺看不懂陳橋的，畢竟他剛和陳橋認識的時候他正值人生低谷。他好不容易完成學業回國，被迫去到一個瀕臨破産邊緣的小公司。父親那邊也一直給他施壓，沒人看好他。

公司員工太少，他需要幫手。來面試的員工少之又少，陸以堯親自面試，當他看到陳橋優秀的簡歷時，他其實是有點驚訝的。所以在面試結束的時候，他問了陳橋為什麽會選擇這裏。

記憶中，陳橋還沒脫去青澀的模樣，頭發有些長，但依舊是好看的。陳橋擡頭看了一眼陸以堯，又快速地低下。臉有些微紅，陸以堯莫名覺得有意思，又重新問了一遍。

他仍然記得陳橋那時候的反應，陳橋沉默了一會，然後看着陸以堯的眼睛，臉上依舊是紅，但語氣無比認真，“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帶領公司走向輝煌。”

很狂傲的一句話，但陳橋眼裏流露出的自信卻讓陸以堯深深地記住了他。

此後的日子裏，陳橋也确實像他說的那樣，他謹慎且冷靜的做事風格幫助陸以堯做了許多正确的決定。陳橋是他那段時間裏唯一的光，他一直記得，也心存感激。所以在歷練結束後，他把人帶回了陸氏。

陸以堯想到這，心裏有些愧疚，他得想想要怎麽補償一下他的助理有關駿峰那塊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