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陳橋到公司的時候，陸以堯早已恭候多時了，他正坐在陳橋辦公室的椅子上笑臉盈盈地不知道在幹什麽

陳橋一進門就懵了，他下意識地想退出去，卻又看到桌面的那個盆栽實在是眼熟。

怔愣之際，陸以堯已經發現了他。他正襟危坐，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頗為嚴肅地輕咳一下，“陳橋，來了啊。”

陳橋懵懂地“啊”一聲，試探地問，“您找我？”

他慢慢上前，站在陸以堯的身前等待他的命令。

陸以堯側開身，拉近了與陳橋的距離。男人寬大的肩膀遮住了百葉窗的光，灰色的西裝外套鍍上淡淡的一層薄光，成熟且迷人的氣質讓陳橋不禁微微探頭，直愣愣地往男人的臉上看。

“早餐，讓阿姨坐的，給你帶了一份。”順着陸以堯骨節分明的手，陳橋看到了他的桌面放着一個保溫袋。

陳橋遲疑地看向陸以堯，陸以堯慢慢解釋道：“好好養養胃，胃痛很難受的。”

男人眼裏的關心不加掩飾，優越的外貌讓他說這話時，極具深情，沒人會拒絕這樣一位紳士給的禮物，陳橋的腰腹發麻，難言的情感讓他不自覺躲閃陸以堯的目光。

“多謝您。”

“嗯。”陸以堯微微揚了揚下巴，神情愉悅。

陸以堯走後，陳橋打開了保溫袋。忽然他的目光微滞了一下，狐疑地拿起粘在保溫壺上面的貼紙。

瞬間，陳橋的心跳快了起來。便簽紙上是陸以堯潇灑俊秀的字：記得吃早飯。

想來是剛才他還未到，陸以堯給他留下的。他輕握這張白色便簽紙，呼吸微微急促，眼眶莫名有些發酸。他深吸一口氣，所有的情緒隐于眼底，拉開上鎖的那個抽屜，輕輕把地紙條給放在了抽屜裏面那本褪色了的老舊筆記本裏給夾着。

陸氏來了個不速之客，是陸望年妻子的弟弟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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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風把襯衫穿得松松垮垮，臉上是玩味的表情，大爺似得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表情倨傲且玩世不恭。

“以堯，好久不見。”餘風被請進陸以堯的會議室，他笑嘻嘻地看着陸以堯，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陸以堯不動聲色地把目光移開，餘風是陸望年再任妻子餘淺的弟弟，餘家的一個小輩。二代裏面很有名，愛玩、會玩、且男女不拒。生活作風暫且不說對方最近拿下了駿峰的那塊地，眼看正是春風得意之際。

陸以堯表情平淡，微微昂首，聲音不鹹不淡，“有事？”

餘風不理會他的冷漠，站起來，用帶着銀戒的手劃過昂貴的木質辦公桌，眼角露出一絲狡黠，“沒，來看看你。順便——”話音一轉，他扶額搖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來和你取取經。”

陸以堯擡眸望他，深黑的眼底是難以掩飾的冷寒，餘風被他看得心裏漏風，他撇撇嘴，不再盛氣淩人，話語中多了一絲愁苦，“我最近有些麻煩。你也知道，駿峰的那件事，不是我本意。我在餘家人輕言微，難得我得到你爸爸的青眼，這才惶恐地接下來。”

陸以堯表情淡淡，餘風心裏咬牙，知道陸以堯沒有被他的話給打動。他心裏恨得牙癢癢，本以為是天生掉下來的餡餅，後來才發現凡事都是有代價的。要是能承擔得起代價也還好。但眼下的情形除了來求眼前的人別無他法。

餘風深了一口氣，忍辱負重道：“就上次的事情，我的問題。我向你道歉。我不該亂說話。”他看了一眼陸以堯，對上了對方幽深的眼神，他心裏苦笑，陸以堯給外界的印象一向翩翩有禮。如今如此不加掩飾，怕是厭惡自己倒了極點。

他不自在地低下頭，心虛地在心裏暗罵。

要怪也只能怪他爸，陸望年那個老狐貍拿捏人心可真有一手，看似把他姐給捧在了心間。卻不想這是做給他兒子看的。可憐了自己，被當成炮灰，現在成了整個圈子的笑柄。

“大可不必。”陸以堯的聲音清清冷冷，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不出心裏所想。

餘風在心裏冷哼，卻也不得不熱臉貼上冷屁股，“哎，別那麽冷淡嗎，我們現在都是一家人了。”

陸以堯不予理會，低頭看着文件。優越的鼻梁在他的側臉打下一片陰影，眉眼低沉。看着壓根就不把餘風當回事。

餘風急了，臉上染上幽怨，“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再怎麽不待見我姐，她也是你名義上的小媽了。我們兩家是一起的。”

陸以堯發出輕音，“嗯。”平靜地看着他，“所以呢？”

餘風難得地感到挫敗，“行吧，我錯了，我不該自以為是，盲目自信。駿峰那塊地，上面很重視，無論怎麽樣我不能把它搞砸。現在行業內，都在看我笑話，我去求你爸，你爸讓我過來找你……”

餘風這幾天被這事煩的寝食難安，精神質地走來走去，“你再怎麽不待見我姐和我，事實都不能改變。我們家雖不比你們家，但也不差，以後我們總會有合作的時候，你這次幫我，下一次我們……”

陸以堯的眼睑淺擡，沒什麽表情，“你很吵。”

餘風的表情凝滞了一下，而後嘴角抽搐，眼底迸發出狠意，“陸以堯，要不是你爸，我怎麽會……”後來的話被堵在了口中，他急忙地閉上嘴，他失言了。他能在餘家衆多私生子裏脫穎而出，靠的是他姐姐，而他姐姐依仗的是陸望年。

他深呼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西城那邊的項目我讓給你，你不是在關注那邊嗎？”眼見陸以堯依舊置若罔聞，他徹底急了，“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陸以堯終于擡起了頭，語氣生冷，帶着令人壓迫感極強的震懾，“我想餘少搞錯了一件事情，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去拿，不需要別人來給。”

“那你想要什麽？”餘風壓着火氣，他雖然小時候不受他爸待見，但過的也是錦衣玉食的生活，最近因為駿峰那塊地更是春風得意，偏偏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

陸以堯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會，餘風眼裏顯露驚喜之色。而後他聽到陸以堯略帶冷意的聲音，“出去。”

餘風強壓着怒火，嘲諷地笑笑，“行。”于是氣勢沖沖地走了出去。

只是剛一打開門，就和門口的陳橋差點撞上。陳橋趕忙退後一步，警惕地看着來人。餘風在陸以堯這裏吃了閉門羹，心裏不爽，不敢在陸以堯面前發洩。但一個助理卻怎麽敢用審視的眼神看他。

于是他微擡着下巴，語氣不爽，“你這個助理怎麽回事，故意的嗎？”

陳橋拿着文件的手往下一放，側在身側，微低着頭，“抱歉。”

餘風還想發作，卻聽到裏面傳來陸以堯帶着冷意的聲音，“陳橋，進來，然後把門關上。”

直晃晃的逐客令讓餘風的表情變得格外憤怒扭曲。他撞開陳橋，大步走了出去。

陳橋揉着發麻的肩膀，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就整理好自己，徑直走了進去，“這是下半季度的工作安排。”

陸以堯擡頭看他，陳橋在細細地講述着工作上的事情。語速不快不慢，中心簡明扼要。陸以堯在要簽的文件上，快速地寫下自己的名字。黑色的鋼筆劃過紙張，陸以堯這三個字寫得恢宏又潇灑。

指骨漂亮得如藝術品，青筋微微凸起，是一場手控人士的盛宴。陸以堯察覺到了下屬的走神，筆帽一蓋，鋼筆在手間轉了個圈。

陳橋慢慢地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說：“那我先把時間表帶回去給吉米，讓她安排。”

陸以堯把手交握放在膝蓋處，不緊不慢地輕叩叩着，“陳橋，你怎麽看駿峰的事情”

陳橋頓了一下，很快他就知無不言，“餘家這兩年才進軍房地産行業，迫切想在市場上分一杯羹。駿峰是個好機會，但奈何實力不夠，再加之其他幾家暗中的阻攔。他來找您，怕是窮寇莫路。”

陸以堯下颚繃緊，話語裏是涼涼的諷刺，“餘家他被我爸擺了一道。”

陳橋沉默不語，陸以堯忽地嘆一口氣，扶額無奈道：“他要餘風來找我，在做給餘家人和外界看。”

既然不是對他不利，那為什麽會心煩呢，對上陸以堯略帶疲憊的雙眼，陳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陸望年割出一塊蛋糕作為禮物，把它送給餘家，看似是在捧餘淺，讓餘家人暗戳戳地編排他們父子倆的關系。卻又不讓項目順利地進行，吊着對方，也警告了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什麽父子關系僵硬，什麽二人相見生厭，那是他們父子倆的事。他以自己退任為由要餘家求着陸以堯辦事。他明晃晃地告訴餘家，陸以堯的地位不可撼動，餘家要是想靠着陸氏，就得把不該有的心思藏好，否則拿了又怕燙手，那他就管不了。

陸以堯眼底一片深沉，他的父親也在通過這件事在提醒他。

給一顆棗再給一棒子，這是他父親慣用的方式，愛與感情在他面前遠不及利益重要。他站在權利的高位，所做一切皆有目的。

陸望年拿着鳥食在庭院喂鹦鹉，身後有一排的傭人站在他的身後，微低着頭，表情恭敬。

陸望年雖然年過五十，但看得像是四十多歲的樣子，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也淬煉了他獨特的氣質。狼王雖老，餘威尚在。

他把手裏的鳥食倒進瓷碗裏，旁邊立馬有人給他遞上毛巾擦手。他不緊不慢地擦完手，語氣不緊不慢，“打電話給以堯，讓他回來吃飯。”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畢恭畢敬地應聲，立刻去辦。陸望年眯着眼睛觀賞着庭院裏的名貴花草，他這幾年退了下來，開始種花種草，沒事的時候去做做慈善，眉眼不似年輕時冷厲，但那雙眼睛依舊精明。

陸以堯是他的兒子，他唯一的接班人，他無疑是優秀的，但還不夠，他缺乏了上位者獨有的冷漠和狠厲。

他兒子欠缺的地方，他不介意幫他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