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審判
審判
陸以堯在陳橋進了牡丹亭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來參加同學聚會嗎。門口有迎賓的服務員,笑得恰到好處,“先生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陸以堯退了一步,說,“我走錯了。”他轉頭離開,陳橋來參加同學聚會,這是他私人的事情。雖然不知道陳靜讓他來的用意。但是,正常的社交活動的話他應該不用太過擔心的把。而且,聚會早已開始,他來打擾着實不是很好。
想到這,陸以堯有些遺憾,若是還未開始前,還可以以陳橋家屬的名義去見一見他的以前的同學,說不定還能聽到一些有關陳橋的事情。陸以堯收回目光,他就在外面等陳橋出來吧。
舞臺上一個小個子男生作為今晚聚會的支持人,他說話俏皮、幽默,引得不少人發笑。
陳橋早已不記得這個班級大多數人的模樣和姓名,但身邊的瘦子一直在一邊暗戳戳地和他說話,他也就慢慢記起來了這些人當時的臉。
陌生、疏離、帶着不知如何形容的沉重,旁觀者可恨嗎,他不知道。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能恨什麽,他只是有一些想不通,為什麽像肖樂那樣的人不能多一點。
小個子說完一段笑話,清了清嗓子,臺下的笑聲慢慢地低了下去。
“多年未見,甚是想念。我們能相聚在此,一是要感謝到場的所有人,二是要感謝這場聚會的發起者。現在我們請羅書豪,我們的發起者上臺發言。”
掌聲一片,羅書豪含着得體的笑,大步上臺,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他接過小個子主持人的話筒,表情舒緩,“說不上感謝,我只是一個搭橋的,同學聚會年年都有,但是只是局限十幾個人,人不全,我就想着哪一天,我們能全體同學都能再次聚在一起,同談過往,重新拾起學生時代的記憶。而大家,也非常賣我羅某人的面子,所有人都來了。我心裏是興奮的,也是感動的。”
羅書豪笑着看向臺下,臺下的人給面子地鼓起了掌。陳橋面無表情地鼓着掌眼神冷漠地盯着舞臺上那個僞善的人。
羅書豪深呼了一口氣,表情變得有些傷感,“雖然我在最後一年因為某些不好的原因轉學了,但是我的學籍還是在本校的,而高考我也後來和大家一起作戰了。我在離開的一年依舊挂念着大家,那些挫折沒有讓我頹廢,我一直記得老師對我的栽培,同學們對我的幫助,距離沒有讓我們的感情變淡。”
這話一出,沒參與過那些事情的人安然若素,而有的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幫助?是幫助嗎,難道不是袖手旁觀,幫他一起孤立那個人嗎?
羅書豪繼續往下說,“四十三個同學,一個都沒有少,謝謝大家。”掌聲稀稀拉拉沒有剛才的熱烈,羅書豪也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歉意地沖大家笑了笑,然後把話筒遞回給小個子主持人。
小個子主持人接過話筒,說了幾句調動氣氛的笑話,但是臺下的熱情依舊不高。忽然他眼睛一亮,說,“既然如此,我有一個的提議,不如我們來一場報數,像以前上學那樣,從一報到最後四十三,怎麽樣?”
臺下的人互相探頭,然後點了點頭。氣氛因為這個提議活躍起來,張忠明也笑呵呵的,“那就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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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數從第一排左邊報起,第一個是個男人,聲音很是洪亮,起了一個很好的頭,“一”
“二,”
“三,”
随着報數的進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報數的那個人身上……
輪到祝幸,他低着頭,小聲說,“二十三,”
“二十四,”
一個接一個的報數,祝幸低着眉眼,他忍不住去看最後一排的那個人,對方在做什麽。該死,為什麽都被擋住了。
在他伸長脖子看人的時候,報數來到了最後一排,“四十一,”
“四十二,”
“四十三。”
瞬間包廂裏響起一陣歡呼聲,有人站起來鼓掌,祝幸的視線完全被遮擋得完完全全。他有些慌了,陳橋呢,他去哪了。難道走了。不可能吧,但是環顧四周就是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他忽然整個人有些茫然,懊悔地跌坐回座位上。
小個子主持人用手示意安靜,但喧嚣聲依舊存在,他正想舉高話筒,繼續接下去的流程,忽然,在嘈亂的環境裏想起一聲,聲音不高,但足以讓所有人都能聽見的男聲,低啞暗沉,“四十四。”
瞬間整個大廳安靜一片,小個字愣住了,他用責怪的目光看向一邊的服務員,想問是不是弄錯了名單。但是服務員卻沖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最後一排,最後一排坐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對方貴氣逼人、渾身散發着強大氣場。左腿放在右腿上,雙手交握。目光毫不畏懼地直視着前方。
“這是誰啊?”
“我們班是嗎?”
“不像是,我們班不就只有四十三個人嗎,哪來的四十四個。走錯了?”……竊竊私語聲,從周圍傳來。
太久了,沒人能認出他。那些往事,沒人記得了。
探究、打量的目光投射在陳橋身上,陳橋視若無睹。
羅書豪遲疑地看着陳橋,他總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他皺着眉,邀請函是他發出去的,按理說不應該有遺漏的。
他敢确定自己沒有邀請這個人,但是……對方身上穿着高級西裝,帶着昂貴的腕表,氣質獨特,眼神格外冷漠,散發的氣場一看就是常年處于上位。
羅書豪謹慎地問,“您是哪位,我好像不記得我們班有你這位同學?”
陳橋擡眼,眼睛帶着鋒芒,“不記得了嗎,我姓陳,單名一個陳橋,陳橋。”
陳橋二字以落下,如同一句魔咒,把他們當中的有些人徹底拉回那個荒誕無比的夏天。聯名信、排擠、扔垃圾進對方抽屜、椅子被鋸斷了一條腿……
以及,“老師,我們有人的東西不見了,我懷疑是……”
一群人帶着憤慨、不滿、信誓旦旦,然後說出了那個名字,“我們懷疑是陳橋偷的。”
記憶如同一場雜亂無章的畫,支離破碎、帶着詭異的荒誕和惡心感,每個人的表情各異,但無一例外,都很難看。陳橋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所有人都目光都不自覺地跟随着他,小心、不安、疑惑又帶着些許的震驚與憤怒。
陳橋笑着看向不敢與他直視的鹌鹑們,聲音似惡魔低語,“找到那個偷你們東西的人了嗎?”
找到了嗎,沒人敢回答。在陳橋離開學校後,偷竊的事情還在發生。他們漸漸明白,他們可能誤會他了。
但是真的是誤會嗎,那些解釋,那些不在場的證明都被故意的忽視。他們就是看不慣他,他穿的衣服太舊了,路上碰見人不打招呼,老師們都誇他,明明是小山村來的,卻這麽驕傲,他看不起人,他在裝……
窮鬼、沒禮貌、那個讓人惡心的自尊心……無限放大的惡意,變成了刺向陳橋的一把尖刀。
“啪啪。”陳橋拍了拍手,回過神的人臉色格外難看。
“怎麽,不是同學聚會嗎,怎麽麽沒人邀請我。忘了,還是沒人想到我。”陳橋越是平靜的樣子,更是他們覺得到驚慌無措。
羅書豪終于認出了陳橋,他嘆了一口氣,“陳橋,不是我不請你,我怕請了你也本來。所以就……當年的事情我很抱歉。”
羅書豪低着頭,看起來像是在真心實意地道歉。陳橋平靜地看着他,羅書豪繼續說,“當我們發現誤會你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沒能及時和你道歉,很是對不起。”
他深深地向陳橋鞠了一躬,所有人都愣住了。羅書豪現在無疑是他們人裏面的成功人士,他的道歉讓人震驚。
“陳橋,”是一個塊頭很大的男人,“我也要和你說聲對不起,當年是我們的錯。“
有了羅書豪這個頭,和第二個人的接力,慢慢的“道歉”多了起來。有人緊張地吐了一口氣,也大聲說了道歉,“對不起”這三個字,在包廂裏面此起彼伏。
祝幸茫然地看着周圍的情況,那些參與過的人的道歉刺耳無比,震得他有些耳鳴。他不安地看着站在所有人對面的陳橋。他低着頭,窺不到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面的任何情緒。
祝幸張了張口,“對不起”三個字還是沒有說出來。
“所以陳橋,”羅書豪真摯地看着他,眼眶看着有些紅,“真的很抱歉,你就原諒我們吧。”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張忠明站了起來,他表情格外嚴肅,他贊許地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有人是在陳橋退學後,才到這個班的,對他們的行為感到好奇。一個打扮得很酷的男人撞了撞身邊的帶着眼鏡,表情平靜的男人,“哎,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
“陳橋,”張忠明,嚴肅地看着他,“大家都已經道歉了,過去的事情,就放下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太執着于過去很不成熟,我看你現在也也混得不錯,想必為人處世的道理我相信你比我更懂。”
張忠明嘆了一口氣,“這件事也怪我,是我沒能察覺着一切,我也向你道歉。”
所以人都看向陳橋,帶着期盼、好奇,以及緊張。
沉默了許久的陳橋抿了抿唇,擡眼,忽然他就笑了,“道歉?你們憑什麽幾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會抵消你們做過的事情,你們的道歉值幾個錢?”
“哇哦,好酷,”酷哥像是聞到什麽八卦一般,忽然就被身邊的眼睛男給撞了撞,對方煩躁地看着他,“閉嘴。”
陳橋露出文質彬彬的笑,“道歉,是嗎,那麽現在我現在給出我的回答。我不接收。”他的笑變成面無表情,他冷漠地看着所有人,透過這群人,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個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的少年。
陳橋臉上又恢複到漫不經心的表情,他看着張忠明,“你說的對,怪你,你勾結羅書豪的父母,把本屬于我的保送名額搶走,冤枉我是小偷,你不配作為我的老師。你的貪心是導火線,你就是個人渣。”
“你在亂說些什麽?”張忠明指着他,手指都在發抖。
“不會吧,老師你竟然是這樣的人。”酷哥不敢置信地看張忠明,張忠明急了,“你聽他亂說什麽!”
酷哥笑笑不說話,輕啧了一聲。張忠明煩躁不已,正想發怒,卻忽然感覺到什麽。只見,那些後來才進到這個班級的人都用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目光看他。
他一直以來在人前都是關愛學生的好老師形象,現在那些猜疑、鄙視的目光無疑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到了他的臉上。他扭頭,惡狠狠地看向陳橋,“你到底來做什麽的!”
陳橋冷漠地看着他失控,他厭惡地收回目光,他的目光一幀幀地停頓在曾經欺負過他的人的臉上。他扭過頭,背對這所有人,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流下,無人看見。
他張開雙臂,像是迎接他最後的結局,哭着也笑着,“不來幹什麽,我是來審判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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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