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因禍得福(二)
看到這些銀票,葉清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遭了賊?還真是賊,家賊。
剩下的,葉清淺也不想再細究究竟有多少銀兩,只全部又塞回了荷包裏,然後遞到了殷昊跟前,“殷昊,你收好。”
“這個,不然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不大缺銀子。”侯夫人的嫁妝不少,每年有不少進項,殷昊是她唯一的兒子,在錢財上,侯夫人就沒有虧待過殷昊。
“嗯……你就當是先替我收着的吧。這些銀子,還是放在你這裏我最安心。”
殷昊卻突然想明白了什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你讓夜影和夜魅出去幫你辦的事,就是這個?”
“嗯。”葉清淺點了點頭。
“可是……你不是說你繼母幾乎天天待在家裏的嗎?難道她這些銀子是藏在別處的?”殷昊有些想不通,按他理解的,清清的繼母要是把銀子藏在其他地方的話,不是得天天去看幾遍,每時每刻都擔心被人偷走嗎?
“具體的,你還是一會兒問夜影和夜魅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我出來的時候和葉夫人說過的,說我不會在你這兒待太久時間。”
葉清淺走了之後,殷昊把夜影和夜魅叫了來。剛才他們回來時候的樣子,他是都親眼看見的。這會兒具體問問他們為什麽會是回來時候的樣子。夜影那兒沒什麽好聽的,雖然夜影想說的抱怨之詞不少。
“屬下看着,葉姑娘的繼母應該不是第一次去那間鋪子了。”
“所以……?”殷昊沒有能明白夜魅說這話的意思。
“屬下記得,葉姑娘若是要賣繡品,都是親自去馮家鋪子的。那家鋪子并不是馮家鋪子,葉夫人挺着肚子去賣繡品,有些可疑。”
殷昊這下算是聽明白了,今天葉夫人帶去賣的繡品是清清故意讓她拿走的,可這不是第一次,那麽葉夫人第一次是賣的什麽呢?清清一直知道葉夫人把她買繡品的銀子藏在什麽地方,卻從沒有想過将之‘取’回,前幾天卻突然跟他借了夜影和夜魅……有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夜魅,你現在馬上去問問那個鋪子的掌櫃的,在今天之前,他還從葉夫人手裏收過什麽東西。如果是繡品,問清是什麽,若是已然轉賣,問清買主,然後回來禀告。”
夜魅走了之後,夜影準備和殷昊繼續‘訴苦’,殷昊卻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然後打開了荷包,把裏頭的銀票都取了出來,一張一張攤開放平整了。對着一疊面額不一新舊也不一的銀票,殷昊傻笑了許久之後,小心翼翼地又将它們都收好,再然後……
這幾天,殷昊雖然沒有明顯長肉,但是氣色好了不少,這些,侯夫人是看在眼裏的。不過此刻,殷昊那一臉的嘚瑟模樣,侯夫人想了半天也沒能想明白是怎麽回事。
“娘。”
“有事就說,沒事就出去。”殷弈的婚期越來越近,侯夫人就怕出纰漏,最近要忙的事兒不少,沒心思猜這個從自己肚子裏頭爬出來的奇葩究竟在想什麽玩意兒。
“娘,您看。”輕輕地,殷昊把手裏的荷包放在了侯夫人跟前。侯夫人垂眸一看,女子用的荷包,還不是新的,兒子和葉清淺這婚事也算定下了,現在再送定情信物是不是有些晚了?
“這荷包……繡的不錯。”
“娘,兒子讓您看的不是荷包。”
侯夫人又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放荷包的地方,除了荷包,她還真沒看出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娘很忙,有話你就直說,別繞彎子。”
“這荷包是清清給我的,裏頭的……是她的嫁妝。”
看着兒子略顯羞澀的年輕面龐,侯夫人突然有了種‘兒大不中留’的憂傷感覺。好像他剛才說的這不是嫁妝,而是聘禮。最近她很辛苦,府裏上下也都很辛苦,于是侯夫人想了想,突然就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來,“十二月初十也是個好日子。”
侯夫人說完之後,殷昊傻了一下,“大哥成親,不是十二月初四嗎?難道大哥來不及趕回來,所以把婚期改到十二月初十了?柳府同意嗎?還得提前通知那些拿到了請帖的賓客呢……就不能讓大哥提早一點兒回來嗎?”大哥難道不知道他的婚事順延的話,作為弟弟的他的婚事也是要往後推的嗎?
侯夫人沒說話,只是看着殷昊嘆了口氣。
“時間有些緊,納征和請期放在同一天吧。”
其實真不是殷昊傻,主要是吧,在殷昊看來,他和葉清淺的婚事能定在來年一月,他都要偷笑了。可一聽到‘納征’和‘請期’,殷昊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娘,您剛才說,說的十二月幾號?大哥四號成親,我十號?會不會太趕啊?”
“你覺得趕?那就算了,還是按照原定的,來年一月吧。”
“不不不,我就是怕娘您太辛苦了。其實吧……一次辛苦完也好,然後就能好好休息了。”
“……出去吧,看着就煩。”
“哦。”殷昊往外走了幾步之後,又回了頭。
“又怎麽了?”
殷昊小心地指了指侯夫人跟前的那個荷包,“清清的嫁妝。”
侯夫人—_—|||
因為怕葉清淺很快就要回來,葉清音還沒吃飽,就被葉夫人硬拽出了門。這會兒折騰了一圈兒,路過一家鹵味鋪子,葉清音鼻子不停動,不停地咽口水,腳已經再擡不起來了。
“娘,我餓了。”葉清音指了指鋪子外頭挂着的一個碩大的豬頭說道。
雖然得的不是七十兩而是五兩,但這銀子終歸是白來的,葉夫人只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葉清音的要求,其實也是因為,她也覺得這味道聞起來很香,饞的厲害。
之後,母女倆一人抱着一個豬蹄,一邊啃着,一邊慢悠悠地回家。
快到家的時候,葉夫人本想對葉清音說讓她把吃不完的豬蹄先和那紙包裏的倆豬蹄放在一道,別被人看見了,這一轉頭,就見葉清音在那兒來回舔手指呢。而她手裏本該拎着的紙包,此刻也不見了蹤影。
“你,那個紙包呢?你該不會是不小心給弄丢了吧?”
“娘您放心,沒丢,都在這兒呢!”說着,葉清音拍了拍自己吃飽沒吃飽都一樣稍稍凸出的小肚子。
之所以買四個豬蹄,葉夫人本來是盤算着她和葉清音一人兩個的,路上一人吃一個,晚上要是餓了,再一人吃一個。葉夫人雖然有些氣,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算了算了,回家吧。你那手別往衣服上擦了,油膩膩的都洗不掉。”
“怕什麽,反正是葉清淺洗衣裳。”
葉夫人回了家之後,正想把那件被掌櫃的不小心拽脫線的繡品悄悄送回葉清淺的屋子裏頭,這一開門,就看到葉清淺在那兒端端正正坐着呢。葉夫人吓了一跳,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呢,就已經把繡品藏在了身後。
“額……淺淺?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回來好一會兒了。葉夫人,您身後的是什麽東西?”
葉夫人愣了一下,“這個……是你的繡品啊,你出門前不是說了嗎?這個繡品能賣不少銀子的,讓我幫你看着一下。我這剛才突然有急事要出門,又怕家裏再遭賊,就把這繡品一塊兒帶出門去了。好在我聰明,這不,賊又來了。”說着,葉夫人把手中的繡品放在了葉清淺的桌上,“既然你回來了,這東西我就交還給你了。”
葉夫人正打算轉身出門呢,但因為肚子奇大,身形略笨拙,還沒完全轉過身呢,葉清淺就已經把包着繡品的包袱給打開了。
“這是怎麽回事?”葉清淺指着繡品脫線的地方問葉夫人,葉夫人眼睛一轉,謊話那是張嘴就來,“本來吧,都是好好兒的,偏偏路上遇上一群臭乞丐,那味兒,我一惡心,手就顧着捂鼻子和嘴了。”葉夫人示範了一下一手捂鼻子,一手捂嘴巴的動作,“這麽一捂呢,本來抱在懷裏的這個包袱就掉地上了。那些個臭乞丐還以為這包袱裏頭是什麽好東西呢,就上前來搶,然後……就成這樣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辛苦您了。這繡品都成這樣了,您還把它帶回來了。”
“那肯定得帶回來呀,這要是丢了,我怎麽和你交待啊。不過你這繡品也做得太不結實了,輕輕一扯就掉這麽一大片。這要是真賣出去了,買家還不得來找你要回銀子啊。”
“按理,這樣的大幅繡品都是要經過裝裱的。裝裱之後,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
“現在這繡品成了這個模樣,也賣不出銀子了,淺淺你那嫁衣準備怎麽辦呢?”
“葉夫人您不是說過了嗎?殷昊替我備了嫁衣的。”
“備了?你不是說後來沒有了嗎?怎麽現在又有了呢?”
“哦,殷昊怕我來不及在婚期到達的時候繡好嫁衣,所以還是給我定做了。”
“淺淺啊,按我說呢,這個做嫁衣的銀子吧,還是得你自己出才行。畢竟嫁衣也算是嫁妝之一。”
“您要給我銀子?”
“不是,我哪兒有銀子啊,這一家大小要吃要喝要用的。是我今天出去不是遇上乞丐了嗎?他們搶這幅繡品的時候呢,剛巧有個繡品鋪子的掌櫃路過,他對你這構圖,那是贊不絕口,說要是你能好好繡的話,他願意出二百兩銀子買下來。二百兩銀子啊,做身嫁衣足夠了。怎麽樣,你想不想接這個活兒?要是願意的話,我再和那個掌櫃的好好商量一下價格,讓他多給五十兩。”
“不想做。”
“為什麽啊?二百兩銀子啊,要按你原來,得繡多少荷包和手帕才能賺這麽多啊!”
“把這幅繡品好好繡出來的時間,足夠我再重繡一件嫁衣的了。但那樣,恐怕就趕不上婚期了。”
“婚期?你的婚期不是還沒定嗎?反正也是明年的事,明年一月和明年四月五月,沒區別。這到手的銀子,不賺是傻子。”
“既然葉夫人您這麽想賺這個銀子,不如自己繡一個?就算沒有二百兩,這麽大一幅繡品,二十兩總還是有的。”
“你!不識好歹!”
葉清淺看着葉夫人此刻的模樣,猜想她應該還沒發現她随身帶着的銀票丢了。看來夜魅的手法極好。
葉夫人走了兩步,回過了身,“既然不去賣這繡品了,那就去廚房燒點兒熱水吧,我要擦個身。”剛才左一個‘臭乞丐’,右一個‘臭乞丐’的,葉夫人突然覺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回屋第一件事,葉夫人就準備把那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拿出來藏好。沒想到,這伸手一摸,葉夫人頓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了。葉夫人的手抖了抖,有些不可置信地,又換了個位置摸,摸了半響,突然之間,葉夫人有些發瘋似地,把外頭的花襖脫了下來,瘋狂地抖動,一邊抖一邊慌張地看地面。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
這會兒,葉夫人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她的荷包,她裝了那麽多銀票的荷包,不見了。
怎麽會不見了的呢?是出門地匆忙,沒有帶出去?葉夫人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性,她有一回還确實是忘在了家裏的,就上一回沈斌在他們家裏犯病的時候。想到這裏,葉夫人開始翻箱倒櫃,雖然是放在家裏,但是因為這個荷包太重要,所以它的位置經常在變化。有時候葉夫人都要想一會兒才能想起它的最新位置。然而沒有,依舊沒有,在把她屋裏翻遍了之後,葉夫人依舊沒有找到那個荷包。
葉城回來的時候,葉夫人癱坐在地上。一頭一臉的冷汗,眼神呆滞,渾身還不時地打着顫。
“夫人?夫人你怎麽了?”
“丢了,丢了……”葉夫人答非所問,只會重複這兩個字。
葉城忙叫來了葉清淺和葉清音,葉城也知道葉清音基本是只會吃喝拉撒的,所以主要問的是葉清淺,“你娘她,這是怎麽了?”
“難道是前幾天來家裏的賊,不止偷了我的嫁衣,還偷了葉夫人的什麽東西了?”
“賊?”葉城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家這樣的狀況,還能招賊。“你說什麽,你的嫁衣被偷了?”
“對啊,就前幾天,我才剛繡好沒幾天呢,還丢了一對枕套。算了,不提了。只是奇怪,那天我還問葉夫人了,問她丢沒丢東西,她說沒丢的呀。難道不是那天丢的,是今天?”
“你的意思是,我們家前幾天進了賊,偷了你的嫁衣,今天又進了賊,偷了她的什麽東西了?”
“我猜是。這賊好像是盯上咱們家了,家裏一沒人,他就來翻一翻。”
“才不是賊呢!”葉清音接了一句。
“不是賊?那是什麽?”葉城才問出口,葉夫人已經抱着肚子哎呀哎呀喊起了疼來。
因為葉夫人才懷胎八個多月,所以葉城先去尋了大夫來,大夫一把脈,卻讓葉城去尋穩婆,說葉夫人這胎沒法保,反正月份也不小了,直接生就行。
哀哀嚎叫到了半夜,葉夫人産下一子。這輩子的葉清睿,因為早生了一個來月的緣故,沒了上輩子的白白胖胖,瘦瘦小小的不說,嗓音都沒有上輩子那樣洪亮,若是不貼着聽,似乎都聽不到他發出的哭聲。
可即便如此,葉城依舊很高興,一邊盯着葉清睿的小雀兒傻樂,一邊說,“帶把兒的,是帶把兒的,我葉家終于有後了。”
葉清淺俯身從地上雜亂的一堆中尋出了她當時給葉清睿做的小衣裳小褲子遞給葉城,“爹,天冷,給弟弟穿上吧。”
“啊?對對對,爹手粗,你給你弟弟穿。”葉清淺給葉清睿換好衣裳之後,葉城一直抱着他沒有撒手,“睿兒啊,我們老葉家的根!”
因為葉清睿的降生,葉城高興地一宿沒怎麽睡好。第二天一早就爬了起來。
侯夫人是個果斷的女子,說做就做,也不用殷昊催什麽,在和殷昊确定了婚期的第二天就派人去了葉家。那時候,葉城正吩咐葉清淺給葉夫人準備好吃的呢。一聽是侯府來人,葉城立馬就緊張了起來。
聽到是來送聘禮兼定婚期的,葉城雖然有些驚訝,但因為葉清睿的出生而高興,葉城也沒準備反對。
“現在已經十一月中旬了,定在十二月十號?時間會不會趕了點兒?”
侯府的人自然說不會,葉清淺雖然驚訝了一下,但是想起殷昊的樣子,感覺她還是早些過門去照顧他比較好一些。所以在葉城看向她的時候,葉清淺只是有些嬌羞地低下了頭,默認了婚期。
在侯府的人說起聘禮的擺放的時候,葉清淺開了口:“爹,關于聘禮,咱們還是先收單子吧,至于實物,還是先放在侯府,咱們這宅子不安全,這才幾天啊,已經招了兩趟賊了。要是侯府把聘禮送來,只怕我還沒出嫁,這聘禮就被偷光了。”
葉城一想也對,同意了葉清淺的話。有些糊裏糊塗地确定了婚期之後,葉城想想又好像不對,“你娘她才剛生了清睿,這做着月子呢,你要是出嫁了,誰來照顧她和清睿啊?”
“離十二月十號不是還有二十來天嗎?到時候葉夫人也基本出月子了。再說了,您和葉夫人不是一直在商量嗎?等葉清睿出生了,就把我的屋子給他住。我早點兒出嫁,屋子也好早點兒騰出來,不是嗎?”
聽葉清淺說起這個,葉城臉上有些愧色,這事兒,葉夫人确實不止和他說了一遍了。
“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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