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舊事重提

舊事重提

簽完合同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陳黎面向衆人道:“沒什麽事情的話,那我就先走了。入住之後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樓曳身上。

樓曳卻視若無睹,依舊端着高冷姿态道:“謝了。”

“不客氣。”陳黎笑了一聲。

天色漸晚,幾人各自回到房間收拾屋子,準備好好休息一晚。

“樓曳。”

樓曳剛出廂房就被叫住。

屈無閑:“我有話對你說。”

來到庭院,屈無閑開門見山:“你準備讓他住多久?”

這裏面的“他”自然就是沈遺暄了。

“暫時還不知道。”樓曳說,“怎麽,你很介意?”

屈無閑那張臉上仿佛寫滿了“明知故問”四個字。他說:“我需要他留下來的一個理由。”

樓曳只道:“他很對我的胃口。”

屈無閑:“……”

到底誰是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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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吐槽出來,繼而就聽見樓曳問:“我被埋在殷家村之前,都發生了什麽?”

自從醒來後,樓曳就發現自己的大腦重啓了一般一片空白,不光是被埋在殷家村的那段日子,就連之前的記憶也是蕩然無存。

之所以會記得賈有意和屈無閑,也是因為他們在樓曳沉睡不醒的那段時日裏頻繁地在他墳前來往。

樓曳時常感受到左胸口空得厲害,仿佛丢失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他低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色暗紋,像極了當時在沈遺暄身上看見的那道縠紋印記。

若不是仔細查看,這些暗紋并不會被輕易發現。

安靜片刻後,屈無閑開口道:“趙東籬挖走了你的心髒。”

常言道,陰界有兩位不能近身,一個是閻王爺,另一個便是樓曳了。

前者掌管平凡人生死,若是見上一面也就相當于這輩子到了頭,生者人人懼怕、誠惶誠恐,死後亦是如此。後者則是會一個不高興就把你送去見前者,最終“壽終正寝”,一點不講道理。

作為一個陰氣極重的鬼,樓曳在陰界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令衆鬼談虎色變,其駭人程度可以與閻王爺比肩。而他最非同尋常的地方,就在于他擁有心髒也能做到不老不死、無病無痛,即便饕餮對他垂涎已久也不禁忌憚三分。

與其說樓曳是鬼,更不如說他是橫跨陰陽兩界的BUG,地府判官見了都要頭疼三天三夜,巴不得早點送他入輪回。然而這麽久以來樓曳卻從未讓他們如願過,反倒逍遙自在地活了幾百年,直到他葬身于殷家村。

以上說法雖有誇大的成分,可屈無閑認識樓曳多年,自是清楚對方的性子陰晴不定,保不齊真就被親自送到了閻王爺面前。那時的樓曳無人敢惹,除了……

忽地想到什麽,屈無閑垂下目光,命令自己不能再深想。

不同于屈無閑的反應,樓曳一如既往的淡定:“趙東籬在哪兒?”

“自那之後我就沒見過他,只知道他一直躲在暗處。”這也是屈無閑不斷找新住處的原因,就是為了防止趙東籬有找上門的一天。

包括目前這座四合院,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換到別處去住了。

“你這次為什麽會醒?”想到這裏,屈無閑後知後覺感到疑惑。

當年樓曳心髒被挖走,七魄有所折損,狀态已是大不如以前。無奈之下,屈無閑只好将樓曳埋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山坡上。

他曾一度以為對方再也不會醒來。

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今沒有了心髒的樓曳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能醒來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陣沉思後,樓曳只能憑着模糊的記憶道:“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屈無閑眼皮一跳,語氣驟然謹慎起來:“誰?”

“看不清。”樓曳卻搖了搖頭,“等我完全恢複了意識後,就看見了賈有意。”

“總之能醒過來是一件好事,你不必太在意。”屈無閑說完,随即起身,“早點休息。”

“你反對沈遺暄留下來的理由是因為趙東籬?”樓曳冷不防出聲。

屈無閑身體頓了一下,他微微側過頭,語氣平靜:“我說過了,他始終是個饕餮,本質上他和趙東籬是一類人。”

樓曳沒說話,俨然在思考着什麽。

另一邊。

沈遺暄剛整理好床鋪,緊接着就看見原本路過的賈有意走了進來。

對方自來熟地打量起沈遺暄的房間,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我去,為什麽你的房間比我大這麽多?早知道一開始我就選這間了。”賈有意小聲嘟囔。虧他還特意選了離樓曳最遠的那間房。

“你們作為野鬼,從哪兒來的這麽多錢,還租四合院?”沈遺暄卻關心另一個問題。

“你才是野鬼,你全家都是野鬼!”賈有意嚴肅道,“我們老大有一套完整成熟的印鈔技術。”

“你指的是冥幣?”

“……”

“我警告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話音未落,賈有意就迎上了沈遺暄陰沉沉的視線。

他被看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看我幹嘛?”

沈遺暄忽然笑了,很是瘆人:“你單獨來我房間,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麽?”

走到門口的樓曳忽地腳步一頓,聽見沈遺暄對賈有意說的話陷入了沉思。

房間裏依舊上演着良家婦女被調戲的戲碼。

賈有意捂着自己的身子,一副受驚樣:“你、你別亂來啊,不然我找老大……”

“哦,那你找吧。”沈遺暄氣定神閑看着他,“正好我餓了。”

賈有意:“……”

--

深夜,偌大的四合院阒然無聲,只能偶爾聽見微風拂過的聲音。

跟樓曳他們合租的第一個晚上,沈遺暄睡得并不踏實。他感受到一絲涼意,下意識裹緊身上的被子,然而下一秒房間裏的窗就被一道強勁的風給撞開了。

沈遺暄倏地一下清醒。

他怎麽覺得這個畫面有點熟悉?

确定自己不在殷家村,沈遺暄放下心裏的疑慮,起床去關窗。

可沒過多久,外面的走廊上又響起了一道腳步聲。那人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吵醒,很快對方停在了他的門口前。

“吱呀——”

有人進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沈遺暄立馬警惕起來,閉眼裝睡,同時心想四合院裏難不成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随着那個東西的接近,一股好聞的花香味迎面而來,莫名叫人安心。

聞到那股花香味近在咫尺,沈遺暄終于沉不住氣睜開眼——

他第一眼就看見坐在床邊黑壓壓的一坨,以及對方橫在自己面前的手臂。

待自己完全适應黑暗,沈遺暄這才木着臉,語氣不爽地朝着那坨龐然大物道:“你來做什麽?”

“你對我的态度是不是太差了點?好歹我們也認識了這麽多天。”對方厚着臉皮說。

眼前的一坨黑影正是樓曳。

“幾天很多麽?”沈遺暄态度不善,“你能不能別總是大半夜進我房間?”

樓曳擡眸掃他:“你的意思是白天就可以?”

“你想多了。”沈遺暄毫不客氣反駁,他推開樓曳的手,“瞎晃什麽?”

“沒什麽,我不過是想測試一下你有多餓,”樓曳收回手,泰然自若地猜測,“比如一看到我就控制不住地撲過來?”

沈遺暄:“……”

他偏開腦袋,冷硬道:“我對你不感興趣。”

“那可惜了,我對你很感興趣。”樓曳面不改色,緊接着進入主題,“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人,叫趙東籬。”

“他是誰?”沈遺暄問。

“饕餮。”

“為什麽找我幫忙?我并不認識他。”

聞言,樓曳只是諱莫如深地說了兩個字:“直覺。”

其實樓曳并沒有說完,他還有一個目的是想找回記憶。

他總覺得屈無閑在刻意隐瞞着什麽。

沈遺暄共情能力強,能感受到亡魂的執念并看見他們生前的經歷。早在殷家村的時候樓曳就發現了這一點,故而眼下找沈遺暄幫忙是最合适的選擇。

沈遺暄:“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樓曳篤定道:“因為你需要我。”

這一次沈遺暄說不出話了。

“我知道你和其他饕餮不一樣。同樣的,在你有需求的時候,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助你。”樓曳鄭重起來。

沈遺暄沒有急着答應:“我考慮考慮。”

樓曳:“水電全免,房租不用你花一分錢。”

聽見這句話,沈遺暄的眼皮跳了跳,竟然對這個提議有一絲心動。

畢竟他實在是太窮了。

沈遺暄沉默不語,他靜靜打量樓曳良久,而後道:“你身上沒有牢。”

“‘牢’?”樓曳聞所未聞,“那是什麽東西?”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生前的夙願。”沈遺暄解釋。

提到“生”這個字,樓曳就更陌生了。

他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無所謂,有沒有牢又如何?”

沈遺暄不置可否,他最終沉了一口氣:“事先聲明,我不敢保證能幫你找到這個人。”

“可以。”樓曳點頭。

沈遺暄最後問:“還有其他事?”

樓曳搖頭:“暫時沒有要補充的。”

“嗯。”沈遺暄一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走。

樓曳前腳踏出門檻,沈遺暄後腳就“砰”一聲關上了門。

翌日。

賈有意起床後發現沈遺暄房間門口多了張告示,上邊寫着:狗與樓曳不得入內。

“發生什麽事了?”賈有意滿臉茫然。

一旁的屈無閑冷着嗓音:“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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