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逢春現蝶

逢春現蝶

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沈遺暄松開樓曳的手，語氣還算平靜道：“你的手怎麽了？”

“嗯？”起初樓曳疑惑一瞬，直到看見沈遺暄的視線才反應過來。

“一點小傷罷了。”樓曳說得波瀾不驚，仿佛斷一根手指對他而言只是一個類似破皮的小傷口。

聞言，沈遺暄不禁皺起眉，就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注意到他的臉色，樓曳道：“幹嘛冷着一張臉？”

沈遺暄面無表情道：“你眼睛肯定有問題。”

“看來我确實出問題了，”樓曳眼底出現笑意，“否則剛才怎麽會誤以為你紅了臉？”

沈遺暄：“……”

屈無閑：“……”老變态。

屈無閑暗自腹诽，轉而問沈遺暄：“你剛剛怎麽了？怎麽會好端端突然失去意識？”

他剛才明顯感覺到天空沉了下來，轉眼間烏雲密布，伴随着大風呼嘯而過，四周的景物很快變成血紅色。再一擡頭，沈遺暄的手便布滿了赤色縠紋。

屈無閑下意識愣在原地，這一幕将他的思緒一下子拉遠——少年跪在桃樹下，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衣染上了污穢的鮮血，對方清秀俊逸的面龐也變得血跡斑斑。然而仔細看便會發現，那并非什麽血跡，而是縱橫交錯的縠紋，宛如攀附在皮膚上生長的樹根，可怖至極。

可即便如此，少年的上身也依舊挺立，滿是不服輸的韌勁。

距離上一次見到這幅情景已經是一百八十多年前了。這段塵封起來的回憶對屈無閑來說實在太遙遠，可他還是能記起其中的細節。

那些全被樓曳忘掉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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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遺暄只說了兩個字：“饞印。”

好在他身上的縠紋已經消退了，饞印目前并無大礙。

屈無閑聽了只是點點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時候賈有意拿着水桶和魚竿小跑過來，對他們說：“回去吧，我爸說看這天估計快要下雨了。”

很明顯他們方才也注意到變了天，只不過不知道是饞印的變化引起的現象。

中年男人跟在賈有意後面，旋即停了下來。

“我今早聽他媽媽說了，你們就是果果的朋友吧，我是他的爸爸。”男人并沒有拿出當長輩的架子，率先表态，“歡迎你們來三椿鎮玩。”

面對這位溫和有禮卻在屈無閑口中是個家暴者的男人，沈遺暄只感到一股怪異感。

不光是他，旁邊的樓曳和屈無閑也是這種感覺。

但三人沒有表現出異樣，跟對方打了聲招呼。

回賈有意家的路上，沈遺暄問屈無閑：“你不是說他爸是個施暴者？”

說完，他默默将目光挪到前方正在和賈有意有說有笑的男人身上，“施暴”這兩個字和對方完全不搭邊。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是啊，賈有意就是這麽跟我說的。”屈無閑陷入思考，随即嘆氣道，“或許他只是在我們面前裝樣子吧。”

“看賈有意的行為，不太像是裝樣子。”樓曳說，“先觀察觀察再下定論也不遲。”

那就是要在這裏多住幾天的意思了。

事到如今屈無閑也沒有了要回去的想法，他們留下來總比扔賈有意一人在荒山野嶺不管不顧的好。

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了一下，沈遺暄随之放慢腳步，繼而朝對方看過去。

沒等他開口，就聽見樓曳問道：“你的饞印在什麽位置？”他看似随口一問，卻是在耐心等待着沈遺暄的答案。

說不定他們還在湖邊的時候樓曳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真能憋啊。

沈遺暄心想。

實話說，樓曳的問題問得十分冒昧，換做普通人就相當于在問對方“你哪個部位比較敏感”，再直接一點的說法恐怕就有些難以啓齒了。

總之這是個非常私密也非常親密的問題，何況沈遺暄的身份還不同于普通人，饞印的意義對他來說就是個弱點的存在。

沈遺暄先是一怔，片刻後才冷淡道：“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無他，不過是對你的好奇心開始作祟罷了。”樓曳坦然道，“我曾遇見過的大多數饕餮饞印都是露在顯眼處，但我從未見過你的饞印。”

沈遺暄：“可能是因為現在是冬天吧。”

估計是聽出了沈遺暄的陰陽怪氣，樓曳發出一聲短促的笑音，莫名叫人耳朵癢。

他配合道：“你的意思是春來之際便可看見了？”

沈遺暄安靜了。

因為樓曳這番話，他的腦海中立馬牽出一道身影。很多年前也有這麽一個人好奇他的饞印。

沈遺暄至今都能想起那一天傍晚。他半靠着床榻，氣度不凡的男人單膝跪在他身前，對方唯有面對他時才會颔首低眉。

男人的手輕輕撫上那道裸.露在外的饞印，引起身下人一陣戰栗，他的唇邊溢出笑意。

對方滾燙的指尖在沈遺暄身上描繪出圖案——又或者是饞印發燙的緣故，導致這股熱氣很快湧上全身。沈遺暄不肯正眼看向男人，他側過頭，視線自然而然落在窗外迎春盛開的桃花上。

不曾想，下一秒男人握住他的下颏，強制性将他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怎麽可以分神？”男人神情溫柔，卻不允許他反抗，“你應該和我一同欣賞才是啊。”

說話間，男人的衣袖垂落在沈遺暄的大腿上，冰涼的面料讓他下意識輕顫。沈遺暄不斷克制自己放輕呼吸，他抵不過好奇心往下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讓他快速撇開了頭。

沈遺暄眉眼間盡是隐忍，仿佛被人抓住了致命的弱點。

不一會兒，他聽見男人笑了一聲。

“平日看不出，沒想到我們家丢丢竟在身上養了只蝴蝶，還藏得這麽深。”

……

“它長什麽樣？”

回過神，沈遺暄不明所以地看向樓曳：“什麽？”

樓曳同他四目相對：“你的饞印。”

難免會想起那句話，沈遺暄垂下眼皮，淡然道：“大概長得像蝴蝶吧。”

樓曳眸光一動，旋即道：“看不出你挺悶騷，饞印居然還是蝴蝶形狀。”

沈遺暄立即收起惆悵：“……”你快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