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雨與黑
第44章 雨與黑
那一晚後,再與鄒岩見面時,倒是沒出什麽意料之外的狀況。無非是兩人都閉口不談,只當明顯未到時候的暧昧是酒精催化下的結果,暫且繼續做着朋友。見面次數少了一些,怕也是對方正盤算着按兵不動,不過照鄒岩的性格,就此止步是萬萬不可能的。
沒幾天收到邀約信息,說過幾天生日,租了間民宿叫上朋友開派對,希望他也去。徐栖定回複他好,對面立刻像得了甜頭似的打電話來,鄒岩在那頭笑:“你真的來啊?”
“我說去就肯定去啊。”徐栖定說,“你排場挺大,請了多少人?”
“不多,十幾個?”鄒岩列給他聽,“都是你認識的,程磊、陸敘、丁嘉霁……”
“行。”徐栖定又問,“布置場地什麽的,需要我提前過去幫忙嗎?我想了想,陸敘他們幾個應該會幫你,哦對了——還有你弟弟。要是實在人手不夠,就跟我說。”
“啊?”鄒岩愣住。
哪來的弟弟,他壓根沒想過叫上鄒卻。
……只是既然徐栖定提到了,他便再沒了不叫的道理。
“嗯……是,你忙自己的就好,他們會幫我。”
“知道了。”
挂了電話,徐栖定開始思索準備什麽禮物給鄒岩。他一向不耐煩這個,慶生也是人際交往中必不可少的環節,送禮這事尤其難。事實上他送什麽別人大概都會很高興,可話歸這麽說,一直以來都做得極體面,會提前打聽對方的愛好興趣,盡量将禮物準備得合人心意。
當下便詢問了和鄒岩關系最近的朋友,速戰速決地買完禮物。說是愛打游戲,所以挑了剛發行不久的最新款游戲機,中規中矩的選擇,可價格幾千,他想确實足夠體面。
慶生當天一見面就将禮物送到壽星手上。鄒岩驚訝他買這麽貴的東西,徐栖定笑笑說你喜歡就好,心裏又暗自覺得有些麻煩——之前倒沒考慮到,以自己和鄒岩現下的關系,似乎表現得過于重視對方,容易讓人會錯意,以至兀自浮想聯翩。
只是送都送了,也罷。轉了一圈,他同其餘人挨個打了招呼,轉過頭一眼瞧見沙發旁的鄒卻,忍不住走近了道:“嗨。”
也是好玩,方才他一進門,所有人便都圍過來,只有這家夥安安靜靜坐在這裏,剝着一個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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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心剝橘子的人猛地擡頭,手忙腳亂遞一個過來:“你吃嗎?”
徐栖定看向卧在他掌心的橘子:“把剝好的給我?這麽好?”
“……你不要的話也可以自己剝。”
鄒卻把手伸回去,被徐栖定握住手腕:“我沒不要啊。”他笑着接過橘子,“謝謝哦。”
“沒事。”鄒卻心跳提速。
兩人一站一坐吃橘子,很快把別的人吸引過來。肩膀被人拍了拍,徐栖定扭頭看,是白小珺。
她眼睛彎成月牙,問道:“甜不甜啊?”
沒立刻回答,徐栖定瞥見鄒卻不太自然的表情。回憶幾秒頓時恍然,那天在女生宿舍樓下的不愉快一幀幀浮現腦海。
而白小珺也在此時看清了鄒卻的臉,反應過來後笑容便僵住。
徐栖定眼神在他們中間渡了一個來回,選擇暫時不吭聲,手上又剝起一個橘子。那天的事他也有所目睹,雖然沒有立場發表任何看法,可人總有自己的判斷。白小珺家境優越,同樣不過是田岚替他選擇的“朋友”。
其實來往并不多,可幾次接觸下來已略有察覺對方的任性與目中無人,那麽無理取鬧确實像她能做的事情。
柯淼,他更不熟。比起看待事情本身,他倒比較意外那種性格的女孩子竟和鄒卻走得這樣近。看起來極其不适配的兩個人,不免讓人驚訝,是什麽讓他們成為形影不離的一對。
那天他選擇了相信鄒卻替朋友做的辯解,此刻當然也一樣。
“挺甜的,嘗嘗?”他開口,将剝好的橘子分一半遞到白小珺面前。
白小珺從不自在中回過神,眨眨眼欲伸手去接,那橘子卻又改了路徑,轉而移到了鄒卻手上。
“我記得你不是不愛吃別人吃剩的東西嘛。”徐栖定笑笑,“那是我已經吃掉一半的,我單獨再剝一個給你啊,等着。”
白小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摸不準徐栖定是開玩笑還是真的有意戲弄自己,只得自個兒尋了臺階下:“啊,是,我自己來剝就好了……”
而鄒卻捧着那燙手的橘子,兀自尴尬。
他猶豫一下,還是低頭把它吃掉了。
一群人圍着鄒岩唱了生日快樂歌,又鬧起百玩不厭的戲碼,将蛋糕上的奶油扔來抹去。徐栖定只覺這種浪費食物的玩法實在老套無聊,接了鄒岩切給他的一塊蛋糕便避到一邊。
轉頭瞧見鄒卻被衆人擠到角落,正貼着牆緩緩挪動,像只無助的蝸牛。
徐栖定忍不住笑。說不清這人究竟有何魔力,總是很輕易就讓自己揚起嘴角,眼神也不知不覺落到他身上去。用可愛來形容一個男大學生會不會不太合适?可這一刻腦海裏只能想到可愛這個詞。
可愛。
他站在樓梯口,朝着鄒卻招招手,又指指二樓,比個“噓”的手勢。
确實可愛。只是一愣,就立刻像聽到主人指令的狗狗,邁着步子快速過來了。
待人走到跟前,徐栖定壓低聲音:“他們太鬧騰了是不是?還老傷及無辜。”他無奈地指指自己下巴上的奶油,頓一頓,“走,我們去樓上。”
民宿二樓有個露臺,本想去吹吹風,卻見屋外天色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暗,陰沉黑灰的雲聚集在頭頂。
徐栖定蹲下去看露臺角落那盆油畫吊蘭,聽見鄒卻說,要下雨了。
話音落下沒幾秒,天空像被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暴雨突至。電閃雷鳴,閃電出現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像被銀白火光點燃。
樓下群猴狂歡似的大呼小叫,徐栖定禁不住笑。因正值酷暑,飛來的雨點濺在身上也只覺涼爽,想要多站一會兒,胳膊卻被人拉住,提醒他別被整個澆透。
“進去吧。”鄒卻被雨霧蒙得眯起眼睛,“淋雨會感冒的。”
兩人躲進室內,去衛生間找了毛巾來擦拭半濕的頭發。徐栖定接過,擡眼看他:“之前沒注意,你頭發好像有點自然卷。”
“嗯。”鄒卻點頭,“遺傳我媽媽。”
泰迪小熊。徐栖定想。
他沒再出聲,擦幹頭發後又坐去一邊解決那塊沒吃完的蛋糕。餘光瞥見鄒卻到處瞎轉,研究起放在梳妝鏡邊的一副耳墜,好奇地摸一摸。
“那個應該是白小珺的吧。”徐栖定說,“她上來補過妝。”
鄒卻一聽,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來。
“其實我也有過耳洞。”徐栖定擡手摸自己的耳垂,“一共四個呢。”
“啊,怎麽沒見你戴過……耳釘之類的呢?”
“早長好了。”為數不多違逆田岚做的事,回憶起來仍覺得痛快,“高中時候打的,過了過瘾而已,時間一久就堵上了,也沒再管過。”
又盯住對面那人的眉眼,細細凝視了一陣,笑着打趣:“挺好玩的,你有沒有想過要打個耳洞這種事?”
鄒卻擺手:“我——”
他才發出一個字音,頭頂的燈忽然毫無預兆地熄滅。周遭陷入徹底的漆黑,徐栖定聽見樓下傳來的響動,有人尖叫,有人大聲報告着突發狀況,“停電了!”
“停電了嗎?”鄒卻的聲音仍在幾米遠的地方。
“嗯,受天氣影響吧。”
屋外狂風暴雨,屋內一片沉靜。眼睛還未适應黑暗,有玻璃碎裂的聲響在不遠處炸開。
“怎麽了?”徐栖定朝着那個方向問,“你沒事吧?”
“沒事……”
不知是手邊什麽東西被打翻,鄒卻小心翼翼地用腳去碰地上的玻璃碎片,試圖将它們踢遠一點。坐在對面的人卻起身窸窸窣窣往這裏走,他急得提高音量:“小心一點,地上有東西,可能還有水,不要滑倒了。”
下一秒手臂被人摸索着抓住。
徐栖定抓到他,松一口氣,手從小臂滑到手腕,握緊了。這才想起有手機手電筒當救兵,于是松開彼此一前一後下樓去,混進叽叽喳喳的人堆,然後分開。
走到正東張西望的鄒岩身邊,徐栖定拿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開玩笑道:“趁現在黑着,要不再吹一次蠟燭?”衆人聽了這話開始哄鬧,機靈點的紛紛出主意該怎麽捱過這壞氣氛的停電時間。
有說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有說講鬼故事的,到最後手上的亮都熄了,客廳重又陷入黑暗。
鄒卻沒參與,摸黑去找喝的。途中遇到剛喝完水從廚房出來的鄒岩,對方一聽是他,壓低聲音說有點鬧肚子,得去趟廁所,叮囑若是大家問起就替他解釋成去洗臉上的奶油。
鄒卻忙應了,從冰箱裏取了罐看不清牌子的飲料。待轉過身,卻撞上個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人。
好黑,只能隐約看見那雙閃爍的眼睛。
“我們在玩大冒險。”是徐栖定的聲音,很輕,“他們要我找在場最有好感的人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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