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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方至缪擡頭,壟斷思緒。于迦南朝這邊走過來,見他走神,随口問了句。
“沒事。”方至缪搖頭道。
停車場的光線昏暗,于迦南的輪廓有些模糊,模糊到讓方至缪以為看到了回憶裏的于迦南。
于迦南不再說話,看了他一眼,說:“上樓吧。”
方至缪揉揉眉心,讓自己清醒清醒。然後也離開了。
進了電梯,兩人都沒說話。于迦南按了樓層,看了眼沉默的方至缪,頓了下,說:“那家店的菜不好吃?”
“沒有。”
“那為什麽不開心?”
方至缪扭頭看他,于迦南也正在看他,眉眼溫順地垂着,安靜又溫和。他看起來像随口一問,方至缪沒放在心上,也就順着他的話随口一答:“沒有,我沒不開心。”
“嗯。”
于迦南話音落下的那一秒,電梯忽然暗下來,只是樓層還在持續上升。突如其來的停電,狹小的電梯間,陷入了死寂的黑暗,方至缪渾身緊繃,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呼吸都放輕了,下意識伸手去扶什麽東西,眼睛看不見東西,手也抓空了,他往後退了一步,碰到帶着體溫的東西,是于迦南。
鬼使神差地,方至缪叫了一聲:“于迦南?”
他的聲音不自覺放緩了,平日裏的習慣上揚的聲調變了味道,顯得格外乖巧溫順。
耳後響起于迦南的聲音,輕緩地,很輕:“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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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是一陣沉默。聽到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方至缪松了口氣,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叫他的名字,方至缪咳了聲,開始沒話找話:“好像是停電了。”
“嗯。”
“…真倒黴。”
于迦南很久沒說話。過了很久,方至缪才聽到他說:“他們知道你怕黑嗎?”
“怕黑?”方至缪笑了兩聲,死不承認:“我才不怕黑,誰告訴你的?呃等等,他們…是誰?”
即使他們身處黑暗,于迦南卻能看清楚方至缪的臉,他因為心虛顫抖的睫毛,臉上不屑的笑,以及他借着光線模糊而大膽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于迦南看得一清二楚,仿佛看進心裏,嘴角也不自覺翹了一下。
這是重逢以來,他和方至缪最近的一刻,他的血液似乎沸騰了,在無邊的沉默肆意燃燒。
方至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只是撒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謊,也可能是因為對方是于迦南。
他不明白自己對于迦南的感情,不喜歡更不是讨厭,他想把于迦南當作朋友來相處,可是面對于迦南的時候,對方的每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熟悉的動作,都讓他想要靠近,又忍不住躲避。
方至缪不想變成現在這樣,他們之間明明可以坦蕩,直白的相處,哪怕之前的關系有多尴尬,當個陌生人也好過現在這樣。
他自己想了很多,不知道多久之後,于迦南回答了他的問題:“你的那些前男友。”
方至缪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話。他不願和于迦南讨論這些問題,感覺很奇怪,他總有一種擦槍走火的錯覺。
可方至缪控制不住自己,他聽到自己說:“我沒告訴他們。”
他們不知道。
只有于迦南知道。
“你問這些幹什麽?”方至缪說。
“沒事,”于迦南說,“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不會再問這種問題了。”
方至缪沉默了一會兒,違心道:“也沒什麽,這些對我不重要。”
沒成想,于迦南說:“什麽對你來說是重要的?”
方至缪愣了下,這個問題他還真沒考慮過。上學時,自由對他來說很重要,沒和于迦南談戀愛之前,他覺得逃課,打架比整天坐在教室裏學習好玩,和于迦南談戀愛之後,他覺得學習也沒那麽枯燥。直到後來他出國,想要一個人完成和于迦南做過的事情時,才明白沒那麽簡單,他竟然有些渴望于迦南在他的身邊,一直陪着他。
于是,方至缪回答:“自由。”
………
那天晚上之後,方至缪再也沒有見過于迦南。攝影室的工作暫歇了一陣子,員工跟着他忙活了大半年,全國各地跑,很多都還沒回家,方至缪是個有人情味的老板,趁着這半個月工作室比較閑,放了半個月假,他也能好好休息幾天。
卓越臨走前和他吃了頓飯,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卓越仰頭喝了口酒,郁悶地說:“老板,你說我這個人怎麽樣啊?”
方至缪看他,還沒等他回答,卓越自顧自說:“哎,我最近可愁了。”
方至缪樂了,笑着說:“你還有什麽可愁的?”
卓越雖然跟着他幹了這麽多年,不顯山露水,但方至缪知道他家世不錯,讀的名牌大學,出國留學後就死活要和他幹,估計是叛逆吧。
方至缪比他大四歲,幹過不少和卓越一樣犯傻的事情。
卓越洩氣地又将一杯酒喝完,方至缪見他沒完了,攔住他還要倒酒的動作,說:“見好就收,差不多得了,一會兒喝多了我不送你回去。”
卓越嘆口氣,這才收回手,“我爸非催着我聯姻,但是我沒願意啊,那人是我爸合作公司老總的女兒,我壓根沒見過人家,總不能稀裏糊塗地就結婚了吧,這不耽誤人家,也浪費我的時間嗎。”
方至缪猜出個大概,了然道:“所以你是離家出走?”
“嗯。”卓越點頭,“我爸又開始催我回家了,還打電話威脅我,說我要是不回家,就讓我表叔來抓我。”
“你表叔?”
“是啊!”卓越懊惱地捶了下桌子,“我那表叔以前是當過兵的,這兩年才回來,我小時候可害怕他了,現在也害怕,他動不動就管着我,竟然還打我!我才不想被他抓回去!”
吃完飯,方至缪把有些醉的卓越送到樓下,沒成想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賓利,醉乎乎的卓越看見主駕駛的男人,立馬就清醒了,他結結巴巴地喊了聲:“…叔叔。”
方至缪也朝那邊看去。主駕駛的車窗降下來,男人五官堅毅,眼神帶着軍人特有的肅靜與淩厲,望向卓越的眼神刀子似的。
卓越跟個鹌鹑一樣,灰溜溜地坐上車,男人對方至缪點了點頭,禮貌地說:“謝謝你把他送出來。”
方至缪也回他個同樣的笑,“沒事兒,舉手之勞。”
車子啓動,卓越降下車窗,沖方至缪擺了下手。
随後賓利飛速離開,方至缪收回目光,掏出車鑰匙,也上了車。
回到公寓夜裏十一點,走廊這會兒沒人,方至缪先是看了眼對面,門裏沒有燈光,他才回頭,解開密碼鎖,走進卧室。
去浴室沖了個澡,喝了杯蜂蜜水,桌上的手機振動起來。
他實在不知道誰這麽晚會給他打電話。方至缪看到屏幕的備注,頓了下,才接起。
何永蘭嗓音帶着哭腔,控訴他:“你個混小子!這麽久不回來看看,你外公都住院了,你真狠心!”
方至缪聽到外公住院,臉色微變:“什麽時候的事?”
“你外公三天前就中風住院,我今天才趕過去,你爸他公司忙得轉不過來,我自己飛過美國照顧你外公,可辛苦了!”
方至缪略過何永蘭那些話,開門見山地說:“地址發我,我訂好機票盡快趕過去。”
何永蘭一聽他要來,語氣大變:“那你快點!我自己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方至缪語氣不耐煩,他應了聲就把電話挂了,沒有絲毫要和大半年沒見的母親說話的意思。
外公的事他必須管,方至缪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手心濕漉漉的,他抽了張紙巾擦幹淨,又訂了張機票,直接躺在沙發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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