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喂個湯
這幾日, 方辭那醫館還是沒什麽生意。她有點心灰意懶, 交代了三個夥計幾句, 動身去了橫店, 給樊真探班。
今天這一幕是街拍,劇組一早就進場了。方辭坐車抵達小鎮,跟外圍的場務說明了情況,塞了幾百塊錢就被放了進去。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幾臺攝像機對準了道路中央。
導演一聲令下,兩個演員開始了對手戲。方辭打量了會兒, 認出飾演男主角梁紹謙的就是當紅小生沈嘉和, 幾乎是國內一大半年輕女孩的偶像,簡直如日中天。和他演對手戲的叫夏一冉, 是個新出道的,但是勢頭很猛,短短一年時間, 已經差不多跻身準一線了。
聽說後臺很硬, 一出道就演女二和女主。
夏一冉演的是梁紹謙的妹妹梁柔,這是個類似林黛玉那樣的角色,是姨太太生的, 心思敏感, 文靜沉默,有點文藝氣息, 和哥哥梁紹謙的關系向來不錯。這一次,得知了梁紹謙要為了一個女人和華中軍區司令員樊正中開火, 難得爆發了一次,一改往日溫吞的性子,極力勸阻他。
這一場對演員的演技有點高,既要表達她溫和喜靜、不愛多管閑事的性格,也要表現出她對哥哥的關懷,欲言又止下的矛盾。
夏一冉的演技實在是不怎麽樣,導演已經喊停了五次:“夏一冉,你能不能有點表情?是讓你表達出很想說但是不能說的心情,體現出謹小慎微的性格,這個時候,你應該是漲紅着臉,內心無比焦慮的,你瞧瞧你演的,這是在發呆嗎?”
方辭自問對演員的演技要求不是很高,也不大會鑒賞,不過,就算是她這樣的門外漢,也可以看出夏一冉的演技很爛了。
樊真看到方辭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在看她演戲啊,不怕辣眼睛?”
方辭:“你的演技就比她好多少了?這麽說別人。”
“看着吧。”樊真遞給她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
夏一冉和樊真交錯而過,一個在導演贊許的目光裏得意洋洋,一個在導演嫌棄的目光裏憤憤不甘。後來,夏一冉就抱了包瓜子站到了方辭身邊,和她一塊兒看樊真演戲。
導演說:“也別演別的了,就演剛才那段,你客串一下梁柔,給夏一冉示範示範。”
夏一冉嗑瓜子的動作一停,狠狠捏了捏手中瓜子袋。
“嘎嘣嘎嘣”的聲音在方辭的耳朵裏特別清晰。
樊真雖然名氣一般,可演技是真的好。夏一冉原本還不忿呢,看着看着,眼睛就直了,嗑瓜子都忘了。
這段戲短,很快就演完了。她得意地走過來,原本想奚落幾句,誰知夏一冉一把抓住她的手:“好厲害啊,你怎麽演得這麽好,你教我好不好?”
樊真:“……”
小姑娘脾氣是不好,但一旦認可了某個人,就殷勤起來了,跟之前趾高氣揚的大小姐模樣大相徑庭,這會兒跟塊狗皮膏藥似的粘着樊真,怎麽都不肯放她。
原定的閨蜜二人組烤肉計劃就這麽泡湯了,方辭只能一個人灰溜溜地離開。
還沒走到路口,就碰到了帶着李芊芊和助理一塊兒過來的童珂。
童珂戴着一副大號的墨鏡,目光藏在暗色的鏡片下,看不清,遠遠望去,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幾天沒見,她倒是比以前沉默了,助理在一旁翻冊子,她卻只是定定地盯着方辭。
她雖然神色漠然,方辭卻能感受到那種源自她內心深處的恨意。
讓人背脊發寒。
她越是冷靜,就越是不同尋常。
李芊芊卻有些尴尬,看到方辭看過來就屈辱地別開了目光。那天的聚會上,她算是出足了洋相。可是轉念一想,這些都是拜方辭所賜,她心裏又恨得牙癢癢的。
童珂主動過來,跟她打了招呼:“來探樊真的班啊?”
方辭點頭:“是啊。”
童珂說:“聽說你現在還在經營你那個小醫館,但是,好像生意不大好。”
她的語氣裏聽不出幸災樂禍,方辭卻更加感到心裏發毛,強自鎮定,冷淡地說:“我開心,旁人管不着。”
童珂笑道:“是啊,自己開心就好,不過,我覺得你老那樣也不是個事兒。怎麽樣,你對拍戲有興趣嗎?”
方辭一怔,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童珂微笑:“很意外?”
方辭也笑:“是很意外。”
“那麽,你有興趣嗎?”她又問。
方辭說:“不好意思,沒有。”
童珂笑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走近了兩步,貼在她耳邊說:“你是不敢吧,方辭?以前你不是這麽膽小的啊?”
方辭微微挑眉,擡頭望向她。
童珂唇邊的笑意莞爾,眼中卻帶着刻骨的恨意:“咱們的戰争,還沒有結束,現在,只是剛剛開始。你信不信,三哥他總有一天會回到我的身邊?”
方辭甚至覺得,這女人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她扯了扯嘴唇惡意地說:“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方戒北那天都說得那麽清楚了。”
提起那天,童珂再難保持風度,臉色陡然沉了下來,十分地難看,額頭的青筋甚至還狠狠地跳了跳。
方辭可沒什麽風度,這都是視她為死敵的人了,還用心軟嗎?
她擡手往掌心吹了口氣,不無遺憾地說:“其實啊,方戒北也就那樣,我原本都不想要了,不過想想,讓你撿我吃剩下的,總是不大好,所以,我還是勉為其難收了吧。而且,就算我想把他讓給你,他也不肯啊。”
童珂咬着牙,姣好的面容有些扭曲。
方辭微笑,貼得更近,輕輕地說:“你倒貼了這麽多年,對于這一點,應該深有認知啊。”
童珂放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又松開,過了很久,拾掇好了情緒,又變得平靜下來。她一開口,還是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文藝女神:“那我就拭目以待。”
說完,招呼李芊芊走了。
等她的背影離開,方辭臉上的表情就落了,心裏有些沉甸甸的。
……
今天趕場,劇組到了晚上8點還在拍,吃的是打包的盒飯。樊真問她要不要,方辭擺擺手,說免了,一個人去了街上晃悠。
這邊店鋪多,因為是拍戲勝地,人流量很大,尤其是夜間。方辭挑來挑去,選了一家看上去人最少的,點了碗陽春面。
原本以為很快就能上,結果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也許今天就是她的點背日,坐下沒幾秒鐘,外面就湧進了一幫人,像是附近哪個大學的志願者。
這不,原本五分鐘就該上來的面,足足等了十五分鐘還沒上。
老板忙得暈頭轉向,方辭也不好意思再催,郁悶地耷拉下腦袋。
“你先吃我的吧。”身後有人輕輕拍她的肩膀。
方辭回頭,看到了端着碗從逆光的角落過來的方戒北,詫異地長大了嘴巴。他身上穿的是白色的運動衣常服,拉鏈只拉到領口第二顆扣子的地方,露出裏面白色的背心。
他在她對面坐下來,把碗推到了她面前:“吃啊。”
方辭沉默了會兒,才輕聲問他:“你不用執勤?”
“我這不就是在執勤?”
方辭不懂。
方戒北替她取出了一雙筷子,用濕巾擦拭,給她解釋:“有個領導這幾日來這邊視察一個試驗田,要調研考察,我和幾個弟兄奉命保護首長,這幾天就住在這附近。”
他又問她:“你呢?”
明明四周很喧鬧,方辭的耳朵裏卻安靜下來,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方戒北神态溫和,專注凝視她的時候,好像他的眼裏只有她。
只有她一個人。
方辭莫名有些窘迫,忙轉開目光。遲鈍着尴尬了會兒,她才想起來什麽似的,連忙去抽筷子,準備吃面。因為動作急,不小心打翻了筷筒。
方戒北制止了她,快速地吧筷筒裏傾翻的筷子都收拾了起來,又遞給她幹淨的筷子。
方辭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吃啊。”他約莫是笑了一聲,好像是在說,你這個毛毛躁躁的小孩子啊,還是和小時候一個樣兒。
方辭想起以前這個時候,她就會撒嬌,就會威脅他不許笑,想着想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點兒尴尬感,也就消散了些。
她吃了幾口面,找了個話題:“你不是說要去黎川執行任務嗎,怎麽上橫店來了?”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黎川那個任務在下個月。”
“哦,是我記錯了。”方辭這記性,确實是不怎麽樣。被他一提醒,臉色微紅,暗暗吐了吐舌頭,繼續埋頭吃面。
“我給你去打碗湯。”方戒北說。
方辭說:“不用了。”
“你這個吃相,沒有湯一會兒肯定噎着。”他很有遠見地說。
于是,方辭就閉上了嘴巴。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是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确實是有那麽幾分道理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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