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皇太孫

皇太孫

李昭朝藍衣宦官使了一個眼色,那宦官慢步過去,彎腰将她的帕子拾起來,恭敬地遞到她手中。

“霍小姐。”

霍姝本是想讓皇長孫替她拾帕,沒想到她竟讓一個宦官給她揀帕子。

她努力維持住臉上的微笑,面色從容地從宦官手中接過帕子,對着男人道謝後,帶着侍女款款從山池院離開。

藍衣宦官忍不住提醒,“殿下,那是霍大将軍的女兒,半年前剛從梅關古道回來。長安城的王孫公子見了霍小姐,都會上前主動交談。”

哪會如皇長孫這般冷淡。

那畢竟是大司馬的女兒,何人不想與她處好關系?

美人的帕子掉落在地上,殿下不去拾帕,反而讓他一個閹人去,未免太過不解風情了。

劉洪作為一個小宦官本不該多嘴此事,可他覺得皇長孫剛回宮不久,許是不了解長安內情,就忍不住提醒李昭,以後不能拂霍姝的面子。

李昭睨了他一眼,問:“你叫什麽名字?”

他躬身答:“奴才名叫劉洪。”

“待皇長孫府修繕好,你随我出宮,在我身邊貼身侍奉。”

“是。”

劉洪頓時喜不自勝,比起在深宮中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宦官,他自是願意跟随在皇長孫身邊,做他的貼身內侍。

畢竟李昭是皇太子的嫡子,如今朝臣內外都在推測陛下有意立皇長孫為儲君。

若李昭成了皇太孫,劉洪的前程不必多說,自是璀璨榮華加身。

他緊随在李昭身後,随他去到百福殿赴宴,因李昭的一個承諾,劉洪就同一只狗一樣守在他身側,倒酒揀菜等事全被他一人給包羅了。

旁人見劉洪那個谄媚樣,白了他好幾眼。

皇帝讓王萬福在他身旁擡了一張金椅後,招手讓李昭上前,坐在他身側。

“昭兒,上前來。”

“謝阿翁賜座。”

李昭上前,對着皇帝一拜後,這才拂袍坐在他身側。

底下的朝臣見俊美如玉的皇長孫坐在皇帝身側,不由想起了昭賢太子,從前皇帝也甚寵太子,每逢宴會,必召他到身側同坐。

哪知他後來竟然殺死了自己的兒子,還逼死了魏皇後呢?

“昭兒,你覺得霍家的女兒如何?”

皇帝伸手指向渺庭下,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他含笑地撫了撫下巴上的白色長胡,說霍姝跳的拓枝舞頗有越妃的風範。

越妃是皇帝現下最得寵的寵妃,她為年近六十的皇帝誕下皇嗣後,從美人瞬間就晉升為越妃。

皇帝雖未立她為皇後,但越妃代掌鳳印,主政後宮,三千寵愛極于她一身。

李昭道:“霍将軍的女兒不僅有其父之風,而且柔麗多姿、端莊大方,是長安貴女的典範。”

霍谏聽到皇長孫如此誇贊他的女兒,心中自然不勝自喜。

他站起來,對皇帝拱手道:“謝陛下、殿下稱贊小女,但臣的女兒如何能與越妃娘娘相比?越妃娘娘國色天香,一舞名動天下,姝兒年幼懵稚,不及娘娘芳儀翩翩。”

“愛卿謙虛了!”皇帝笑着讓王萬福給霍谏親自斟酒,“朕覺得你的女兒甚好,與朕的阿昭恰是一對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朕今日就為他們二人賜婚,半年後的十二月初十成親。”

霍谏聞言,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樽,跪在地上,叩謝皇帝聖恩。

霍姝一舞方畢,正要退場,聽到皇帝賜婚後,遙遙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之處的皇長孫。

“姝兒,快上前來,拜謝陛下聖恩。”

她如一只傀儡,被霍谏拉着跪倒在皇帝面前。

李昭看着跪在地上的霍谏父女一眼,又看着齊齊向他賀喜的朝臣,心覺諷刺。

君命如催魂刀,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皇帝要他父親死時,一句冤屈都不多問。

現在要他娶霍谏的女兒,也是一句是否願意也不多問。

李昭藏在袖中的右手,攥得越來越緊。

想到現在還不是與皇帝撕破臉的時候,他權衡一番利弊後,低下頭,垂下纖長的睫毛,低首道:“昭兒謝阿翁賜婚。”

皇帝高興大笑,拍掌讓宮人倒酒,今日與霍谏不醉不歸。

林雀坐上紀家的馬車,一路跋山涉水,歷經一月後,終于到達長安城。

以前林雀覺得韶州城就已* 經算大了,如今到了長安,看着一眼望不到頭的街坊,她才曉得韶州與長安相比,就是蝼蟻與大象的區別,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他們在彩霞鎮上從不多見的西域人,長安城裏多的是,簡直數不勝數。

長安的女子,不止穿羅裙,有的人還穿胡裙,着男裝,與友人結伴相游。

阿箬伸手指着一個不遠處身穿男裝的長安女子,嘆道:“長安城真開放,我們黎花村的女子要是有人敢穿男裝,得被那些長舌婦用吐沫星子淹死。”

“還有那個紅衣姑娘,她穿的粉衣襦裙,領口拉得好低,連奶.子都要露出來了!這要是在我們村,肯定要被罵不守婦道,是個狐.媚子!”

林雀輕咳一聲,示意阿箬注意形象,說話小聲些,別讓許子昌他們聽到。

阿箬經她提醒,連忙捂住嘴,裝做淑女模樣,挽着林雀的手,去尋墨雲巷。

可他們從早上尋到下午,在明啓街都沒有尋到墨雲巷。

許子昌有些惱火,覺得林雀就是被阿昭這個負心男人給騙了。

“他肯定将林姐姐的錢全卷跑了!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

紀雲梵陪他們尋了一日,已然有些疲憊,“林娘子,單靠你我之力,恐難在長安城茫茫人海中尋人。不若我們明日出錢請人畫一封畫像,讓人比照着畫像在長安尋人,恐能更快尋到阿昭公子。”

“這個主意好!”阿箬拍手贊成。

林雀輕輕點頭,“只能如此了。”

衆人尋阿昭尋得都有些倦了,便到附近的福方客棧歇息。

夜裏,林雀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她從包袱裏翻出一封從長安城寄到黎花村的書信,一字一句地看了數遍後,決定去一趟松和信站。

翌日早晨天還未亮,林雀就帶上這封書信去信站尋人。

“請問你們信站有一個叫趙署的人嗎?”

“我就是!”

趙署剛背上信箱準備出門送信,就看到一個懷着身孕的女子,頭戴慕籬,拿着一封書信在信站門口尋人。

林雀擡頭看向他,對着他微微一笑。

“我叫林雀,之前你曾寄信給我,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記得你!”趙署對她的印象十分深刻,林雀連着往墨雲巷寄了四次信,可長安城根本就沒有墨雲巷這個地方。

松和信站每天都會送來上萬封書信,讓信客一一送達,他的師父覺得林雀送來的信擠占信箱,便想将她的書信全燒了。

趙署不忍心,便将她的信都留下來。

林雀:“我來這兒,是想問你,長安城真的沒有一個地方叫墨雲巷嗎?”

“實不相瞞,這一月我趁送信時,走遍長安大大小小的街巷,甚至翻看長安城以往到今的巷圖,都沒有找到這個地方。”趙署見她如此執着地想要尋到墨雲巷,甚至千裏迢迢地來到長安,不由有些好奇,“請問你尋這個地方,是要尋何人?”

林雀擡頭看着一眼往不到頭的街巷,覺得自己渺小如塵。

她輕聲道:“我來長安墨雲巷,是為了尋我的丈夫。”

趙署嘆氣,“林娘子,你約莫是被你的夫君騙了,長安城根本沒有墨雲巷。”

她現在已經知曉了,但她仍不懂阿昭為什麽要騙自己。

他們成為夫妻已有一年時光,林雀将一顆真心予他,阿昭卻诓騙她,拿走她的錢財,不知去了何處。

林雀在思考,自己是否有必要請人畫一封畫像,去尋阿昭?

有人對着街巷的路人呼喊:“皇太孫喬遷新居,在彩樓賜福,大家快去領賞錢啊!”

趙署一聽得能夠白領賞錢,便背着信箱,急急跑去彩樓。

林雀想着自己約莫是運氣不好,碰上這樣一個人。

今日彩樓有貴人賜福,她不妨去領領喜錢,沾沾福氣,興許能夠轉運。

可當林雀走到彩樓附近,看到城樓上的那人後,腳步倏然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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