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2.1雲泥
第3章 2.1雲泥
2.1.1
趙書今窩在會所的真皮沙發上酒也不喝,幹抽着煙滑手機。
孫淩剛從鄰國的超跑錦标賽歸來,手上的粗犷銀飾筆畫地叮當響,興頭很高地向趙書今描述新萌發的方案,勢必要運用在他們的改裝車廠裏。
趙書今在昏暗裏沉默着,不知情緒,孫淩歇下來喘口氣,卻聽見整晚一言不發的趙書今,突然對着手機哼笑道,“巧了,他居然和周景言年紀一樣大。”
“誰啊。”孫淩好奇便不再說公事,湊到趙書今手機上瞥了一眼,見到對面的聊天對象名叫“笑看春秋”,頭像不知道是哪位古代的皇帝畫像。那頭說話語氣很狗腿,還給趙書今轉賬六元,又回複他“老板我都24歲了。”
“什麽怪人。”孫淩指着那頭像笑道,“這皇帝看起來很蠢”,他話音剛落就見趙書今快速回複“你看起來年紀挺小的。明天空嗎,出來一起玩啊,約個會。”
那渴求明晃晃地發送出去,而後手機就被按滅,趙書今轉頭問孫淩“你剛說哪裏可以借鑒來着?”
孫淩哪還有心思和他談事兒,趕忙八卦,“大哥你這頭什麽情況啊,上次那個眼睛和景言一模一樣的,分了?”
“他說我得愛他。”趙書今嗤笑一聲,似是想起荒誕的事,他摁滅煙,又倒進沙發裏抱着手臂,眯着眼像是困了,說“市北一套房,閉嘴了。”
“哈哈,你也沒那麽讨厭他嘛。”孫淩添了杯酒,侍者和他說“小孫總,人都來了在樓下”,孫淩說你帶過來,又轉頭問趙書今,“你要不要,新人,據說片場當過景言替身。”
趙書今悠然地躺着,擡起一只眼看他笑得鬼,便也笑道,“我不要我今天來幹嘛。”
“你不是有新情況。”孫淩指指他的手機,趙書今又想起來這件事,按開屏幕才發現“笑看春秋”回複道“啊?老板,你在說啥呀?玩什麽?”附加一個瞪大眼的蠢表情。
趙書今只笑笑,想他應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不過無所謂,這種類型又不是沒抱過,上手分分鐘,送點小禮物就樂呵呵放手,容易又好睡。
趙書今示意孫淩等等,他快速回複完“明天下午六點,我去松山接你”,就拿手機起身,對孫淩眨眨眼問,“明天有時間麽,帶你見見這人,早上看到的,很有意思,一看你就懂。”
“還挺神秘。”孫淩打趣着趙書今,倆人一齊出了煙熏霧繞的屋子,見到走廊上迎面而來的男女。來的女人似是最近小有名氣的平面模特,來的男人雖說臉生,但又瘦又高,算得上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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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書今對孫淩打趣道,“有導演選他做景言的替身?”孫淩沒理,只對那男人說,“哎,你。對說你,你轉過身一下,對。”
那男人順從地轉過身,趙書今這才發現,從背後看,他分明的肩線和長腿,确實與周景言有幾分相似。只得聳肩作罷道,“行吧。”
孫淩遞給趙書今一張房卡,上手攬住嬌軟的平面模特,對書今說,“我帶她進去轉轉,車廠的事明天再說。”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高瘦的男人已經環上了趙書今的腰,在趙書今快一米九的個頭前,再冷硬的人都可以變得柔軟和服從。
孫淩聳聳肩,沒有窺視好友與人親密的興趣,快步帶着人走遠了。
2.1.2
趙書今和人厮混了大半夜,第二日癱在床上,關燈打游戲打到幾近日落,才懶洋洋地去找孫淩上山。
他一夜未歸家也未換車,孫淩看到這輛銀色跑車時愣了半晌,正想調侃什麽騷包配置,但見着副駕上的大束玫瑰,又見內裏全替換的大象灰內飾,聯想到平安夜後就灰頭喪臉的趙書今,心下有些五味雜陳。
趙書今從駕駛位出來想将花扔了,孫淩卻問,“你不是去約人嗎,剛好用得上。”
趙書今沒理他執意要扔,孫淩順勢攔住他将花放車頂上,猶豫片刻還是勸道,“別太死心眼,你每次這樣看得人都,哎,怎麽說,難受。”
趙書今見友人少有的神情認真,這兩日壓抑的情緒也翻騰上湧。他随手摸出打火機,把玩着,自嘲地笑笑道,“這車是為了和他求婚改的。”
孫淩聞言什麽都沒說,只是給趙書今遞了根煙。兩人原地沉默地抽完,煙散了郁氣也随風,趙書今先一步開口,無所謂裏帶着笑意道,“走吧,不是說要帶你看有趣的。”
孫淩指着花束問,“花還扔嗎。”
趙書今頓了頓,無奈笑道,“你不是說約人用得上嗎,放後備箱吧。”
孫淩幫趙書今放好花,選了一輛普通跑車一齊往松山開去。
趙書今昨日沒有再回複“笑看春秋”,但他篤定那人今天肯定會在山腰等他,風月場裏混着不至于沒有這點自信。
傍晚的松山山脊上殘餘着夕陽淺淡的橘光,從黑冷的環山路上望去裝進滿眼的熱,這暖意蔓延着,直至被山腰小賣部明亮的白熾燈全全取代。
2.1.3
冬季工作日的六點多,山客,游客差不多都散了,徐澤一般六點五十下山,這會兒本該收拾垃圾打點打點衛生,可他今天五點多就拾掇好了,現下正抱着書本坐在店前小桌旁發呆。
至于為何如此,徐澤只是覺得打掃的時候算不上體面。是的,昨天他看到那輛銀色的跑車時,多少覺得那挺體面的。
而那種體面人,竟說要與自己約會。
思及至此,徐澤又認為有些荒誕,開那種車的老板怎麽會向他發出邀約?
Zhao那句“明天空嗎,我想和你約會”,他從昨晚看到現在看了無數次,只覺得對方是不是錯發了訊息,不然怎麽會約僅有一面之緣的自己,也再無回複?
心中的疑慮盤旋,在聽到熟悉的巨大聲浪從山下響起後,竟生出些莫名的緊張。直至見着昨日那輛銀色跑車停在面前,緊接着車後又跟停一輛白色跑車,徐澤才懵懵地從位置上起身,習慣性湊近車子。
他一靠近,駕駛室的車門卻上開,車裏人面色淡淡戴着墨鏡,穿一件質地柔軟的灰色大衣,身上帶着暖意。徐澤昨天只看到他在車裏,沒想到這人如此高大,趕忙閃身讓道,什麽話也不知道說了。
趙書今下了車去後備箱拿着一大捧玫瑰朝徐澤走來,徐澤看着那火紅一片不由地後退一步。
其實他昨天給這位老板遞水時,就看到副駕有玫瑰,可他沒想過這種熱情的花束,能和自己有半毛錢幹系。
但現下趙書今捧着花站在他面前,人很挺拔冷峻,有着徐澤歆羨的身高,雖然戴着墨鏡看不清眉眼,但徐澤卻覺得對方正在打量他,便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卻聽到來人問,“你叫什麽。”
聲音是低沉的又慢慢的,徐澤心跳卻錯拍,他擡眼支吾說,“我,我叫徐澤。”
趙書今輕笑着将花遞過來,态度并不強勢,再開口也柔和,“我是趙書今,昨天初見你太驚豔,一時無措,反應過來竟已開車走了。”
他頓了頓,看着完全呆掉的徐澤,又道,“如果你收下花,就當你原諒昨天我的所有失禮。”
“不會,不會。”徐澤忙低着頭把花接過,那花太大一束将人遮了一半,徐澤拿着它笨手笨腳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就問趙書今要不要喝水,剛好昨天他沒收自己轉過去的錢。
趙書今眉頭短暫地皺了皺,卻只說,“我來接你約會,該照顧你才是。”一句話說的徐澤更是難以應對,連忙回他,“不用,不用。”
孫淩在不遠處看戲沒看出名堂,只覺得趙書今的胡說八道還是張口就來,而這個徐澤也太矮了,瘦弱的像只猴子,不知道平日喜歡勻稱高個兒的趙書今發的哪門子瘋。
他無聊地走近些,出于禮節,還是打算對被花遮住臉的徐澤自我介紹,但他話未出口,徐澤卻把花放下,整張臉便全露了出來,孫淩在明亮的白燈下一望,瞬間也徹底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徐澤,随後擡眼看向趙書今,趙書今一副飽含深意又得意的模樣。孫淩小聲罵了一句,看徐澤疑惑地望着他,只能嘆了口氣,說,“抱歉,剛才你們說話,就沒自我介紹,孫淩,書今朋友。”
“你好,你好。”徐澤見這位戴着唇釘,穿着也過于時尚,多少還是認定趙書今更靠譜,他不由靠趙書今近了些,慌張也平複些許,又從櫃臺拿了兩瓶果汁遞給兩位來客說,“你們先喝,我還有20分鐘下班,不介意可以在這坐一會。”
徐澤看趙書今聞言動作頓了一下,又想起他倆穿得少,店裏沒空調定會冷,就貼心道,“要不你們回車裏等吧,外面涼別感冒了。”
孫淩看了一眼趙書今,見他嘴角幾不可見地下沉,唯恐不亂地打趣道,“叫你等着,哈哈,頭一遭吧。”
他本是低聲調侃,卻不料徐澤一個字未落地聽了去,頓時臉上飄紅,有點歉意道,“剛才上去一個老年登山隊,我答應等他們下來,把鍋裏鹵蛋賣完就走。”
他說完,也不知是頂燈出了問題,還是換了角度,只覺得趙書今的臉色似乎蒙了薄薄的灰。孫淩憋住笑,轉身說回車裏等,要書今和徐澤好好談。
徐澤人生裏就沒見過這麽年輕開豪車的,況且對方又送花又要約會,他愛看的帝王将相故事裏,并沒有什麽戀愛模板可供參考,只能引趙書今坐下,問他要不要吃點熱的暖暖身。徐澤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書今攔住了去路。
趙書今攬人攬得急,本是手臂擋了一下,指尖卻碰到徐澤的手背,冰得他一愣,順勢托起徐澤的手,淡淡斥責道,“怎麽這麽冰?”
而後蹙眉四顧,見着了櫃臺保溫箱裏的熱飲,直接上前取了兩瓶塞進呆滞的徐澤手裏,道,“先拿着,錢算我。”
又直起身打量頰上紅暈暈的徐澤,面色重回溫和,輕輕點了點徐澤的手背笑道,“手都比我冷這麽多,怎麽還幫我想。”
徐澤因昨晚看了趙書今的信息大為震驚,今早犯迷糊忘了揣個熱水袋,想着只有一天抗抗就過去,但當這兩個溫熱的飲料瓶遞過來,那種習慣了寒冷的手突然感覺到暖,徐澤原本緩慢流淌的血液似乎都開始快速奔走,他覺得手燙,臉燙,連心都是燙的。
徐澤的謝謝還未脫口,便隐約傳來老年登山隊吵嚷的聲音,徐澤顧不上這頭的趙書今,朝不遠處吆喝,“王伯伯,給你們的茶葉蛋打包還是在這吃啊。”
“在這吃在這吃。”登山隊六七個人,領頭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擁上來,其餘的人也相繼落坐,向徐澤點水和食物。
趙書今見這嘈雜畫面,默默地退開些。他俯身在徐澤耳側道,“我去把車停到旁邊觀景臺,你盡快。”
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要走,徐澤耳朵被吹得癢癢的,見他離去才回過神喊道,“老板,花,你的花!”
趙書今肩膀微沉,勉強轉身說了句,“随你處理就好”。
就大步一邁,快速從敞亮的小賣店,走入茫茫的黑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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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