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攤牌

第三十八章攤牌

天色陰沉，萬裏的高空像是掉進一個巨大的漩渦中，黑得深不見底，即使有各種燈光亮如白晝，這黑暗似乎也驅散不了分毫。

Sam示意Mon坐下來，自己也緊跟着坐下。

她們第一次沒有那麽親密地坐在一起。Mon看着坐在靠近沙發另一端的Sam，明明也離自己不遠，但是她就是覺得自己似乎離她好遠好遠，遠到Mon以為自己在Sam心裏的位置已經偏離了——她是否已經不再信任自己了？甚至……已經不再愛自己了？

Mon坐下來，視線緊跟着Sam，看着她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坐下來，然後最終定格在她坐下後望向自己那個清澈如水的雙眸裏。

Mon讀不出來她的眼神是什麽含義，像是猶豫，又像是試探。總之——

平靜中沒有帶着以往凝視自己時的柔情。

Mon的心猛地抽一下，失落感瞬間充斥了她的情緒。雖然她知道自己早就該有所準備面對這一天，可是等到真正發生的時候，她還是有點難受。

她側過了臉，不敢再看她。

窗外的雨開始下了起來，雨滴噼裏啪啦地打擊着玻璃，幹脆有節奏，一下一下，疊着Mon此時有些緊張而加快的心跳聲。

“Mon……”Mon下意識地擡頭看向Sam。

只見Sam的表情忽然變得悲傷起來，淡淡道：“我給你講一講關于我父母的事吧。”

“Sam……”Mon本想Sam會講她是怎麽揭穿自己的真面目的、或者直接像以前發現卧底之後肆無忌憚地告訴他他們接下來是如何算計警察的，可是Sam卻突然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反而不知道怎麽辦了。

Mon是愛着Sam的，不僅是出于任務需要，她本身也很想知道關于Sam的一切的。但是，她想不通，Sam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說關于她父母的事情？

像是看出Mon的疑惑，Sam道：“你先聽我說完，好嗎？”

看着Sam終于稍微露出笑意的臉，Mon的心才沒那麽難受了。她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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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才Mon承認她自己動過自己的電腦後，Sam就已經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Kirk發現的那個卧底要保護的人。而關于母親，Sam知道母親是怎麽自殺的之後，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她根本不信任任何人，當然，父親更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他是怎麽對待母親的以及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

可是，自己遇見了Mon，并愛上了她。而且現在，還發現了她就是卧底的事實。Sam思考過，到底是和那個卧底一起暗中保護Mon讓她盡快收集到證據交給警察，還是和她直接攤牌與她一起找……Sam知道，如果選擇後者，自己必須要将父親的事告訴她，而多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就多一份危險，并且一旦失敗，自己将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這是一場豪賭。可是經過了反複思量，Sam還是選擇了後者。

她選擇相信Mon一次。自己已經單槍匹馬地努力了這麽長時間，這次多一個人并肩作戰，如果真的那麽不幸，讓她們都失敗的話，Sam想，那可能就是命中注定，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能給母親報仇……

“我的母親，是吞服大量安眠藥自殺的……”

冰冷的文字講述這些往事時，即使講述人的情緒和口吻是極度壓抑和冷靜的，也會讓人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悲憤和痛苦。

主動将埋藏在心底的傷疤和秘密坦然暴露在別人面前，Sam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将這一切和盤托出之時，目光始終盯着沙發對面高大而呆滞的書架，耳畔細細聽着窗外玻璃上打得乒乒乓乓的雨滴聲，腦中盡量不去回想那些讓自己痛不欲生的畫面。

“……所以，我一直沒有提過我的母親。我也不願意去回想過去母親在世時的日子，因為那些時光越快樂，我就會越痛苦……”

Mon靜靜地看着Sam，一字一句地聽着Sam說着，心情同樣沉重難過。難怪她那次喝醉時、前段時間下雷暴雨夜裏夢魇時，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母親。這麽早就失去了母親，Sam一定很難過，很自責，她再也不能在母親跟前盡孝了，再也不能承歡膝下、與母親共享天倫了……

Mon對Sam更加憐惜了，視線根本就舍不得離開她半分。其實剛才好幾次，Sam講的斷斷續續的，Mon知道她難受，本來想打斷她讓她改天再講，卻讓她執着地講完了。

“Sam……”Mon看着Sam的臉覺得越來越模糊，想開口安慰她說點什麽，卻不知道說什麽才能讓她開心。突然，她看見Sam起身，坐到了自己的旁邊，緊挨着自己的大腿。

“我還沒哭，你倒先哭了……”溫熱熟悉的指尖觸感撫上了她的臉，輕輕拭去了水跡。

Mon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看到Sam只是表情有點不自然的沉重，她不好意思地扯了紙巾自己擦眼淚。

“關于我的父親……我覺得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Nata。”Sam主動說道。

Mon聽這個名字覺得越來越熟，不禁反問道：“難道……是經常出現在電視上，那個曼谷最大的傳媒公司Diversity Pop 的總裁Nata先生！？”

Sam點點頭。Mon不可置信道：“我只知道Nata先生，外界傳聞他有一個女兒，但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在媒體面前透露過一點，因此并不知道有關他女兒的一切信息。沒想到他的女兒原來是你。可是，他怎麽會是這樣的一個人？”Mon怎麽也不可能把在公衆面前彬彬有禮、為人謙虛有風度、像紳士一樣、又擁有很多粉絲的Nata先生與Sam口中描述的那個精神虐待妻子的惡魔聯系在一起。

Sam苦笑：“我也沒想到，但是這個男人對我再好，他終究是間接殺害我母親的兇手，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他還是你們一直都在追查的泰中跨國走私軍火案的幕後主犯。”

Mon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矢口否認，“什麽追查，什麽走私案，Sam，你……在說什麽啊……”她努力想辯解，“我确實動過你的電腦，可是跟你說的什麽追查沒有任何關系啊……”

“有關系。”Sam打斷她，徹底揭穿了她真正的身份：“我知道，你是國際警局派進來的卧底，至于Kirk前幾天抓住的那個人，只是為了掩護你行動的卧底罷了。我說的對吧？”

Mon有些冷靜了點，反問她：“這也只是你的猜測而已。你說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有什麽證據嗎？”

“證據我沒有，但是你的種種行為卻又都是證明你真實身份的證據。”Sam起身，一邊向書房內自動飲水機走去一邊說着。

“首先，咱倆剛認識不久，你坐滿月小姐時很敏感地就能發現後來車輛開的是遠光燈，這只能說明你會開車，可是，你的簡歷裏根本就沒有寫這一條。隐瞞這個事實只會讓人生疑。

其次，我生病在醫院時，你來的時候告訴我，我的病房附近走廊有人跟蹤我，然後被你吓跑了。可是後來病房裏的護士給我說，那天她明明看見的是你把那個人打跑的。你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有這麽好的身手？

最後一點，也是最明顯的地方……”說話間，Sam已經接好白水走到沙發旁，重新坐在剛才的位置上。她把其中一杯水放到Mon面前，繼續道：“沒有人會對我的電腦這麽感興趣。你偷看了我家裏書房裏的電腦不算，還想繼續偷看我辦公裏的電腦？而且，你居然還是破解密碼的高手。所以——”

Sam凝視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國際刑警局的卧底警察，才是你真正的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