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同歸

第五十三章同歸

Nata的這所秘密加工廠位于曼谷B區，依靠較高的海拔和周圍被層層樹木緊密包圍的得天獨厚的優勢而很難讓外人發現。這裏生長着許多高大茂盛、聳入雲霄的熱帶樹木。但神奇的是，異常需要陽光的榕樹居然也能在這裏見到。不過它們多半姿态各異，體型、占地巨大，有的長成藤蔓形狀，纏繞着枝幹盤旋而上，個別還連到了其他樹木上；有的則分枝衆多，從離地面不高的距離就開始有“岔路”，遠處看上去整體像是一朵突然綻開的巨大花束，無數“花瓣”又借機長成一棵榕樹。無論是哪種榕樹，皆比周圍樹木更加高大、更大壯觀。有很多榕樹的年齡都可達上百年，可能在其他樹木還沒有存在的時候，它們就已經在這片土地上待了很多年了吧。

加工廠正巧位于這些樹木空隙之間。清晨時，高聳的樹木的頂端彌漫着一層重霧，幼小的太陽照射不到叢林之中的地面，潮濕清新的空氣和挂在草尖上的露珠還能讓人覺得心曠神怡；而一旦太陽行走至樹頂正上方的位置，耀眼灼熱的溫度猛地撲進來，加上被高大的樹木叢遮擋着，俨然像是蒸籠一般。

随着離午時越來越近，太陽也越發狠辣。Sam遠遠地注意到Mon的臉色開始不對勁，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汗濕了。這裏早上還算涼快，可是中午很熱，何況Mon基本就站在太陽底下，一點遮擋也沒有。Sam看着心疼極了，可她不能開口吐出一個有關Mon的字，一個也不能。

Kirk急得沒有辦法，終于下跪祈求Nata。

“Nata先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Sam吧……求求你……”

Kirk一邊說着還一邊跪着給他磕頭，Nata卻仍然無動于衷。

“不用白費力氣了！”Nata惡狠狠道，“你以為你這樣的叛徒我還能相信嗎？”頓了頓，他呵呵冷笑一聲，又道：“不過，如果你能說服警察放了我，我就考慮放了Sam……”

“你做夢！”Sam直接打斷他的話尾，她又嘗試去掰開鉗制自己的手臂，可依舊沒有作用。

“別動！你多動一下，我的槍可是不長眼睛的！”Nata又把槍往Sam的太陽穴抵了抵，警告道。

“Sam……”Kirk急得像是快要哭出來。

“Kirk，你站起來！向這種人下跪不值得！”Sam吼道。“如果你真的想殺我，那就來吧！只是臨死之前，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母親！她明明那麽愛你！”

“想知道嗎？”Nata低頭湊近她，輕笑道，“等我出去了就告訴你。”

“你！……”Sam無奈狂怒，心底卻開始暗暗有了主意。

與此同時，顧曉夢依照事先與Nita和李寧玉商量好的路線輕而易舉地繞到加工廠另一側圍牆外。因為Sam他們幾人對峙的場面在加工廠的正對門不遠的位置，所以想要偷襲Nata，只有先翻進加工廠再到前門。

跟随顧曉夢的兩名刑警隊員都是泰國人，李寧玉考慮的是，泰國人對本土的氣候和地形較中國人熟識，故而這樣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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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很快就翻進圍牆，不料加工廠內還有Kirk零星的手下。顧曉夢考慮到破案的需要，因此只吩咐隊員将他們打暈，等抓住Nata再一同帶回去審問。

加工廠裏面還是很大的，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迷路，還好之前Mon把加工廠的詳細情況告訴了她，他們三個人很快就來到了前門門口的一棵大樹後面躲着。

這是一棵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樹，它的樹幹直徑很寬，剛好可以遮擋他們三個的身體，而他們的位置離Nata和Sam也就三到五米左右的樣子，只要時機合适，應該可以順利抓住Nata。

其中一個刑警問道：“顧副隊長，我們什麽時候行動？”

顧曉夢的眼睛一直緊緊盯着前方幾人的一舉一動，她既不能讓Nata跑了，更不能讓Sam受傷。

“等一等吧。一會聽我號令。”

兩名刑警立刻立正站好，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是！”

顧曉夢在位置站定之後，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給Nita發了信號。Nita看見了，對李寧玉說：“李隊長，顧副隊長他們已經到達指定位置了。”

“嗯。”李寧玉終于朝顧曉夢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滿是說不清的寞然。

Nita從泰國調到警局，跟李寧玉也公事了兩三年，對于她和顧曉夢的事情其實也不算毫無察覺。她是泰國人，對于她們這種感情早已見怪不怪，只不過李寧玉和顧曉夢都是中國人，多多少少對于她們自己來說，這種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于是便也不去摻合；偶爾出于同事情誼，有其他同事問起來時，自己也會幫忙打下掩護。

Nita沒有張口安慰或勸說李寧玉什麽。一來僅是同事之誼，大家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好；二來，她相信李寧玉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不會因私情而贻誤任務。

之後，按照計劃，Nita和李寧玉負責帶領剩下的刑警吸引Nata的注意。

只見Nita微微上前，用大喇叭喊道：“Nata，請你放了Sam，我們保證不會傷害你的！”

“你們別過來！”Nata眼尖，看見她和其他刑警好像都有靠近的意思，連忙喝道：“你們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她！”

Mon看着Sam被Nata緊緊勒着鎖骨，半分動彈不得。Sam緊鎖的眉頭皺在一起，被死死咬住的下唇此時毫無血色，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已讓她十分痛苦，可她的臉上依舊是堅毅的神色。Mon突然在此刻好恨自己，就算自己的身份是警察，可是卻依然無法保護自己愛的人……

一上午沒有及時補充水分，加上持續的暴曬讓Mon本就消瘦的身體更是無力承受。漸漸的，她的頭開始發暈，被汗浸濕的衣服貼在身體上感覺有些發冷，眼前的景象也有點模糊。恍惚中，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是李寧玉隊長。

她偏了偏視線，看着她正站在一個隐秘不起眼、卻正對自己方向的位置，身體微微前傾，伸出手，道：“Mon，快過來……”

Mon的頭是暈乎的，可是理智還是清醒的。她用力地搖了搖頭，堅決要站在原地。

正在這時，Kirk的叫喊聲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一直被Nata鉗制、沒有反抗的Sam，竟然和Nata扭打起來！

說是扭打也不嚴謹。因為Sam畢竟是女人，力量大不過Nata，更何況被他鉗制如此之久，體力更跟不上，再加上Nata手裏有槍，看起來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用拳頭攻擊葉問，基本毫無勝算。

Nata本來很是自信可以三兩下制服她，可沒想到Sam看着文弱，居然也能和自己過上好幾招。撕打幾下後，就在Nata以為Sam已經重新被自己制服的時候，突然一聲槍響。

Nita和李寧玉并沒有下令開槍，當她們的目光同時向前方看去，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Sam！！！”

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是從人的身體的最深處發出的，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這片被密林包圍的空間裏回蕩了很久。悲痛、絕望、那樣的肝腸寸斷，聽得在場所有人的心都不禁動容為之一顫。

“Mon！別去！”李寧玉最先反應過來，三步并作兩步沖到Mon的身後緊緊摟住她的腰，不管她怎麽掙紮都無動于衷：“顧曉夢已經帶領刑警去抓捕Nata了，Sam會被救下來的！”

“Sam！……放開我！放開我！……”

Mon陷入了巨大哀痛中，她哭喊着，掙紮着，眼睜睜看着鮮血不斷地從Sam的腹部流出來，刺眼、猩紅，就像自己一直喜歡的豔麗的玫瑰花。

與此同時，趁着Nata因Sam意外中槍而愣神的功夫，顧曉夢瞅準時機，示意兩名刑警一擁而上，眨眼間便把Nata的槍奪下來，然後拷上。

顧曉夢趕忙上前查看Sam的傷勢。剛才她一直盯着Sam和Nata的一舉一動，本來在他們倆撕打起來的時候自己就在猶豫要不要直接上，可是Nata手裏有槍，又離Sam這麽近，不敢貿然上去。沒想到自己眼看着Sam快要被Nata制服的時候，突然槍響了，她定定看去，原來是Sam在撕打過程中摸到槍的扳機，打在了她自己的腹部。

“Sam……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一旁已經被拷住的Nata問道。

Sam咳嗽了幾聲，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流下，染紅了她本來蒼白的唇瓣，虛弱而半阖的眼睛此時已沒有了靈動，病态而慘淡的臉龐卻仍是美的驚心動魄。

“因為……咳、咳……我不能……讓你……咳……活着離開這兒……”

“我雖然綁架了你，可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啊！”此時，Nata的眼中竟也有淚水，“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麽舍得傷害你？我只是想，利用你讓警察放我們走……”

“你住口！”Kirk惡狠狠地瞪着他，想動手打他卻被那兩名刑警阻止，他只好原地狂怒，罵道：“如果不是你綁架了Sam，她會受傷嗎？！……”

“Sam！！”一個身影踉跄着跑過來，撲通一聲滑跪過來，即使衣服磨破了也毫不在意。

“Mon……”

Sam虛弱的手緩緩擡起，Mon瞬間緊緊握住。“Sam……我在這……”

此時的Mon滿臉淚水，聲音似乎因為剛才的吼叫而微微有些啞，她顫抖着聲音笑着與Sam說話，可眼淚卻一直流個不停，看上去凄慘無比。

“真好……還能……再見你……一面……”

Sam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本來她很開心的，可是在看見Mon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地想哭，但劇烈的疼痛卻讓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哭了。她想，至少，還能在死前見到她，也算是無憾了吧……

“Sam，我已經與Nita隊長和李寧玉隊長說明了你的事，你應該很快就沒事了，我們可以一起離開這個地方了……”此時顧曉夢已經去報告李寧玉并請醫療兵過來了，Mon小心地摟着Sam，懷着喜悅的心情和她訴說着，而Sam一直微笑地看着她、安靜地聽她講話，可眼裏的光卻漸漸熄滅……

半晌，Mon握着的手重重垂了下去……

“Sam，Sam……你醒一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周圍人都發現了不對勁，正巧這時，所有刑警都圍了過來，醫療兵趕忙上前查看Sam的傷勢。

“怎麽樣？”Nita問道。

“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了，很虛弱，得趕緊送醫院。”

“救護車什麽時候來？”李寧玉問道。

一名刑警答道：“剛才按照顧副隊長的命令已經去催了，可是這裏是山區，偏僻得很，救護車能不能順利進來都是個未知數……”

Nita當機立斷：“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出了這片山林應該就能和救護車彙合了！”

這時，Mon像是腦中一直緊繃的弦突然斷裂，她終于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