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在事情逐漸明朗之際,一直追捕的張啓清居然死了。
“怎麽回事?”裴倦蹙眉,夏晛則懶懶地靠在門上。
周凱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就今天早上,一個掃地工在垃圾桶裏發現的。不過他比較慘,倒垃圾的時候,先看到的是頭。”
“送到老窦那裏了?”
“對。”
裴倦點點頭,打算去騷擾一下忙碌的窦博士。一進門,裴倦就敏銳的聞到了麻辣燙的味道。
“啧,在解剖室吃麻辣燙,這麽重口,老窦你也真吃的下去。”裴倦挑了挑眉。
“哪裏重口了?拜托,工作需要好不好?”窦兆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有規定的哈,我們在解剖完屍體後是允許在解剖室吃東西的,只要不是在解剖過程中就可以,別說你不知道啊高材生。”
裴倦調笑完他,也沒去反駁,走到解剖臺旁,望着那具屍體。
“看屍體?”窦兆擦擦嘴,拿起屍檢報告想要遞給裴倦,後面跟着的年輕人忽然伸出了手,窦兆只當他是剛來的小警員,“這小警員你招來的?”
“請來的顧問。”裴倦接過報告遞給夏晛,後者投以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窦兆可以肯定,他剛才體會了一把莫須有的心慌,就和不久前在湘湖發現程小娟屍體時,被裴倦開了玩笑要将他塞進去一樣的恐怖。
“頭和身體是分開的?”
“對。而且這具屍體有一個很奇怪的特點,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
裴倦僅僅只是掃了一眼,沉聲道:“他臉上的皮沒有了。雖然身體被火燒過,但很明顯頭骨上的損傷更大一些,顴骨處甚至能看到骨頭。”
窦兆點點頭:“不錯,說的很對。我經過化驗,發現了他頭骨皮膚的缺失,這是其一。還有一點,可能對你們破案有聯系,張啓清是他殺,而且兇手是他較為親近的人。比如妻子,遠一些,親戚朋友。我化驗過的那具女屍應該是他的妻子吧,合理認為應該是朋友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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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孩子嗎?”夏晛淡淡道。
窦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當然不可能,小顧問,你怕是沒有認真看過這具屍體吧?切割的表面這麽平滑,你覺得這是一個小孩子能做到嗎?”
裴倦沒忍住,趁着窦兆往另一邊走,唇齒間洩出一聲輕笑,見夏晛不太正常的臉色,眨了眨眼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別那麽急躁啊,小,顧,問。”
“小顧問?”夏晛挑挑眉,原本低沉的聲線又放低了一些:“你也沒多老啊,小,隊,長。而且你指什麽小?是物理的?還是……”
夏晛刻意放低的嗓音略微啞些,尾音帶着沉沉的起伏,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裴倦被夏晛猝不及防的撩了一把,若無其事地跟着窦兆去了那一邊,經過夏晛身邊時偷偷撞了一下他的腰,略帶得意地背過手。
是那種小孩般得逞的模樣。
窦兆瞅了一眼他們兩個,感覺氣氛貌似有種怪怪的東西在發酵的異樣。他也沒多想,畢竟,一個帥氣窦博士,一個不說好話某隊長,一個毛沒長齊小顧問,還有一具下飯的斷頭男的屍體,又能産生什麽奇怪的化學反應?
“來來來,看這裏。”
窦兆拿出另一份更為清晰的彩色屍檢圖,指了指胸膛處:“看到了嗎,有Tardieu氏斑,就是醫學生常說的Tardieu spots。”裴倦點點頭,窦兆繼續道,“你看,死者內髒和粘膜下可見淤點樣出,并且,再看這裏,機械性窒息死者除在眼球睑結膜及頸部受壓部位以上的皮膚出現瘀點性出血外,在肺表面,包括肺葉間漿膜下、心膈面及主動脈起始部外膜下、甲狀腺、颌下腺、□□和嬰兒胸腺被膜下以及腦蛛網膜等處,口腔、咽喉、氣管、胃腸、腎盂、膀胱等處的粘膜均可見出血點。”
夏晛還是那副懶懶的模樣:“這是機械性窒息屍體常見的一種斑點,機械性窒息屍體的內部征象。”
窦兆蠻驚奇的擡起頭:“呦,還不錯,裴倦學過生物學我倒是知道,不錯不錯。”
“我請來的顧問,當然不錯,”裴倦淡淡道,“繼續說吧。”
“行,”窦兆點頭,“所以可以推斷出,張啓清是死于機械性窒息,用常話來說,他是被勒死的。至于我為什麽會說是熟人,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的觀察,他的四肢在死前應該被繩子綁住過,肌肉有非自然的僵硬。先前你們警方應該在全力抓捕他吧,若是不認識的人,又怎麽會輕易在他放松警惕或者睡覺時将他綁起來呢?”
裴倦若有所思注視着報告,直到上了車緊繃的神經也沒有得到緩解。
夏晛開着車,裴倦正阖着眼思考,忽然聽到夏晛沒什麽起伏的一句:“寶貝兒,你那天跟我說你去看護所幹什麽了?”
“去見了張恬,怎麽了?”
“不是說張恬,是張恬和你說了什麽。”
裴倦的思緒仿佛停滞了一秒,“張恬說,想要張啓清和宋皖陪着她……他的父母不常會有時間,她……”不,裴倦皺眉,如果慕斯查到的資料是準确的,那這個11歲的小女孩不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她還是一個精神疾病患者。那她說的話、做的事會不會并不能完全相信?
夏晛仿佛讀出了他的顧忌,長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方向盤,食指按在轉向燈的按鍵上輕觸,“我并不認為她會說謊,相反,她的話可能都是真的。”
裴倦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沉重,他幾乎是和夏晛同一時間內想到的。如果張恬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不存在撒謊,那在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只會更加令人驚悚。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張恬察覺了動靜,擡起頭沖他微笑。也許有那麽一段時間,張恬根本就忽略了在旁邊的自己的存在呢?若她并不是在和自己談話聊天,那他一直在自言自語的對象又是誰?!直到自己臨走時拉開門,推拉的聲音發出了聲響,她才又擡起頭和自己打招呼。
“看來,今天不能提前送你回家了。”夏晛的語調沒什麽起伏,瞥了一眼後視鏡,車頭調轉的那幾秒,只留下了還在閃爍着的微黃燈光。
“喂,是我。”裴倦打給周凱,那邊響了幾聲就接通了。
“裴隊?怎麽了?”
“你現在還在警局嗎?”
“在的。”周凱那邊傳出另一個人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那還有別人?”
“對啊,是劉小瑞,正好他今天值班。”
裴倦嗯了一聲:“正好,你和劉瑞一起來一趟看護所,帶上兩個技偵,我和夏顧問在來的路上,應該不如你們快,到了再和你說。”
“收到,我們這就過去。”
夜色已經暗了下去,霧蒙蒙的陰影籠罩在城市上空,淡淡的月光隐在黑雲裏,從它周圍的薄霧中透出來,被肆亂生長的樹枝割成一片片棉絮,在晚風中輕輕地搖曳。
裴倦和夏晛趕到的時候,周凱他們也剛剛出來,“裴隊。”
“時間正好。”裴倦應了一聲,“張恬呢?”
那個前臺小姑娘眨着眼睛,不太好意思去看裴倦,“哦,她爸爸和媽媽都去世了,就剩下這一個親人,見她在這裏住的不舒服,前兩天被她的舅媽給接走了。”
“監控能看嗎。”裴倦瞥過角落的設備。
“能是能,但是在後院那個地方是沒有的,孩子們對這個比較敏感。”
“劉瑞,帶兩個人和工作人員去查一遍監控,看看張恬有沒有從正門離開過。”
“收到!”
“其他人跟我去後院。”
後院的窗戶邊被裏裏外外的檢查了一遍,但是都沒有發現被打開的痕跡。
“隊長,”劉瑞跑來,“監控翻遍了,這幾天張恬甚至沒有出過院子門,只有19號被帶走的那天才出現。”
“裴隊,我們是不是找錯了?”周凱連牆縫都摸了一遍,癱在牆上納悶道。
“應該不會。”裴倦皺着眉,又轉頭去問那個小姑娘:“你們這裏只有這一個窗戶嗎?我之前來的時候見院子裏有幾條金毛,狗洞在哪裏?”
小姑娘點點頭:“是有一個小狗洞的。”
揭開那塊不起眼的牆皮,裏面确實是一個通向外界的狗洞。
“這個大小和寬度,一個小女孩鑽過去,足夠了。”裴倦淡淡道,“小王,檢測指紋。”
王勇“哎”了一聲,熟練的從包裏找出工具。
十分鐘後,王勇皺着眉,朝裴倦搖搖頭,“裴隊,檢測不到指紋,您看……”
“怎麽會檢測不到指紋呢?要不你再來一遍?”周凱有些摸不着頭腦,疑惑地碰了碰那塊牆壁。
“我檢測了兩遍,如果真的有指紋觸碰,我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小周,咱倆之間的信任呢?”
周凱嘿嘿笑了兩聲,“那奇了怪了。”
夏晛瞧了一眼那個小洞,碰巧與裴倦同一時間回過頭。夏晛一邊眉壓了壓,另一邊微微向上揚,“裴隊長莫不是也想到了?”
裴倦沒搭理他,只是偏過身子禮貌地詢問那個前臺小姑娘,“你好,能否配合一下把你的手指展開?”
“啊……當然可以。”小姑娘臉頰紅紅的,雙手背過來,十指平攤在裴倦面前。裴倦剛要擡起她的手,旁邊忽然探來另一只手,先他一步擡起。裴倦看清來人,眉梢略微一揚,将手指又縮了回來,抱胸站到一邊。
小姑娘的手指甲上一層亮亮的光澤清晰的映入兩人的眸中,晶瑩的指甲裏還泛着淡淡的粉紅。
“你有沒有把透明指甲油借給過張恬?”夏晛擡起眼皮,語氣雖然平平,可相較于在場的其他警察來說,還是顯得有些生冷。
“嗯……借給過她,因為小孩子都愛美嘛。不過她也沒要其他顏色的指甲油,就要了護甲油。”
這一說,沒有指紋的事情就解釋的通了。指甲油在手指上厚塗一層,只需等待它完全幹了即可。而她千方百計的從這裏鑽出去,無非也就那兩點了。
裴倦眼神晦暗,良久,淡淡的語調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标,張恬。現在是晚上七點半,九點之前,緝拿歸案。”
“是!”
“是!”
………………
“實在不好意思啊各位警官,恬恬患有精神疾病,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吧,她……只讓裴隊長一個人進去,要不然……我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其他的事情啊。”
夏晛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此刻有些涼薄的眼神看向裴倦的時候卻帶着幾分商議。見裴倦輕輕點頭,夏晛從兜裏摸出兩個接收器,其中一只動作輕柔的給他帶在左耳上,再将他兩鬓上的碎發稍加整理。
劉瑞眼睛稍稍張大了一瞬,又瞥了一眼旁邊沒心沒肺的周凱。
裴倦走進去,張恬坐在床邊,正單純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只漂亮的娃娃就放在她的腿上。裴倦只覺得這種氣氛過于的詭異,卻也沒有主動把事情給挑破,也坐在一旁陪着她看着月亮。
不知過了多久,張恬仿佛回過神來,臉上挂着一個與初見時一般無二的甜甜的笑容,和她的名字一樣,又不一樣。“哥哥,你要聽歌謠嗎?”
裴倦點點頭:“你唱吧。”
張恬的聲音清澈又微涼,曲調冗長,就像同樣融入了月光,“小醜不會微笑……站在陽光怎失光……枯葉蝶不會動翅膀……一顆糖果還剩半顆,孤單的人兒,在每一個黑夜望向,可望卻不可及的彎月亮……”
裴倦背上起了一層不明的凄涼,而更讓他感到詭異的,是耳朵裏傳出的,夏晛一句句的剝析:“小醜就是她,她的雙重身份……她在僞裝……起初的我們只猜對了一半……她才11歲,我們……無法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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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