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夏晛下了車,随意的将車鑰匙丢給站在門口的人,另一人恭敬地把門打開,待兩人進去再把門關上。裴倦四處望了望,這裏的一切似乎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來布置的,低奢淡雅的風格,包括家具的格式,整個房間的設計,怎麽看都不像是個社會大佬會住的地方。

“喜歡嗎,你來過的。可能上次你沒記清楚,這個風格是我給你設計的,就等着有一天你會願者上鈎。”夏晛将一盤洗好的水果端到裴倦的面前,靠在沙發上翹起一條長腿,“你若住過來也不用擔心,這四處我都已經買下來了,絕對清淨。”

裴倦坐在他的旁邊,臉上不顯着微紅,他當然會記得。

其實他在吃完了那個蛋糕後已經不怎麽餓了,只瞧着盤中間那些葡萄晶瑩剔透的漂亮,纖細的手指撚起幾個放進嘴裏,然後抽了張紙把葡萄皮放進裏面。

“怎麽辦啊寶貝兒,看見你就想再重來一次。”裴倦吃葡萄的速度略微放慢,眼睫顫了兩下。夏晛仿佛讀出了他的緊張,偏過頭吻上他的唇角。

裴倦一驚,夏晛又大着膽子去親他。

以至于等慕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堪稱驚悚的一幕:沙發上的人臉色沉的吓人,慢條斯理的吃着葡萄,而自家穿着冷酷的大哥,此時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站在旁邊,幾次想要靠近他,都被一記目光瞪了回來。

慕斯第一次有了想逃的沖動。

“老大。”

夏晛淡淡的“嗯”了一聲,就沒有後文了。

裴倦擡起頭疑惑的看了一眼慕斯,又偏過頭瞥了一眼站着也不安分的某人。

“裴隊長,我還年輕氣盛,你總不能讓我一直站着伺候你吧?”夏晛笑的有點壞,見他沒有什麽反應,找準時機又坐到裴倦的旁邊。

是啊,他還年輕氣盛。

裴倦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霧,定定的望着他那雙眸子,莫名的想到多年前那只同樣嚣張的狼崽子。

那時的夏晛也不過十八歲,卻因為狠戾,毒辣和一身匪氣在道上格外受到敬畏,有不少拿他年齡和他的傳聞中的某些取向問題說笑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消失了,這更讓人對他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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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酒吧中燈光不斷的閃爍,燈光耀眼又喧鬧,勁爆的音樂籠罩着熱舞的男男女女。強烈的鼓點,喧嚷的人群,有妖嬈性感的女子,也不乏年輕瘋狂的男人。即便是在角落中,也充斥着酒杯的碰撞及失控的嚎笑。

緊裏面的一處包廂內,坐落着一群群派別的人,窗外映入的夜景詭谲得讓人眼神迷離,調笑快活着的人們任由那夜色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體的酒杯中。

慢慢的,沉下去。

夏晛坐在皮質沙發上,一只手擎着高腳杯,遞于薄唇間微微抿了一口。屋內燈光昏暗,無人看出他的表情。他沒有再喝酒,只是把玩着酒杯。

另一個相對的沙發上,一個雖然頭發所剩無幾卻梳着背頭,脖子上帶着沉甸甸的金鏈子的油膩男人睥睨着眼看了與周遭環境完全不稱的夏晛一會兒後,朝旁邊的女人遞了個眼色。那女人也是個上道的,察覺他的意思後,立刻嬌滴滴的往夏晛身上靠。

夏晛面無表情的甩開女人 ,冷冷的臉上挂着一個淡淡的笑容,“金爺自己玩吧,我對這種女人沒什麽興趣。”

被叫做金爺的男人也是個道中老賴,在道上的時間久了,為人油膩圓滑,人稱金四爺。

“四爺,你看他!還推人家!”那女人又湊到他旁邊,往他懷裏拱。金四爺立刻露出一副心疼的不得了的表情,一邊安慰着那女人,一邊想着這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孤杆毛頭,便自以為是當着衆人教導着這個所謂的剛出茅廬的混小子,“小夏啊,凡事得留個退路,你這麽不給我面子,傳出去是不是顯得我金四爺還不如你這個剛剛冒頭的毛孩子嗎?”

旁邊的人也附和着:“是啊,金爺在道裏是個什麽地位,居然還有人敢拒絕金爺的邀請?”

李哥操着一口令夏晛厭煩的混子音,繼續狐假虎威道:“讓我們金爺不高興了,要不跪下道個歉啊?哈哈哈哈哈哈……”

見夏晛貌似也沒有震怒,金四爺認為這小子也不過是個只吹表面的花瓶,并沒有傳聞中的那麽厲害。果然,他下一秒就聽到了夏晛不帶感情色調的話語,“下跪就算了,給你道個歉吧金爺。”

金爺被吹得渾身舒服,本來也沒有想讓他下跪的打算,就如他說的,難免夏晛日後不會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明明是冷淡的語調,硬生生讓他聽出一種退讓。

屋內又恢複了喧嚣,突然間,門被推開了,一個男子逆着外面彩色的光點走進了包間,淺色的布料包裹着他細長的雙腿,熟稔的坐在夏晛的旁邊。而夏晛不但沒有反感,還順手找了個幹淨杯子替他倒上了新鮮香醇的酒。

他一手執着那玻璃杯子,清色的淺琉璃般的雙眸帶着一股冷淡,不經意間流露出淡雅的氣韻,仿若磁石般地吸引着衆人的眼睛。

金四爺的表情從開始的錯愕,到看清美人面容後而變的愈發躁動起來。玩慣了女人的他也鮮少見到如此标志清高的極品,即使那是個男人,卻讓他更加血脈噴張。

“呦,這美人兒,你叫的啊?”金四爺色咪咪的盯着男子的周身,“過來,爺好好疼你!”

夏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冰碴似的眼神卻沒有使他收斂,準确的說,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現在的處境,也完全沒有收斂之意。

“金爺,他可不行。”

“啧,怎麽不行!我說行就行!”金四爺不滿的看着夏晛。

“夏晛,金爺是不是太給你臉了?”

“是啊,不就是個鴨子,再給你叫一個不就行了?不愛女人倒喜歡搞男人,這性取向也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啊哈哈哈哈哈……”

“沒讓你跪下道歉就不錯了,還敢不聽金爺的話?”

……

慕斯咬着牙剛要發作,夏晛嘴角卻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一聲刺耳的槍響後,那個哈哈大笑的男人額頭上便多了一個空空的血洞,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夏晛沒去看金四爺凝固住的臉,慵散地站起來抽了一張紙,若有其事般的擦了擦連溫度都沒有的槍口,随手丢給身後的慕斯。他如惡魔般一步一步地走到李哥的旁邊,不知從哪抽出一把小刀面無表情的一把将他的手紮進牆上。劇烈疼痛和極大恐慌的作用下,包間裏霎那間充斥着李哥撕心裂肺的呻吟。衆人吓癱了般不敢亂動,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搖晃着手裏的高腳杯,漠然開口:“太吵了。”

夏晛挑挑眉,臉向着他,微側過頭。

慕斯果斷的上了膛,子彈擦過夏晛的發絲精準的射進李哥的喉嚨裏,當場沒了氣。

夏晛舔了舔唇角,走過去拍了拍倒在地上吓到尿出來的金四爺的臉,笑得讓人心生寒顫,“我說了,他不行。”

慕斯遞過那把槍,夏晛随意般玩弄的動作激的金四爺更為慌張起來,“夏……夏晛!我勸你不要找死!你……”話都沒有說完,夏晛的槍已然上膛,冷冷的結果了金四爺的命。

“不好意思啊各位,走火了。”

幾滴血液沾在夏晛的額角,顯得狠戾又嚣張,卻沒人敢出言,那女人哆嗦着身子,簡直要吓瘋了。那些傳言果然都是真的,這個人,就是個瘋子,還有他旁邊那個,怕也是個不好惹的。

他随意将槍丢在地上,沾染了血污的它不配再入面前人的眼。夏晛帶着截然不同的模樣走近沙發上的那個男人,沒有一絲猶豫半跪在狼藉的地上,牽起他的手送上一個虔誠的吻。

回憶漸漸散去,裴倦的心情卻沒有随之變得好起來。夏晛的眉眼此刻就清晰的出現在他的面前,裴倦仿佛無法呼吸,鬼神使差的吻住夏晛的嘴唇。他不是沒有主動親吻過夏晛,只是這次和以往都有有所不同,這是一個包含着不舍,又滿是強勢的吻。

夏晛沒有拒絕,只是擁着他,看着他微顫的眼睫,等待着裴倦結束。

“怎麽了?”

“沒什麽,想起一些從前的事……”裴倦低垂着頭,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夏晛,你後悔嗎?”

夏晛的眸暗下去幾分,雖然他不知道裴倦到底想起的是什麽,卻也能猜出了個七八分。他撫上裴倦的臉頰,輕輕地将他的頭向上微微擡起,溫柔而堅定。

“從來沒有。寶貝兒,你覺得什麽才是後悔?自認為選擇了一條不是最佳絕境的路嗎?我從前可能有一個遺憾,但我并不後悔曾經去追逐過,不僅曾經,現在,未來,我的目标從來都只有一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後悔’二字本就是留給弱者的兼詞,‘後’是弱者給自己的退路,‘悔’是弱者表達所謂改過的借口。寶貝兒,你覺得我符合哪一點?”

裴倦怔怔地看着夏晛的眼睛,裏面分明是溫山軟水。

他曾陷于淤泥,與惡魔為伴,少年時的初心壯志,青年的冷淡恻隐,直到遇到夏晛,親手将他從泥中拔出,在埋着累累白骨的淨土上,為他種下一片純潔的白玫。

最初養他,也不過是覺得那只小狼崽子與他的曾經太過于相似,再到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在養誰了。

裴倦鼻頭忽得有點酸,那只小狼不過也才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在他眼眸中的畫卷裏,卻有驚鴻一瞥的自己,立在雲卷雲舒的江山。他總會攜來桃花細雨,又送來一葉扁舟。他們之間似乎又過去了許多年,而這些時間有形般藏在年輪中,風霜開出花,滄桑中融了笑。那次重逢,他依舊攜來白玫,再歸來。

“聽話,不想了。”夏晛溫柔的刮了刮他的鼻頭,就像剛才在車上裴倦的那個動作一般無二。裴倦回過神來,有些羞赧的偏過頭,這才注意到空無一人的客廳,“慕斯?他什麽時候走的?”

夏晛攬住他的肩膀,從旁邊檢起一份報告:“就在你出神的那段時間。不是我說,我實在是對你們警方檢查的速度深感懷疑,所以我讓慕斯去調查了那個小姑娘,結果你猜,與我所想差不多。”

裴倦翻看着那份檢查報告,眉頭蹙緊:“這是張恬的檢查報告?”

夏晛點點頭。

那份報告翻開第二張,明明是黑色的字體,此刻卻顯得有些刺目:

張恬,女,11歲,患有精神類疾病。

夏晛倒無所謂的從果盤中用牙簽叉起一塊紅心火龍果,裴倦也沒去看,本能的張開嘴含住。

“裴警官,你知道你現在很誘人嗎?”

裴倦擡起眸,當着他的面咽下那塊果肉,又探出舌尖劃過嘴唇,答非所問,“所以在車上你聽到我的那番話就懷疑了?你也覺得這個孩子不對勁嗎?”

夏晛舔舔後槽牙,他合理的懷疑裴倦是故意的,“可能更早吧,我長的這麽帥她都不為所動,這還不奇怪嗎?”

裴倦被逗笑了。

“好了,逗你的。我查過資料,張恬不是那種不愛交際的孩子,從她學校校慶的圖片裏也能看出來。而且,但凡是個正常的孩子也不會在他母親屍體旁呆一夜,起碼我沒有這個癖好。”

“所以你承認你還是個孩子了?”裴倦反壓住他,幾乎是坐在夏晛的腿上。

“警官大人,咬文嚼字很好玩嗎?”

“好玩,是夏顧問的話就更好玩了。”裴倦毫不在意逐漸升起的溫度,帶着甜味的吻落在夏晛唇角上。夏晛也不打算躺着被伺候,找回主動權,一把撈起半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兒,笑着上了樓梯。

夜晚總是過得很快,起碼“小孩子”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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