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是敵人
不是敵人
席陵抓起架子上的衣服,抓住門把手,悄悄打開一條縫。
人進來了,但沒開燈。城市燈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微弱地點亮卧室。隔着黑暗,席陵仍感受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洗完了?”一片昏暗裏響起個熟悉的聲音。
席陵頓時一激靈,抓着門把手的掌心緊了幾分。
“你……回來了?”
陸斯銘:“我早就下班了。”
席陵很少面對這種情況,現在關上門躲進浴室裝作洗澡,似乎有點不太恰當。
難道他真要洗到一半開啓陪聊服務嗎?
席陵的腦筋動得很艱難:“你……不住在官邸嗎?”
卧室陷入了沉默。
席陵吐了吐舌頭,知道沒話找話很尴尬,都是他的房産,當然是想住哪裏住哪裏了。
“啪嗒”一聲輕響,靠近沙發的夜燈打開了,暖黃色的光芒照亮了壁角,牆上映着Alpha黑色的影子,高大修長。
陸斯銘坐在沙發上,燈光暗昧,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你身上很濕。”他說。
陸斯銘長得禁欲,但由于卓越的外形條件,普通的言辭舉動都很容易牽動荷爾蒙。一句平常的敘述,嗓音冷冷淡淡的,也不妨礙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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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陵有一瞬間想歪了,輕咳兩聲說:“我剛剛在洗澡。”
其實,他在車上就隐隐感覺不安,不曉得陸斯銘要對他做什麽。
“那怎麽不洗了。”陸斯銘淡然地問,眼神卻很直接。
席陵猶豫了一下,回頭拿起剩下的衣物,走出了浴室。
“我覺得還是換個地方再洗吧。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督察長你的房間。這麽大的公寓,應該不止一個浴室吧?”
他縮着肩膀,飛快走到門邊,剛剛握上門把手,房間裏人影晃動。
陸斯銘摁住了他的手。
席陵慢慢擡起眼睛。
陸斯銘低頭看着他,眼神一瞬不動。彼此離得很近,席陵清楚地嗅到他的信息素。
信息素的作用下,席陵本能地腿軟了幾下,盡量保持着外表的正常。
“沒有了,”陸斯銘的冰藍眼睛褪去冷意,顯得有點寂寞,嗓音也輕得不像話,“就這一間。”
席陵湧起一陣危機感,卻沒覺得恐懼,身體開始顫栗:“您別騙我……”
陸斯銘的手蓋在他的手上,寬大的掌心緩慢轉動,咔嗒一聲清響,鎖上了房門。
席陵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
“去洗幹淨,”陸斯銘啓唇,“不然我就幫你洗。”
席陵:“!!”
席陵有一種洗澡拖延症。
對他來說,洗澡是件很舒服享受的事情,可是不工作的時候,他性格總有點慢半拍,覺得洗澡很麻煩,總要磨蹭很久才開始。
等在洗澡過程中,充分享受了熱水和蒸汽的淨化,他的拖延症會再次發作,不到兩個鐘頭洗不完。
他這是頭一次在自己無比享受的事情上膽戰心驚,時刻提防有人闖進來。
雖然在他眼裏,陸斯銘應該不會做打擾別人洗澡這種事。
“咔嗒”一聲,浴室門被人擰開了,溫暖的水汽漩渦般吸向門外。
席陵差點跳起來:“我還沒完!”
陸斯銘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到了。”
“為什麽洗澡也要時間限制啊……”
“本來是沒有的,”陸斯銘挽起袖子,“考慮到你可能順着外牆逃跑,特意加上了。”
席陵:“……這是六十層,我是蜘蛛人嗎?”
陸斯銘拉過他的手腕,席陵向前傾倒,被迫仰頭看着他。
浴室的溫度讓他的皮膚泛着潮紅,臉蛋上挂着水汽,一雙黑眼睛也像水洗過的玉石。
陸斯銘低頭看着席陵的眼睛,突兀地來了句:“薩切利是國王?”
席陵一時沒緩過來。
“你跟他在房間裏幹了什麽?”
席陵後知後覺明白他在問什麽,盯着自己被牢牢攥住的手腕,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妙,讨好般沖陸斯銘眨了眨一邊眼睛。
“很明顯啊,我在送他去個美妙的地方,”席陵笑得天真無邪,刻意用氣音吐出最後一個詞,“天、堂。”
氣音像羽毛一樣撩過。席陵明顯感到抓住他的手掌收縮了一下。
陸斯銘冷笑了一聲,語氣很奇怪:“天堂?”
“不錯哦。”席陵暧昧地笑了笑,“靠外表迷惑對方是特工的必修課之一,這種方法沒有直接掏槍效率高,但成功率還不錯。我嘛,遇到很多次類似的情況了,運用熟練的情況下以一敵多完全不是問題……嘶,督察長,好疼。”
席陵的眼睛一片熱脹,不受控制地流下幾滴眼淚。陸斯銘抓起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則捏住了他的下颌。
席陵的臉上被捏住幾道紅痕,嘴裏嗚嗚的說不清話。
“很多嗎,席陵?”陸斯銘的嗓音低沉得有點可怕,停頓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你怎麽敢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他仿佛忍了很久,終于在這一刻爆發。
席陵冤枉極了,他沒覺得有那句話不對?
Alpha的心思真難猜啊。
席陵試着活動一下嘴巴,但陸斯銘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冰藍的眼眸鎖在他的身上,眼神十分複雜。
自帶距離感的瞳色,讓他隐隐透出的憤怒似乎隔着一層堅冰,在某個遙遠的地方,無法降臨到席陵的頭上。
席陵顫巍巍舉起手,他本來想做個标準的投降動作,可惜太疼了,手一歪搭在陸斯銘的手上,指頭勾住了他的袖子,像拽着衣角乞求原諒,十分可憐。
陸斯銘的表情怔了一瞬間,臉上飄起血色,松開了他的下巴。
席陵大股大股地呼吸着,眼眶裏擠滿了水汽,朝上怯意地一瞥:“好疼啊。”
“……”
席陵眼角紅透了,柔軟地追問:“你怎麽那麽用力。”
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火辣辣的臉蛋:“腫了。”
陸斯銘別過眼睛,蒼白的皮膚也在溫暖的水汽裏染上血暈,擡指勾開領帶,打開了熱水。
水流忽然落到身上,席陵下意識想躲避。
“別動。”
陸斯銘握住席陵的肩膀,這次用了恰到好處的力氣。
他的頭發也有點打濕了,垂眸注視着一臉詫異的席陵。
“……”席陵一時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或者說,他在內心的深處,也在期待着接下來的發展。
“我來幫你。”陸斯銘撥開席陵被水沖過的額發,托起他的下巴,指腹反複摩挲濕潤的皮膚,慢慢低下脖子,安撫性地額頭相抵。
“……算是補償。”
他的補償,也真就只是老老實實的補償,替席陵洗幹淨身體。
刺殺這一行大多數時間都是以命搏命,席陵幹了好幾年,才勉強到摸到游刃有餘的門檻。可即便是他,也不能避免混亂血腥的場面,集中精力殺人的時候,血濺到哪裏都是有可能的,一個人處理往往很麻煩。
陸斯銘的動作很認真,眼睛裏也不含雜質。
“你身上有傷。”他說。
席陵笑了笑:“啊,我沒感覺到痛呢,應該是小傷口吧?沒關系啦。”
他感到肋骨下方有些發癢,陸斯銘的手指緩慢地劃過。
席陵的心裏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因為這種情緒,整個洗澡的過程他都神經緊繃。
直到出門回到卧室,席陵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對着鏡子穿好浴袍,陸斯銘在他後面,銀白的發絲半幹半濕,發尾挂着小小的水珠。
“怎麽來的?”陸斯銘低聲問。
席陵:“傷口嗎?可能是薩切利的保镖趁我不注意……”
陸斯銘打斷他:“我不是問這個。”
席陵的心髒猛跳一下。
他的身體上有一些陳年的疤,做過修複手術,不仔細看瞧不出來。每次有人提到那些疤,就好像通過它們把過去撕出一道口子,露出席陵最暗沉、最不願回憶的日子。
陸斯銘陷入沉默。從傷口的形态來看,很容易判斷出是虐待導致的疤痕。
他沒有輕視,他只是心疼,心腔裏的血液燒出微明的怒火。
同時,他也想從席陵口中親耳聽到。
席陵微微一笑:“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以前做任務的時候很容易受傷。”
陸斯銘:“這樣嗎?”
席陵點點頭:“對呀對呀。”
陸斯銘抿了抿唇,不再追問。
席陵打算趁他不注意溜出去,倒是陸斯銘突然不怎麽在意他會跑,自顧自換下打濕的衣服。
席陵壓根不敢看,小心翼翼地開門。
“鑰匙我扔了。”陸斯銘說。
席陵震驚地檢查門鎖,居然是被反鎖住了,沒有鑰匙不行。
他猛地回頭:“扔了幹什麽啊!”
陸斯銘換了一件寬松的純白套頭衫,比起常年西裝制服的形象,此刻竟然顯得很有青春氣息。如果他現在下樓走一圈,絕對會被人認成是夜跑的大學生。
席陵看得嘴角止不住上揚。
套頭衫下的身材線條硬朗美好,配上他的身高,十分有安全感。
衣服的材質毛茸茸的,一看就很好貼。
席陵搖了搖頭。他在想什麽……
陸斯銘:“看夠了嗎?”
席陵心直口快:“沒有哦。”
陸斯銘扳過他的臉頰,動作很輕:“那你今晚聽話一點。”
席陵嘆息:“你也不至于扔鑰匙吧……”
“很有必要,”陸斯銘想了想,“明天崔斯塔過來。”
席陵挑起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不是我的敵人。”陸斯銘回答得很幹脆。
他的表情像往常一樣冷冷清清,但席陵就是感覺被什麽溫熱的東西戳中,暗暗咬着嘴唇。
席陵想,大概是他新換的那件衣服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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