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習慣
習慣
落日餘晖染遍了城市天際。
飛馳的黑色轎車內,崔斯塔一如既往地向長官報告今日的瑣事。
“第三區執行長今天動身回去了,他帶來那個小o倒是留在諾蘭頓……”
陸斯銘盯着手機界面,遲疑着要不要發送短訊。
崔斯塔輕咳一聲,試圖引起注意:“話說,您真的對人家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陸斯銘想,席陵現在是不是已經在公寓了?
既然給了他鑰匙,還像個多管閑事的家長一樣,是不是有點觀感不好?
“長官,今天夫人來過一次。”
陸斯銘終于擡起頭:“什麽時候?”
“您在午休呢,她看了一眼就走了。聽說第三區執行長走之前和夫人相談甚歡。她今天來的時候也是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
車內靜默了幾秒。
“其實,結婚而已,也還好吧?現在多得是只為了搭夥過日子的。”崔斯塔嘆了口氣,“超過二十五歲還未婚的話……”
現今的人口已經縮水到需要強制幹涉的程度。
适齡的人員,如果到了二十五歲還沒有成婚,将面臨着高額稅收和天價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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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斯銘當然不缺錢,但他的身份,理應做好表率。
到了成年人的世界裏,婚姻和愛情往往是兩碼事。愛情只需要沖動就可以了,而婚姻考慮得就多了。
身份地位,家庭經歷,不相匹配的兩個人無法如同齒輪一樣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也因為這個緣故,不少人都有雙重婚姻,隐秘的獻給喜歡的,明面上的選擇門當戶對的。
陸斯銘沒想過走上同樣的路。
應該說,在幾個月前,他連結婚都沒考慮過。罰就罰呗,明面上說要以身作則,但腦子清醒一點的都不會因為他不結婚就認為人品岌岌可危。
崔斯塔慫恿:“長官,要不你們再見個面呗。”
他指和第三區的那個小o。
陸斯銘一眼看穿他:“我媽給了你什麽好處?”
崔斯塔差點被口水嗆死:“我不是,我沒有,不可能啊。”
陸斯銘煩躁地閉上眼睛,崔斯塔也識趣地閉上嘴。
汽車平穩地行駛着,地面上的瀝青被熱辣的太陽烤得焦黏,遠看就像一攤髒兮兮的爛泥。
陸斯銘的心情也很差勁,倒不是因為剛才崔斯塔的話。
他腦子裏全是傑德那張僞善的臉,和他尖酸刻薄的言辭,搞得人心煩意亂。
陸斯銘抓不住自己生氣的點在哪裏,回憶一下,好像傑德每一句都讓他讨厭。
可是仔細想想,他的怒火是在傑德說到席陵的時候猛然挑起來的。
更細致地反思一下,在傑德篤定他們無法有未來的時候,燃到最高點的。
……
他一開始确實沒想過和席陵有什麽發展,更別提和他在一起。
可是此刻陸斯銘自由心證,從一天從睜開眼到忙完所有公務,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下班回家和席陵見面。
和席陵暫時同居的這幾天,日子過得很平淡,也很舒心。
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
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選了。
陸斯銘不知不覺地就開始習慣有席陵的生活,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忍不住仔細品味留戀。席陵一刻不在,他就焦躁不安,此時此刻在回去的路上,也巴不得時間快進。
陸斯銘再三确認過,不是信息素吸引導致的。
為了克制對席陵的沖動,他還特意打了抑制劑。結果,連藥物都失效了。
他想到了更加可怕,同時又令人興奮的答案。
愛。
哦。
是愛啊。
這下一切都解釋得通了,是抛卻肉.體的,從靈魂深處産生的愛。意識到這點的同時,他的心髒和神經都無可抑制地激動起來,顯化成生理反應,呼吸急促身體發熱。
果然是的……是愛意。靈與肉的反應都佐證了這個答案。
盡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如何産生的。但人類的情感就是很奇妙的東西。
或許,在走進他生活之前,席陵已經滲透他的心裏了。
電話響了。
陸斯銘後知後覺地盯着屏幕,手指來回兩下,還是把早已編輯好的信息發送給席陵。
他劃開界面,接聽陳晖的電話,立刻換上一副冷峻的容顏,眉頭微微皺起。
“什麽事?”
電話那頭充滿嘈雜的人聲和音樂,陳晖笑裏藏刀:“大事。”
陸斯銘不耐煩:“別浪費我時間。”
陳晖啧了一聲:“真事。你要不趕緊過來,救個場?”
另一邊,人潮擁擠的晚宴現場。
禮花與香槟一齊盛開,空氣中飄蕩着人們的歡呼和輕緩的音樂。容光煥發的議長伴侶從恢宏的別墅裏走出來,像只高貴的白天鵝,同到場的賓客揮手致意。
在他身邊站着一排貴賓,卻獨獨不見議長。議長伴侶似乎已經習慣了,沒有絲毫異樣,受寵若驚地接過話筒,朝他身邊兩位大人物致謝。
一個是執行長陳晖,另一個是一頭金發的亞當。
兩個人都笑得很假面,看起來像死對頭為了面子不得不站在一起營業的樣子。
下方,黑衣的特別警察和監察委員會成員正在人群中細致搜捕可疑人員。
陳晖用只有亞當能聽見的聲音看開口:“半小時了,有結果嗎?”
亞當皮笑肉不笑,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說出的話可就傲氣淩人。
“我跟執行長打包票,線索絕對沒問題,皇後就藏在這群人當中。”
“……”陳晖強忍着翻白眼的沖動,嘆了口氣。
自從亞當帶着委員會空降第七區,陳晖恨不得給他們頒一塊全勤獎章。
可不是誇他。
這幫人極其熱衷于搞事,今天查這個明天翻那個,沒幾個部門沒被他們上門調查過,一刻都閑不下來。
陳晖理解亞當想幹出點實績,可是別把矛頭對準內部啊,去多掃幾次黑不好嗎?
“你幹嘛對皇後盯着不放?”
亞當咧嘴大笑:“你說,我要是比陸斯銘更早找出國王,他會不會氣死?”
陳晖嘴角抽了抽。他可沒你這麽無聊。
趁着議長伴侶講話的間隙,亞當歪了一下頭,暗示手下換位搜索。十幾名委員心領神會,抓着先進完備的武器,繞向別墅後方。
後面有一道偏門,可以從花園進入室內。趁着現在人都在外面,是時候進去搜一搜。
席陵貼在樓梯拐角的窗戶邊上,緊盯着花園裏的動靜,想了想,提起裙邊迅速上樓。
他剛剛才在花園裏甩掉忒休斯,委員會就搜進來了,這幫人是真不給他喘氣的功夫啊。
二樓的房間很多,席陵來到走廊盡頭,藏進一間卧室,一邊盯着窗外,一邊聯絡主教。
“你們人呢?警察很多,出口也被堵死了,給我點掩護。”
那頭半天沒有回應,席陵敲了敲吊墜,懷疑這玩意兒是不是壞了。
事實證明沒有,主教還是能聽到他說話的。
也不知道豬隊友想了什麽主意,外面草坪上的人潮突然移動起來,朝着別墅走。
席陵納悶了一會兒,他剛才也沒聽見槍聲啊?看人群的樣子,也不像是受到突發事件驚擾。
他盯着沒反應的項鏈吊墜,無語地想:難道真的是運氣好?
外面的人都跑到別墅來,委員會的搜捕工作就困難了很多。席陵聽到樓下的響動,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外走,哪知道下樓時差點撞見忒休斯。
忒休斯找不到席陵,臉上充滿痛苦的神色,焦躁地來回轉圈,光是看着就感覺他快瘋了。
席陵不想被他黏住,伸出的腳又收了回去,藏身在角落裏。
吊墜那邊終于有點動靜。
主教沒好氣地說:“你人呢?總該撤退了吧?”
席陵笑了笑,瞥了一眼樓下,壓低聲音:“沒有哦。”
“你他媽耍我是吧……”
席陵看向窗外,議長伴侶正被人簇擁着走向大門,似乎喝多了酒,腳步不太穩,臉上也透着不正常的紅暈。
席陵把玩着項鏈,垂下眼睛,慢悠悠地回答:“不管怎麽說,現在他們找不着我。剛才的支援很到位,我現在沒要求了,等抓到時機,我會盡快撤離的。”
其實,在之前他看見議長伴侶長相的時候,心裏就有隐隐有個大膽的念頭。
他要幹掉他。
只不過特別警察和委員會一直在幹擾席陵,席陵不是很有把握,沒法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他是不會貿然動手的。
現在,天時、地利、人和。
樓下響起小聲的交談,議長伴侶似乎發現了狂躁不安的忒休斯,疑惑地詢問:“少爺,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忒休斯嗓音發顫,憤怒地回應:“跟你沒有關系!”
說完,樓梯裏響起氣沖沖的腳步聲,席陵懷疑是他上來了,連忙又鑽進就近的換衣間,關上門。
忒休斯的腳步漸漸遠去。
席陵松了口氣,開始做動手前的準備。
他從繁複的裙子下取出一把繩索,為議長伴侶設置好謝罪的死法。
那家夥是個omega,力氣不足以畏懼,只需要一根繩索就能制住。他曾利用當年冬原事件陪審員的身份在社媒上主導輿論的狂潮,卻只是颠倒黑白,大肆為極點辯護,暗中擡高自己的身價。
那麽席陵就要他嘗到玩弄口舌的後果。
準備完畢,席陵的眼中流露出興奮的光。
他正要出去,門把手卻在外面被人擰住打開了。
席陵和突然出現的陳晖大眼瞪小眼。走廊上回蕩着搜捕的腳步聲,非常近。
亞當在另一頭:“執行長,你站在那幹什麽呢?”
陳晖面上的表情變化莫測,席陵并不認識他,但看得出,他認識自己。
席陵差一點就捏不住手裏的軍刀。可是在這裏捅了他,可能就跑不出去了。
“沒什麽,”良久,陳晖慢慢關上門,眼裏流露出一剎那的陰晦,“被陽光閃到眼睛了。”
他對席陵做出口型,帶着點警告的意味。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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