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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滢雪帶着蘿茵, 随着青芽出了前院,才問:“何事。”
青芽回道:“方才奴婢随在三姑娘左右伺候,跟着去了園子, 在假山那處卻碰巧聽到了有人在編排三姑娘。”
滢雪眉頭一皺,心道嵇沅的妝容打扮已經和話本裏全然不一樣了,而且昨日練習了半宿的體态, 也是小有所成的。
雖說嵇沅的體态與出身世家名門的姑娘差了很大一截,可耐不住有了前後對比, 這不就讓人眼前一亮了。
今日的嵇沅,無異是出彩的,可原本話本裏挑刺的那些人還如此嘴碎,顯然就是沒事找事,故意為難人的。
這些小姑娘,心思可真壞!
“奴婢聽了兩嘴就跑回來了。便是短短那幾句話,也難聽得很。她們說三姑娘沒有那樣的底子, 再怎麽打扮, 也不過是那偷穿了王母娘娘衣裳的猴兒。”
這話, 那是一個十四歲小姑娘能受得了的。
滢雪自問,若是她十四歲的時候, 被t人這麽編排, 也是傷心的。
她的臉色不禁沉了下去。
這些人嘴上說着難聽的話,還想與嵇家交好, 做她的春秋大夢去。
滢雪才步入園子,便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你們本就是來做客的,又吃又喝的, 不但不感謝招待便罷了,還在背後編排主人家, 你們哪來這麽大的臉?!”
滢雪只覺得這聲音有幾分熟悉。
往人群中一瞧,說話的人可不正是今日永寧侯夫人帶來的小姑娘嗎?
永寧侯府沐家的五姑娘,正站在嵇沅的身旁,板着一張臉看向不遠處的幾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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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姑娘約莫十四五歲,面上都帶着慌亂之色。
嵇沅抿唇不語,眼神直直地瞧着那幾個姑娘。
滢雪掃了一圈,餘三郎和餘五姑娘則站在廊下,沒有出面幫忙。
那幾位小姑娘,本就因被人聽到了她們說人壞話慌亂了,現在又被這永寧侯府的姑娘當着衆人的面指了出來,臉色都白了好幾分。
那三人中有一人出了聲,朝着嵇沅示弱道:“阿沅,我們知道錯了,不該背後說你閑話的,你就原諒我們這回吧?”
“是呀,我們下回不會再編排人了,你就原諒我們吧。”
其他幾個姑娘紛紛出聲附和,可卻沒有一句真誠的道歉。
那邊的嵇沅正要張嘴說些什麽話,滢雪卻先開了口:“據我所知,幾位姑娘也不是第一回編排我家姑娘了。”
聲音才落,院中的人都往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
滢雪在衆人的目光之下,款款走上前,語速輕緩:“這回各府送上帖子,我本想着諸位姑娘此番是抱着與我家三妹和好的目來赴宴的,是以我收了帖子,讓諸位前來赴宴,也是好生招待,可諸位姑娘似乎不想給我這個面子。”
嵇沅看見自家嫂嫂為自己說話,不知為何,比起沐五姑娘替自己說話,這長輩的護短,卻讓她委屈的紅了眼。
滢雪走到了嵇沅面前,掃了一眼那幾個姑娘,再看向嵇沅:“三妹你若是有不喜的人,下回筵席提前與嫂嫂說,嫂嫂便把這些人排除在外,哪怕她們的父兄的官做得再大,嫂嫂也是不怕得罪人。”
那幾個姑娘聞言,臉色更加白了。
嵇沅開了口,掃向那幾人,沉默片刻,悶悶道:“我不喜歡她們幾個。”
滢雪聞言,看向她們,笑了笑:“方才說了那麽多,也不知幾位姑娘道歉了沒有?”
“幾位姑娘今日不道歉,若是此事傳出去了,對諸位姑娘的名聲可不好。”
聽到這,她們也是真的怕了,急得眼眶都紅了,其中一個小姑娘紅着眼朝着嵇沅道歉:“阿沅,對不起,我錯了,不該說你壞話的。”
其他兩位姑娘雙眼也是怕得快哭了。
這些小姑娘的心思說有多壞,但也沒多壞,只是那張嘴着實可惡。
她們自诩一出生就高人一等,是那些後來憑着父兄尊貴起來的人不同的,是以打心裏瞧不起人。
嵇沅看着她們:“下回嵇家再有筵席,你們別來了。”
然後別開了目光。
對于嵇沅的态度,滢雪滿意的笑了笑。若是再默默受氣,那就不是性子軟了,而是懦弱了。
滢雪看向諸位:“今日之事我們嵇家不會往外說,也還請各位郎君姑娘莫要往外說。”
目光環視衆人,最後在餘家兄妹二人上停了半晌。
餘三郎察覺到了那嵇娘子不信任的神色,心下沉了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着這嵇娘子對他們餘家有敵意。
被瞧了這麽小半會,餘三郎也不得不出聲:“我與五妹也不知發生什麽事,自然不會往外說。”
其他人三四個年輕的姑娘與郎君也相繼出聲應下。
而那幾個編排閑話的姑娘則一臉感激的看向戚滢雪。
滢雪心道她們感激得太早。
她如此說,自然不是想幫她們瞞下什麽,而是不想在嵇沅的生辰宴上鬧得這麽難看。
等其他人散了,滢雪與蘿茵說:“送這幾位姑娘回前院,等筵席散去時,再把她們今日在園子裏做的事告知諸位夫人。”
那三個小姑娘頓時瞪大了眼,可卻又不敢說什麽。
讓蘿茵把人帶走,一旁的沐五姑娘不解道:“她們如此無禮,嵇家嫂嫂為什麽要幫她們瞞下這件事?”
滢雪淡淡一笑:“今日是三妹的生辰宴,不宜鬧出笑話,再者讓那幾家回去教導自家孩子,也好過傳出去後,讓她們幾家埋怨上我們嵇家,成了仇人。”
說到這,滢雪又感謝道:“方才還得多謝沐五姑娘維護我家三妹。”
一旁的嵇沅也開了口:“多謝沐五姑娘。”
沐五姑娘彎唇一笑:“要謝便謝我四哥,方才是我四哥說她們過分了,他不便出面,是以讓我出面呵斥一聲。”
其實方才她們就在那嵇五姑娘身後,也聽到了那幾個姑娘的話。
說罷,朝着廊下另一頭望去,笑盈盈的招手:“四哥。”
滢雪和嵇沅都朝着她的視線望去。
廊下一襲雲峰色衣袍的少年郎,腰身挺直,樣貌清隽,舉止也甚是有禮。
許是見她們都是女子,為了避嫌沒有走過來。
即便沒有過來,沐四郎也在她們看過去的時候輕緩颔首一禮。
忽然間,滢雪覺得餘三郎和沐四郎全然是沒有可比性。
衆人也沒有了逛園子的心思,紛紛回了前院。
大抵他們回來時都沒有什麽笑意,院中一衆婦人都察覺出了些許端倪,但也知好歹,并沒沒有當着人面問出來。
等筵席散了,滢雪送永寧侯夫人之時。蘿茵與說那幾個姑娘的母親說了方才的事,幾個婦人的臉色都不約而同的一僵。
等滢雪送走了好些賓客後。
那幾家夫人都帶着自家女兒過來了,現在人多,也不宜直接開口說園子中的事,只低聲道:“小女不懂事,日後我再上門來賠禮。”
滢雪不會為了面子而道不用,她不是被編排的人,也做不了拒絕他們上門道歉的決定。
她說:“我家三妹先前也誠心想與諸位姑娘交好,但諸位姑娘在背後一二再編排我家三妹,說的話也難聽,着實過分了,還請諸位夫人回去後好生管教。”
被年紀小的婦人教訓,幾家婦人卻也不敢擺譜,忙應下:“必然,必然。”
滢雪目送其他人離去,轉頭時,卻見那餘夫人拉着嵇沅不知在說什麽。
嵇沅低頭聽,臉上的表情很平淡。
餘三郎也開了口,但還是聽不到他們說什麽,但能見得到嵇沅輕點了點頭,轉而看向餘三郎。
今日這事,明顯是永寧侯府幫了嵇沅,她應當不會傻乎乎的再陷入餘家這個泥沼了吧?
賓客全離開了,關于餘家母子說了什麽,滢雪也沒過問。
倒是她回了鶴院後,嵇沅也來了西廂,與她道了謝謝。
滢雪:“都是一家人,嫂嫂自然不會讓人欺負你的,你也不用太過言謝。”
說了這話後,又提醒道:“三妹,你并沒有任何過錯,錯的是她們随意編排人,若有下次,你直接擡頭挺胸走到她們面前,怕的人反而是她們。”
嵇沅輕輕點了點頭,但随即又道:“不止是方才嫂嫂在園子裏頭維護我,還有今日的生辰宴,嫂嫂的衣裳首飾。另外,若非有嫂嫂昨日的提點,我定是會鬧出笑話的。”
說着,低下了頭。
滢雪聽出了她話中的自卑。
其實嵇沅并沒有什麽失禮的地方,只是有些人嘴巴不饒人而已。
滢雪沒有急着開解她,只道:“三妹也不差,嫂嫂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說罷,又問:“三妹平時在府中都做什麽?”
這話題轉得屬實有些快,嵇沅遲鈍了片刻後才反應了給過來,應道:“與母親說說話,然後做做女紅,再學規矩禮儀和管賬之事。”
滢雪眉心一蹙,道:“聽着好生無聊,嫂嫂也是無聊的,不若日後三妹常來鶴院陪一陪嫂嫂。”
嵇沅現在對嫂嫂有敬慕之意,況且今日一日都多得嫂嫂幫助,她自然不會拒絕,是以滿口應下。
嵇沅在鶴院坐了好一會才回去的。
*
永寧侯夫人聽到女兒說起嵇府發生的事,忽然笑了:“我倒真沒看錯眼,那嵇娘子屬實是個通明的,只是……”笑意淡了些:“只是那嵇三姑娘,性子軟了些。”
這樣的性子往後如何能持家?
她家四郎雖不襲爵,但往後也會有小家,若是性子太軟,怕被人欺負。
沐五姑娘不知母親的t打算,只道:“我瞧着也不是太軟,只是到了新地方,一個個都排擠她,所以才成了悶性子。”
侯夫人聽到自己十二歲的女兒這麽說,不免好笑:“你怎麽瞧出來的?”
沐五姑娘撇嘴道:“就好似女兒去年到外祖父家時,那些表姐門面上都好說話,暗地裏卻說女兒的壞話,女兒不想讓阿娘為難,所以沒有說什麽,要不是只小住一個月,女兒早就憋不壞了。”
侯夫人聞言,不免一愣,随即心疼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你早該與阿娘說的。”
沐五姑娘笑着搖了搖頭:“不過幾句不好聽的話而已,女兒沒事。”
侯夫人輕撫着女兒的青絲,暗暗思索,議親一事,還是先緩一緩。
往後嵇家有那樣的主母操持,那嵇三姑娘的性子若能強硬一些,議親之事也到那時候再說。
*
入了夜。
嵇堰沐浴後,去書房辦公,半個時辰後才回屋。
剛扯開腰封,正欲脫下外衫時,房門被敲響了。
他轉頭往屋外望去。
應是戚氏。
略一揚唇,就着撇開的外衫朝房門走去。
打開房門後一瞧,果然只戚氏一人。
嵇堰雙手環胸,目光掃了一眼那已然卸去口脂,嫩嫩粉色的唇瓣,眸色略暗,聲音也略沉:“可是今晚就打算搬來我這屋子住?”
滢雪今日的勇氣已然使盡了,聽到這話,不禁小臉一紅,佯裝鎮定應:“不是。”
“那是什麽?”
“讨賞的。”
嵇堰有一瞬的疑惑,又聽她提醒:“昨日說好的,生辰宴辦得好,妾身要想郎主讨一個賞。”
嵇堰想起來了,琢磨了一下,讓了道:“進來再說。”
滢雪朝屋子裏頭瞧了眼,不知為何,以往幾乎都能坦然進去。可在早上她強親了嵇堰後,再讓她進他的屋,她這心裏頭隐約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滢雪總覺得,嵇堰不是那等會白白吃虧的人。
被她強親了,他會不會也強親回來?
琢磨間,她卻已經入了屋子,房門也被嵇堰阖了起來,只餘他們兩個孤男寡女待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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