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
十四
安樂昭很懵,大腦有些空白。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令牌,眼神閃爍着,又擡起頭看向前方衆多謝家先輩的靈位,心情有些複雜。
能夠調動謝府上下的令牌,祖母竟這般輕易地交給了自己?不久之前,她都還沒正兒八經的見過祖母來着。
祠堂內安安靜靜,空氣中悠悠彌漫着白色煙氣。安樂昭看着那些已然故去的謝家先輩,呼吸沉沉。
祠堂外院中,安樂昭能夠聽見謝青竹與謝青應的對話。
謝青應不理解謝青竹做出的選擇:“姐姐,謝府那麽多人,優秀的後輩也不少,為何你要選擇郡主?她深居安國公府,平日裏嬌生慣養的,沒有見識過人心險惡,也不知曉他人狠毒手段,怎能擔負得起我們謝府的以後啊?”
“你真要将謝府的未來交給她一個小姑娘?!”
謝青竹神色淡然:“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謝青應皺着眉,滿面皆是無奈:“姐姐啊!”
“你回來我很高興,可是你不能一回來就帶給我這麽大的驚吓吧?這事你應該跟我提前商量一下啊……”
謝青竹看着臉上寫滿擔憂和着急的謝青應,知曉他心中的擔憂,但她自己,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問謝青應:“關于樂昭,你知曉多少?”
謝青應一愣,眨了眨眼後于腦海中回想了想,然後道:“她很少出門,關于她的事情,除去前段時間在上京流傳的閑言碎語,其它的,倒是知曉不多。”
謝青竹道:“除去中邪一事,其餘的,都是真的。”
“她并不像你口中所說那般嬌生慣養,不懂人心險惡。是你們不太了解現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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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應眉頭擰得更緊了些:“可是她……”
“她是我的孫女,也是謝府血脈,”謝青竹打斷他要說的話:“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謝青應:“……”
他擔心的事可多着呢,只是見姐姐如此相信安樂昭,有些話實在是不好再接着說出口。
謝青應忍不住嘆了口氣,轉頭看了眼祠堂內仍站在衆靈位前的安樂昭,心情很是複雜,也非常的無奈。
他再轉回頭看向謝青竹:“姐姐,你當真要如此?”
謝青竹點頭:“我意已決。”
“……”謝青應閉上眼,暫時穩住心緒,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他道:“好吧,既然姐姐如此相信她,那我也願意信她一次。”
謝青竹笑了下,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
而後她又道:“樂昭年紀尚小,她拿到令牌的事,暫時不要告知他人,以免有人心生不滿,一時沖動,做出對她不利的事來。府裏的事,照舊即可,在她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給予幫助就是。”
謝青應點點頭:“是。”
謝青竹走回祠堂,謝青應抿了下唇,也跟着進去。
安樂昭這才轉過身。
謝青竹問她:“方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安樂昭沒有隐瞞,點頭:“是。我都聽見了。”
謝青竹看向前方:“既然如此,你可知接下來要如何去做?”
安樂昭眨了下眼:“樂昭有諸多事都不懂,還請祖母教我。”
謝青竹笑了下,道:“回去再說。”
安樂昭露出笑容:“好。”
謝青竹看着模樣乖巧的安樂昭,眼中浮現出一絲欣慰。
她斂了斂情緒,而後看向謝青應,又道:“青應,我要在這裏待會兒,你帶樂昭去見見府裏的人吧。她應該認識的,都讓她見見,跟人認識一下。”
謝青應點頭:“是。”
安樂昭随謝青應走出祠堂,不由往後看了眼。
謝青竹已然在祠堂中坐下,她坐的端正,身形挺拔,只是背對着安樂昭這一邊,安樂昭看不見她臉上此時是怎樣的表情。
安樂昭抿了下唇,慢慢收回目光往前看去。
謝青竹坐在祠堂內,手裏拿着一串佛珠,手指轉動着佛珠,閉眸而嘴唇微動,似是在默念着佛經。
謝青應帶着安樂昭去認識府內人。
他的三個兒子,她在府門前已經見過。之後見的便是他們的夫人,以及他們所生、與安樂昭同輩且年歲差不多的表兄弟姐妹。
也不知是否是安樂昭的錯覺,總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善,看起來恭敬有禮的動作裏,隐約藏着些對自己的不喜之意。
安樂昭猜測,應該與祖母這些年不讓謝府和安國公府往來之事有關。
但年歲久遠,她并不知曉當年都發生了些什麽,謝府又是如何看待安國公府的。父親沒有提起過以前的事,若是去問他,他也未必會告訴自己。
于是安樂昭選擇在與謝青應去謝府花園時,直接問他:“舅公,府裏的人似乎不太喜歡我,您可知曉為何?”
謝青應一愣,轉頭看向安樂昭時的眼神裏浮現出詫異:“你不知道?”
安樂昭不解:“我應該知道嗎?”
“你當然應該知道!”謝青應的手驟然握緊,又在看見安樂昭疑惑無辜的眼神時深吸口氣,繼而将握緊的手松開。
他穩了穩心緒,不由嘆了口氣:“沒想到你竟然不知道當年的事……”
“姐姐她當年可不是自願嫁給你祖父的,那時她已有心上人,原本應該嫁給那個人的,可被你祖父倒插一手,橫刀奪愛。這件事姐姐心有不滿,整個謝府也心有怨念,可無奈你祖父請求先帝賜婚,姐姐她最後還是被迫嫁給了你祖父。”
“其中具體之事,我不便與你詳說,你若真想知道,自己去問她吧。”
安樂昭詫異,卻又突然反應過來祖母這些年常居深院,不見父親的緣由正是因此。因為祖母不是自願嫁給祖父的,所以她根本不喜歡安國公府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父親,她的親生兒子。
這些年,祖母很少露面,誰也不見,也不讓謝府和安國公府有來往。原來是因為這樣……
安樂昭愣神的功夫,謝青應已經走出一段距離。
她緩了緩神,連忙跟上去。她猶豫了下,小心翼翼的詢問:“那祖母的心上人……”
“死了。”謝青應道:“姐姐嫁給你祖父的那一年就死在戰場上了。”
“……”
安樂昭手指不由捏住衣袖,心情更為複雜,一時間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好。
謝青應倒是轉頭看了安樂昭一眼,又感慨道:“所以我才不明白、不理解,她為什麽選擇你,她明明如此怨恨安國公府的一切!”
他有些壓不住情緒:“你根本你知道接管謝府需要擔負什麽,也不明白拿下她的令牌意味着什麽!”
安樂昭看着謝青應外露而出的着急情緒,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
她眨了下眼,眼底是被她強壓着的慌亂與緊張。她定了定神,開口:“舅公,我的确有很多事不懂,需要學的東西不少,但我明白,祖母給我的東西意味着什麽。”
謝青應一愣,臉上情緒頓住。
安樂昭又道:“我不指望你現在就相信我,但,請你相信,我絕不會是謝府的絆腳石。謝府往後的榮辱,與我同在。”
謝青應眼中浮現出一抹詫異,而後驚訝顯露。
安樂昭露出笑容:“多謝舅公帶我逛謝府,我看得差不多了,要去找祖母了。”
謝青應愣神的時候,安樂昭與他見了個禮,而後轉身離去。
這裏的布局,她跟着走過一遍就已經記住。去往祠堂的路,她也記得清楚,無需他人帶路,就已經走到了祠堂院中。
謝青竹已從祠堂內起身,轉身走向院中。
兩人碰面。
謝青竹打量了下安樂昭面上神情,道:“看起來,你和他們的見面不怎麽順利。”
安樂昭道:“從禮數上說,是順利的。從別的方面而言,的确不太順。”
謝青竹道:“不必着急。”
安樂昭笑着:“我不着急的。”
謝青竹看着安樂昭臉上的笑容,忽的輕笑一聲。她道:“走吧,回去了。”
安樂昭點點頭:“好。”
謝青竹要回安國公府,謝青應很是不舍,送到府門前,還抓着她的手不願意松開,似是不想讓她回去。
“姐姐,你真要回去啊?”謝青應皺眉開口。
謝青竹将他的手扯下來:“多大年紀了,別胡鬧,照顧好府裏。”
謝青應滿眼不舍:“那你有空再回來看看。”
“嗯。”謝青竹點了下頭,随後上了馬車。
安樂昭與謝青應道:“舅公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祖母的。”
謝青應抿了下唇,還是與她點了點頭:“嗯,那就有勞你了,一定要照顧好她。”
安樂昭道:“我會的。”
回安國公府的馬車上,謝青竹與安樂昭都沒說話,兩人各自思索着各自的事,一路無言着。
馬車在安國公府前停下,兩人下馬車,尚未進府,就有個侍衛從旁邊過來。
侍衛在安樂昭面前行禮,而後道:“郡主,太子殿下有請。”
安樂昭眼神微詫,擡眸看了眼将暗的天色,眼珠微動,略有思索。
謝青竹眼角餘光注意着安樂昭的反應。
安樂昭看着身前的侍衛,眼眸輕眯了下:“你是表哥身邊新來的侍衛?我之前怎麽沒有見過你?”
侍衛一愣,回答道:“是的,屬下才調到太子殿下身邊當差。”
“是嗎?”安樂昭笑着:“那你不知道,這種尋常時候,表哥他不會在天黑時約我出去見面嗎?”
侍衛心下一驚,擡頭時對上安樂昭冷冷的眼神。
她臉上雖是帶着笑容的,可眼睛裏卻十分冰冷。
“抓住他!”
安樂昭一聲令下,安國公府前的侍衛立即走上前,拔出佩劍抵在那個侍衛肩膀上。
她尚未問別的話語,昏暗中忽有一支箭射出,直直射中侍衛的心口。
侍衛當即倒地身亡。
安國公府前瞬時躁動,旁邊侍從大驚失色,忍不住喊叫出聲,府門前的侍衛們連忙跑過來将安樂昭和謝青竹緊緊護住。
安樂昭皺起眉,轉頭環視着周圍,找尋着射箭之人。
謝青竹淡淡出聲:“你故事裏的那個壞人,出來做壞事了。”
安樂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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