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
十五
安樂昭将謝青竹送回她的居院,後折返回自己的住處。
安國公府的侍衛來報,不久前與安樂昭說話的侍衛已死,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已派人去東宮那邊詢問過,今日雲川珩并未命人去請安樂昭見面,那死去的侍衛顯然是受他人指使想要帶走安樂昭。
但,那侍衛的身份與來往之人尚未查到。
安樂昭心中卻已有人選。
她生辰将近,想要在這種時候在她身上找事的,除了雲千複,她想不到別的人。尤其是想要借用雲川珩的名義将她喊走這般行徑,更是符合安樂昭對雲千複手段的了解。
雲千複敢做這樣的事,想來不會留下證據。滅口也滅得非常幹脆利落,沒半點猶豫。
安樂昭坐在房中,端起茶杯慢條斯理飲下一口。
檀香站在她身邊,面上擔憂之色明顯。相比較之下,安樂昭反而更為淡然,似是沒被此事擾亂心緒。
房外有人走來。
檀香擡頭見來者,立即行禮:“夫人。”
安樂昭放下手中茶杯,随即站起身,露出笑容:“母親。”
雲霓裳笑了下,手輕擺了擺:“不必多禮,坐吧。”
安樂昭坐回到原來的位置,雲霓裳在她身側入座。
安樂昭取來一只幹淨的茶杯,倒入一杯新茶後遞到雲霓裳面前。雲霓裳面色溫和的望着她,眼中帶着些溫柔的笑意。
“母親,”安樂昭先開口:“您來找我,是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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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裳道:“方才聽說有人在府門前射箭殺人,來看看你是否有事。”
安樂昭道:“母親放心,我無事。”
雲霓裳看着她,稍猶豫了下,又問:“你……沒有受到驚吓嗎?”
安樂昭搖頭:“沒有。”
起初是被驚到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并沒有受到驚吓,也沒覺得後怕。
畢竟,這樣的事和她曾經經歷過的相比,不算什麽。
雲霓裳松了口氣,又再露出笑容:“那便好。”
安樂昭也随她一起笑着。
雲霓裳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于手中輕輕晃了晃,又再轉眼看向身邊的安樂昭,而後對上她仍望着自己的目光。
雲霓裳一愣,手中晃動茶杯的動作頓住。
安樂昭道:“母親若是還有別的事要與我說,盡管直言。您是我母親,還有什麽話是需要拐彎抹角的呢?”
雲霓裳笑了下,将手中茶杯放下:“其實我來,的确還有一件事要問你,是關于你祖母的。”
“她深居多年,極少外出,這些年謝府也不和我們安國公府有來往,今日……今日她為何突然帶你去謝府?你們去做了什麽?”
安樂昭大抵能猜到雲霓裳來的目的,聽她所問,也不覺得詫異,反而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她道:“我并不知曉祖母是如何想的,但她去謝府,祭拜了謝家已故去的先輩,我也和謝府的人見了見。”
雲霓裳追問:“只是如此嗎?”
安樂昭想到了祖母給自己的那塊令牌,但此事不适宜現在與父親母親說,便将其保留。
她看着雲霓裳,笑着搖了下頭。
她又道:“祖母大概是很久沒有回去了,所以想回家看看親人們吧。”
雲霓裳抿了下唇,眼簾微垂着,若有所思了會兒。而後她擡眼,點了點頭:“好吧。”
“若是如此,也很好。”雲霓裳看着安樂昭,眼神微微閃爍了下,似是還有話要說,卻又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安樂昭看出了她欲言又止,想要追問時,雲霓裳卻已站起身來。安樂昭随之起身。
“好了,”雲霓裳道:“我要與你說的就這些,沒別的事了,休息着吧。”
安樂昭想了想,點頭:“是。”
雲霓裳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而後轉身離去。
安樂昭将雲霓裳送到院門前,目送她身影走遠後,才收回目光轉身回了房間。
夜色漸深。
檀香備好了熱水,提前将安樂昭喜歡的茉莉花香包置放熱水中浸泡。
半盞茶後,安樂昭前往沐浴小屋。
屋內彌漫着白色的熱氣,迎面而來濕潤而溫暖的氣息。浴桶周圍垂放着簾幕,有兩座大屏風放置于周邊,将浴桶所在遮擋得嚴實。
安樂昭行至過去,文喜站在她身後,替她将身上的衣裳取下。衣裳褪盡,安樂昭轉身走向浴桶,踩上木臺階,邁步跨入其中。
熱水将她身覆蓋,熱意随之彌漫而來。
安樂昭坐下,浴桶中熱水悠悠晃動,帶着熱意撲打在她身上。她閉着眼,腦袋往後靠去,一副安靜惬意的模樣享受此番熱浴。
文喜挽起衣袖,小心着擡起安樂昭放在水中的手臂,用柔軟的布巾輕輕擦拭着她纖細白淨的手臂。
屋內安靜,只有些微水聲響起。
安樂昭閉眸思索着白日裏發生的事,腦中思緒未斷,想到費解之處時,不由皺了下眉。
文喜注意到她蹙起的眉頭,用手指輕輕撫平過去,柔聲道:“郡主,不要總是皺眉,容易留下皺紋的。”
安樂昭眼睫微顫了顫,嘴角随着開口而上揚些:“那我現在有皺紋嗎?”
“現在自然是沒有的,”文喜道:“郡主還有半月才是十五生辰呢,如此年輕,怎會生出皺紋?”
安樂昭輕輕笑了一聲。
文喜挪到另一邊,擡起安樂昭另只手臂擦拭着。
安樂昭忽出聲詢問:“文喜,你是什麽時候到我身邊的?”
文喜如實回答:“奴婢七歲的時候就被府裏的嬷嬷送到您身邊照顧您了,我和檀香一起來的,您不記得了嗎?”
安樂昭自口中緩緩舒出一口氣:“太久了,有些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檀香和文喜跟在自己身邊很久,且到死都是忠于自己的。只是很可惜,曾經的自己沒能保護好她們,讓她們年紀輕輕的就死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檀香和文喜長大後的模樣是怎樣的。
安樂昭又問:“你和檀香多大了來着?”
文喜答:“我們都是十六歲。”
安樂昭輕點了下頭。
前世,她們就是在這個年紀離去的。檀香是在自己生辰前就被他人算計害死的,而文喜則是在跟着自己去到堇王府後被堇王府的下人所害。她們那時候都沒能活過十六歲這一年。
思及于此,安樂昭就有些神傷,她不免又再皺了皺眉。
文喜望着她,再次擡手一只手,将她皺着的眉頭輕輕撫平。
安樂昭輕輕緩了緩氣息,蹙緊的眉頭随着文喜的動作而舒展開。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随後檀香的聲音隔着門傳來:“郡主,太子殿下來了,在前院等您。”
安樂昭一愣,閉着的眼睛随即睜開,眼中帶着些詫異。
她将手臂從文喜手裏拿回,帶着些慌忙意味的起身。身上帶起的水在她站立時嘩嘩落回浴桶中,濺起好些水花。
“文喜,”安樂昭嗓音中難掩着急:“快幫我更衣。”
文喜立即起身:“是!”
文喜将安樂昭身上的水漬擦幹,替她換上幹淨的衣裳。
安樂昭加快動作系上腰帶,一邊将被衣領壓着的長發往外撥弄出來。她着急的往外走,文喜小跑着跟在她身後,手裏拿着梳子,小心的給她梳理着垂落在背後的長發。
快至前院時,安樂昭的腳步慢下來,而後停住。她深呼吸着,将先前快步而走帶起的不穩氣息給壓制下去。
文喜站在她身後,抓緊時間替她整理梳順好長發。
安樂昭氣息穩住後,才朝院門去。
雲川珩站在前院八角亭外的玉蘭樹下,一手負在身後,另只手自然垂落。他微微仰頭,借着旁側亮着的燭光擡頭往上看去,玉蘭綻放絢爛,卻在黑夜中大體隐匿在黑暗中,只有朝向燭光的這一面被映照着。
身後響起腳步聲時,他眨了下眼,順勢斂回視線,轉身向後。
安樂昭自前路走來。雲川珩目光落在她身,随着她步伐往前而微微移動。
安樂昭在他身前站定,笑容顯露于面:“表哥。”
雲川珩神情溫潤,眸中帶着柔和笑意:“嗯。”
安樂昭問:“表哥,夜深至此,你怎突然來了?”
雲川珩道:“聽說傍晚時有人冒充東宮的侍衛要帶走你,卻又被暗中冷箭射殺,我有些擔心,所以處理完事情來看看你。”
他擡頭看了眼沉沉夜色,又道:“此時确實有些晚了。夜深來擾,你別介意。”
安樂昭心中一動,不由笑了下:“其實表哥不用擔心的,在安國公府前,我不會有事。”
“我知道,”雲川珩望着她的眼睛:“只是,親眼見着你無事,才能安心。”
安樂昭抿唇,眸中笑意更深。
夜間晚風來,帶着涼意輕輕吹拂在他們身上。
安樂昭望着雲川珩,眼眸微動,裏間情緒閃爍着。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而後心中似是鼓起勇氣,往前邁出一步,更靠近雲川珩。
她伸出手,至前而去,環抱住雲川珩腰身,随後将他抱住。
雲川珩一愣,眼眸一瞬震顫,詫異浮現。他雙手僵硬了下,一剎那握緊。他垂眸望着靠在自己身前的安樂昭,眼中的詫異消失,繼而柔和之色浮現出。
他耳根泛起一抹紅暈,眼神随之柔和。他握緊的手緩緩松開,稍有猶豫後,将手臂擡起,回應着安樂昭的擁抱輕抱住她。一手至她肩後,一手放于她腰側。
她才沐浴而出,身上帶着沐浴所用茉莉香包的香氣。淡淡茉莉花香彌漫開,萦繞在兩人周邊。
安樂昭聽着雲川珩心口傳來有些加速的心跳,嘴角不由上揚。
她抱着他的手臂緊了緊,輕聲道:“表哥,你來看我,我很開心。”
雲川珩小心翼翼的抱着她,随之應聲:“見着你,我也開心。”
安樂昭問:“我明日能見你嗎?”
雲川珩點頭:“嗯,我明日派人來接你去東宮。”
安樂昭仰起頭,笑看着他:“一言為定?”
雲川珩垂眸望她,深邃眼眸中顯映着她帶笑的面容,肯定道:“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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