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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從殿內出來，裴清發現天色有些昏暗，殿內燈火通明還不覺得自己待了很久，可現在……

“武學課已經下課了吧？”裴清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吉光裘，他明明想好在下課前把衣服還給太子的，現在要怎麽辦？

“兄長，我這件吉光裘怎麽還給太子啊？”裴清低聲問道。

“沒事，現在宮門還沒到落鎖的時間，我們快點去東宮，就可以給太子殿下。”謝雲煜摸了摸裴清的腦袋，輕聲道。

謝雲煜的鎮定也讓裴清鎮定起來，兩人快速趕到東宮，謝雲煜就沒有進去，讓裴清單獨進去了。

等了好一會，才看到裴清出來，身上是不穿那件吉光裘了，卻也換了一件白狐裘，一旁的內侍還拿着他先前穿的衣服。

“太子殿下說之前的衣服都放冷了，穿着回去會着涼，就給我穿了這件烘熱的。”裴清隐約感覺到謝雲煜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下意識扯住他的袖子撒嬌。

謝雲煜能怎麽辦，還不是只能看裴清一眼，什麽話也說不出來，然後向內侍謝過太子恩典，內侍哪裏敢收他的謝，他可是看出來了，這位太子伴讀別提多得太子心意了，讨好他還來不及呢。

只是謝雲煜的态度溫和又強勢，他只得收下謝禮，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地親善。

和裴清回到謝府，匆匆用過膳後，謝雲煜就聽裴清說在東宮發生的事，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可是當裴清将事情一件件說出來時，謝雲煜發現自己做的準備就像是紙糊的一般，瞬間被沖破了。

越是聽到後面，謝雲煜就是後怕又慶幸，還好他沒有拖延，還好……

“兄長，還好什麽？”裴清聽到他的喃喃自語，以為自己是遇到什麽危險然後躲過了。

“還好你做了那個夢，讓陛下賞識你。”謝雲煜掩去眼底的憂慮，笑道。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有裴兄的軍功在，加上清兒自己的能力，再差也不過是逐出都城。

說到夢，裴清就一陣心虛，他是假夢到的啊，不過這麽一提，他就想起來武學師傅的事，将這件事和謝雲煜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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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你還夢到了一套拳法，在夢裏還學會了？”謝雲煜沒想到裴清做夢的頻率居然這麽高，不由得有些擔心，這種頻率會不會讓他的腦疾越來越嚴重。

“那你做完夢之後，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謝雲煜緊張問道。

裴清以為謝雲煜知道這個消息會驚喜，畢竟按照武學師傅的話來說，拳法交上去，又是個功勞，自然更加讓皇帝欣賞他，沒想到對方的第一反應就是關心他的身體，不由得心底一陣暖意。

“沒有哪裏不舒服，身體好得很。”裴清拍拍胸口保證道。

只是謝雲煜還是不放心，給裴清把了把脈，這是他和太醫學的，因為聰明，雖然學習時間尚短，也有一點成效了。

确定裴清脈象安穩，謝雲煜才稍稍放松下來，不過還是決定明天找太醫再給裴清看看，才仔細問起拳法的事。

兩人正說着，管家匆匆過來彙報，門外有人遞上拜帖，說是有重要事情要來見謝雲煜和裴清。

重要得事情？

謝雲煜接過管家遞來的帖子，來人或許是來得匆忙，帖子上的字也是匆匆寫就，有些潦草，不過也能認出官職和名稱。

“是誰這麽晚來拜訪啊？”裴清好奇問道，在他印象中，幾乎沒有誰大晚上的登門拜訪，畢竟這已經不能算是拜訪，算是打擾了。

“是你的武學師傅。”謝雲煜笑道，“他性子倒是急。”

裴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這時間出門，楊師傅這的确是有點太急了。

楊桐面對護院警惕的目光，有點後悔這大晚上的過來，實在不行，明天也可以過來。

可他在家中一直惦記着這件事，畢竟就算從謝雲煜這邊得到了許可，再傳信去邊境找裴穆同意，等裴穆再傳消息過來，也是好幾個月過去了，能早點辦成，他還是希望早點辦成。

楊桐正忐忑地等着，就見一個小厮跑過來，和護院說了幾句，護院這才沒有攔着，讓小厮帶着他往府內走去。

泛黃的燭光下，謝雲煜臉上還有幾分倦怠，卻不得不撐着來見他，讓楊桐越發不好意思自己的冒昧拜訪。

只是來都來了，楊桐猶猶豫豫的還是将來意說了個清楚，見謝雲煜沒有說話，有點焦急，道：“謝大人，以我這麽多年習武練兵的經驗來看，裴清這一套拳法非常适合兵士入門，如果可以替代現在的操練拳法，說不定兵士的戰力會比之前更高，需要的時間也更短……”

“你試過嗎？”謝雲煜打斷他的話。

“什麽、試過？”楊桐半晌沒反應過來。

“楊大人說這拳法适合兵士入門，可找新兵試過？”謝雲煜笑着補充道。

“這倒是還沒有。”楊桐尴尬，他今天才從大皇子那裏看到的軍體拳，也就自己練過，哪有時間找人試。

“楊大人，這套拳法我便能做主教給你……”

聽到這裏，楊桐很是興奮，同時也異常感激，畢竟這一套拳法說是可以傳家也不為過，一般人誰舍得拿出來呢。

“不過，這套拳法比舊拳法更适合兵士練習的結論也只是你一人之言，沒有試驗對比過，恐怕不能服衆吧。”謝雲煜慢吞吞地補充道。

這話一出，楊桐覺得确實是這個道理，他有信心，可其他人不一定有信心啊。

“若是現在就禀告給陛下，到時結果不如人意，豈不是讓陛下空歡喜一場。”謝雲煜這話直接點到了楊桐的死穴。

楊桐沉默了好一會，長嘆一聲，沒想到他居然忽略了這麽多，對謝雲煜連連道謝，不是對方提點，他都沒想到。

謝雲煜給他出主意：“楊大人不若先找些新入營的兵士訓練一番，等一月後，和用尋常操練方法的新兵士比一比，自然就能得出結果，也好禀告陛下，讓其他人心服口服。”

楊桐聽完謝雲煜的主意，頓時激動得恨不能現在就去軍營提點兵士來操練，千恩萬謝後才樂呵呵地離開了謝府。

送走楊桐，謝雲煜回頭就對上了裴清崇拜的目光，裴清本來是想着楊桐上門，那就幹脆同意了就好。

沒想到謝雲煜才知道這件事，就想出了一個完整的計劃，比他的想法完整太多。

聽着裴清對他的誇獎，謝雲煜唇角含笑，眼神卻有些晦暗。

他并不是想幫楊桐的忙，只是裴清如今的情況，雖說将軍體拳的事快點報上去，會讓皇帝對他更加欣賞，可也會拔高皇帝對他的期待。

但做夢這種事，誰能說得準，萬一裴清以後不做夢了呢？

那這樣過高的期待在失望後，反而會讓皇帝對裴清好感大降。

還不如等羽毛筆的事過去，再上報軍體拳，讓裴清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既讓皇帝欣賞，又不至于要求太高。

謝雲煜的情緒并沒有怎麽隐藏，裴清看出他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不太好了，雖然不明白什麽原因，但是裴清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沒有什麽難過是一個抱抱不能解決的，如果還難過，那就蹭一蹭吧。

面對裴清突如其來的撒嬌，謝雲煜也顧不得心底的一些陰暗情緒，只能抱着他安慰他，內心也是有幾分無奈的，清兒都這麽大了，怎麽還這麽愛撒嬌。

卻沒有發現自己剛才的陰暗已經煙消雲散，只剩下滿心的甜蜜和無奈。

次日，前往東宮的路上，裴清心情還不錯，只是想起今天上午講學的還是陸師傅，忍不住嘆了口氣。

謝雲煜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試探着問：“怎麽，覺得上學累了？”

裴清搖搖頭：“我就是想到今天還是陸師傅的課，就……”

說不去上課，裴清感覺是在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他憑什麽要為了一個陸師傅不學習，裴清相信，不管在哪裏，學習都是非常重要的事。

哪怕他昨天被罰去外面站着，等下課後，還是找周淩要了記錄，繼續抄寫講課的內容。

可去上課，想到陸師傅的态度，裴清就有點憋屈，好像是給不講理的人低頭。

“你安心地去上課吧，如果我猜得沒錯，短則一天，長則三四天，他就得給你賠禮道歉。”謝雲煜眉眼含笑，笑得很是開懷。

“道歉？”裴清疑惑，就陸師傅的那個态度，還能給他道歉，怎麽可能。

裴清追問，只是謝雲煜卻怎麽也不肯說原因，只說到時候他自然就清楚了。

裴清狐疑地去了崇文館。

高岩和周淩早早到了，兩人正說着話，還時不時朝門外望去，其他人都知道他們是在看裴清會不會來。

他們也都好奇裴清能不能來，畢竟昨天的事他們也多多少少都看到了，按照皇帝一貫的作風，裴清可能就回不來了。

正當衆人小聲議論時，有人注意到遠處有內侍帶着一個圓滾滾的白色身影過來，定睛一看，驚呼出聲：“裴清來了？”語氣有些不可思議。

高岩聽到這話，第一時間朝着屋外看去，果然是裴清。

高岩仔細地觀察了下裴清的狀态，發現對方和往常一樣，渾身松散散的，沒有普通人進宮後的警惕擔心，一張臉因為走路顯得格外紅潤，看着格外放松。

高岩不由得放心了些，如果昨天裴清是被皇帝叫去訓斥，就算他還能留在東宮，也心大，那也不可能是這般模樣。

高岩能看出來的東西，周淩自然也能看出來，意識到裴清沒事，或者說暫時沒事，周淩也不自覺松了口氣。

至于其他人，或許沒有分析出太多的內容，可也知道一件事，裴清沒事了。

裴清進入崇文館就發現情況不對勁了，其他同窗似乎和昨天一樣，又在偷偷地看他，而對上他的視線後，還會給他一個友善的微笑，和昨天課後的态度截然不同。

等下，這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麽事嗎？

裴清感覺自從到了宮中後，他腦子不夠用，探查消息的能力似乎也不夠用。

裴清掃了眼衆人，還是找高岩問了下：“昨天我走後，有什麽事發生嗎？”

“什麽，有事發生了嗎？”高岩茫然不解。

周淩聽出了裴清的意思，回道：“沒有，不過是見風使舵罷了。”

裴清聽明白了周淩的潛臺詞，只是到底是什麽導致他們見風使舵啊？

裴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周淩，試圖讓對方明白自己的茫然，和他詳細解說一下，然而周淩說完這話就坐回桌案前，看起書來。

高岩代入自己倒是聽懂了一些，只是看了看周圍的同窗，高岩還是沒有說什麽，畢竟有些事對方可以做，但真當面說出來就是得罪了人。

在這宮中，沒必要為了點小事得罪人。

看到高岩明知道卻也不告訴他，裴清又想到謝雲煜也和他裝神秘，悶頭到座位上坐下，也拿出昨天的筆記看了起來，就連太子和大皇子到來都沒有讓裴清轉移注意力。

陸師傅很快就到了，一派名師風範，只是臉上的那抹笑容在看到裴清時消失，尤其是看到裴清筆記上的字跡明顯又是羽毛筆寫出來的，更是冷哼一聲：“朽木不可雕也！”

被人用當廢物的眼神看待，裴清心頭的火氣也一下子上來了，忍不住反問道：“不知道陸師傅是怎麽覺得我朽木不可雕，不如舉個例子。”

陸師傅見他還敢反駁，偏偏給出的話頭又是對自己不利，更加不屑：“學要勤苦，不可因機濟功，這羽毛筆便是實證，昨日我便與你說過，本以為你會就此改過，不想卻繼續明知故犯，死不悔改……”

陸師傅的話一句比一句嚴厲，簡而言之就是他用羽毛筆就是投機取巧，就該用毛筆才行，這種改進就是錯誤的。

“按照陸師傅的意思，那幹脆不要造紙，還是和古時一樣用竹簡更好，從竹簡變成紙不一樣也是改進？”裴清反駁。

“這不一樣。”陸師傅脫口而出。

“有什麽不一樣，羽毛筆讓書寫速度更快，紙不也是讓人不用再抱着沉重的竹簡，一頁紙就可以書寫更多內容嗎？”裴清反問。

陸師傅一時半會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語，被裴清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過了半晌，他注意到裴清筆記上的字體不如毛筆的好看，頓時揪着這點就批判起來。

裴清被他說得暈頭轉向，毛筆寫的字好看，他承認，而且他也是用毛筆寫功課練字的，只是上課的時候用羽毛筆，好快點記筆記罷了。

怎麽被陸師傅這一說，就好像以後只用羽毛筆，不用毛筆了，他也用得好嗎。

裴清莫名感覺這說話套路自己見過，略一思索，發現以前上網時常常看到這種套路，他說一，對方就說二，不斷衍生他的罪過，然後揪住這點大肆批判他。

裴清唇角微抽，怎麽這都穿書了，還能遇上這種人啊，這也太晦氣了。

裴清不想說話，面對這種杠精，繼續說下去也是浪費口舌，裴清想起謝雲煜說的話，決定先忍一忍，畢竟打臉等兩天就要到了。

與其浪費口舌，不如讓現實教他做人。

陸師傅将裴清的沉默當成了認輸，冷哼一聲，正要繼續訓斥下去，忽然殿外有內侍進來，說是陛下有東西賞賜，讓他去迎接。

陸師傅也顧不得裴清了，趕緊收拾好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