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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沒有陸師傅吵鬧，裴清也松了口氣，這家夥真是太能說了。

就陸師傅這個聲量，不說師德的話，當老師還挺合适的，不然在這種沒有擴音器的時代，聲音小了點，教室又這麽大，邊角的學生都聽不到。

陸師傅一臉笑意地迎人進來，來的是幾個內侍和宮女，手中都端着幾個盒子，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過裴清估計東西應該不重，不然這幾個內侍也不會拿得這麽輕松。

為首的內侍裴清認識，昨日在紫宸殿剛剛見過，對方掃了眼屋內，注意到裴清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對他笑了一笑，然後開始宣讀皇帝賞賜的旨意，大意就是為了讓他們更好地讀書，特意賞賜他們兩支筆，讓他們好好使用，不要辜負朕的期待。

其他人都好奇皇帝會賜什麽筆給他，而裴清則是想到了謝雲煜早上和他說的話，該不會這麽快就應驗了吧。

內侍第一個将盒子送到了太子手上，随後便是大皇子，而後便喊到了裴清的名字。

陸師傅臉上的笑容在聽到裴清名字的一瞬間僵住了，下意識想問是不是喊錯了名字，可是見內侍對着裴清一臉笑意，又把話給吞了回去。

不，不要緊，如果裴清受皇上看重的話，那他訓斥裴清，反而更是剛正不阿，顯得他不畏強權。

陸師傅內心穩了穩，給裴清遞上盒子後，後面的伴讀和皇親就沒有這個榮幸獨得一個盒子，只能從盒子裏領筆。

見到盒子打開，其他人都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微微探頭看過去，就看到盒子裏面裝着幾只羽毛。

不對，是羽毛筆。

所有人下意識地看向裴清桌案上的羽毛筆，除了沒有筆管上的裝飾，兩支羽毛筆幾乎是差不多的樣子。

想到陸師傅說的話，不少人都忍不住看向陸師傅，想看看對方此時是什麽臉色。

陸師傅看着面前的羽毛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注意到其他學生都在看他，更是臉皮都要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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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知道此時拂袖而去的結果是他承擔不起的，他真想立刻離開這裏，也好過在這繼續丢臉。

內侍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但也注意到殿內的氣氛有些不對，狐疑地看向陸師傅，陸師傅勉強擠出笑容，讓喊到名字的人過來受禮。

等到內侍離開，陸師傅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垮了下來，面對裴清的目光，再也說不出話來。

畢竟皇帝都說羽毛筆好了，你還敢說羽毛筆壞嗎？

別人敢不敢他不知道，反正陸棹是不敢說了。

一堂課沉默着開始，課上，有人注意到裴清直接拿着羽毛筆寫字，便模仿他的樣子開始書寫。

一開始還不太習慣，可是寫了一會兒就發現這羽毛筆确實不錯，寫起字來順手，也不累，速度還快。

雖然字體是不如毛筆字體優美，可在課上做筆記就比毛筆字方便。

用毛筆的話，一般情況下他們只來得及記半句，後半句就要靠腦子記住，可現在，師傅說完沒一會，他們也就差不多寫下來了。

一時間，殿內都是羽毛筆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講學結束，陸師傅也沒有臉繼續待下去，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其他人看着他比平時要快不少的步伐忍俊不禁。

若是平時，聽到有學生笑話自己，陸師傅定然要狠狠懲罰一番，可此時，他壓根沒有勇氣回頭，只能加快腳步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不光是裴清他們收到了羽毛筆，就連妃嫔和大臣也都收到了皇帝賞賜的羽毛筆，不過受寵程度和地位的高低也決定他們得到的羽毛筆是珍惜還是尋常。

謝雲煜也得到了一支賞賜下來的羽毛筆，他屬于是既得皇帝看重，地位也不算差，用的是天鵝羽，羽毛潔白勝雪，筆管用銀器裝飾，風雅又繁麗，而且加上一層裝飾後，握筆的手感也更好了些。

其他羽毛筆還是原來的筆尖，可其中一支羽毛筆上套着青銅筆尖。

“這麽快就做出來了？”裴清到書房做功課，注意到謝雲煜帶回來的羽毛筆筆尖不太一樣，定睛一瞧驚訝道。

“是工匠手工打磨出來的，暫時還不能量産。”謝雲煜搖搖頭，“一盒羽毛筆裏只有這一支羽毛筆有筆尖。”

而且這筆尖也不是每盒都有，只有皇帝的心腹重臣才有這個待遇，其他人都只能用普普通通的羽毛筆。

人無我有最是惹人嫉恨，尤其是其他得到筆尖的人，不是宰相就是國公，而謝雲煜一個大理寺少卿在裏面，顯得有幾分不合群。

為了這支羽毛筆，謝雲煜今天沒少被人說道。

“這筆尖還是托了清兒你的福。”謝雲煜笑道。

“我的福？”裴清有點沒懂了，他好像也沒有做什麽吧。

“陛下惦記着是你說的做金屬筆尖，筆尖做出來給你留了一份，因為你又想起我，就給我也添了一份。”謝雲煜淡笑着解釋。

他不光是高興自己被皇帝記住，也高興于陛下還惦記着裴清，願意給一份賞賜，這樣，裴清也不會因為太子和大皇子的事，處境變危險。

“你的那份陛下還沒來得及賜下來，你先試試這支。”謝雲煜将手裏的筆遞給裴清。

因為加了裝飾和筆尖，羽毛筆不再是輕飄飄的，入手還有種沉甸甸的，給裴清一種拿着鋼筆的感覺，在紙上試着寫了寫，裴清發現加上筆尖後的好處。

比之前書寫起來更加的絲滑，也不容易鈎破紙張，出墨也更均勻。

賞賜下來的羽毛筆自然是要用的，哪怕有大臣用過之後覺得不如毛筆，可這可是皇帝賞賜的，怎麽着也得用一段時間，而用着用着，不少人就發現羽毛筆的好處——簡單方便。

在需要速記的時候，用羽毛筆比毛筆快多了，而且羽毛筆還很方便帶着，要用的時候蘸一蘸墨水就能用，除了字不如毛筆寫得好看。

可問題是，在需要速記的時候，基本是給自己看，給別人看的時候可以慢條斯理的抄錄。

而随着書寫的增加，也有人發現了羽毛筆的另一個缺點，那就是太容易磨損，比毛筆磨損得快多了。

大理寺卿看着手中這支用得差不多了的羽毛筆，嘆了口氣，只能再換一支。

這羽毛筆對他這種寫字多的人來說太省事了，就是寫字多，磨損也快，陛下賞賜的一盒羽毛筆看着不少，但算下磨損，居然不算多了，必須得考慮去工部訂購新羽毛筆備用。

大理寺卿正嘆氣呢，忽然注意到謝雲煜手中的羽毛筆似乎一直沒有變動，好像還是之前那支。

“希蘭，你這支羽毛筆怎麽還沒磨損？”大理寺卿疑惑。

“林公，用這帶了青銅筆尖的就不易磨損了。”謝雲煜解釋道。

大理寺卿收到的那盒羽毛筆裏也有一支帶着青銅筆尖的，只是他下意識想着先用差點的，然後再去用好的，好東西留在後頭，況且一盒筆裏就這麽一支不同的，他還想着珍藏。

可聽謝雲煜這麽一說後，大理寺卿也拿出帶筆尖的羽毛筆，肉痛地試用了下，本來還心痛不能再珍藏，可是這一用，他就有點停不下來了。

筆尖更順滑好用，而且因為筆尖重，筆也更穩當了。

大理寺卿多寫了一會，暗自後悔之前沒有用，早用早享受上了。

大理寺卿後悔完，在發現其他受賞之人也沒有用上筆尖時，巴巴地給人說這筆尖的好處，然後就看着對方試用過後的懊悔表情。

而被他這麽一宣傳，本來筆尖只是因為受賞的人少才被追捧，而體會到了羽毛筆好處後，得知筆尖可以讓羽毛筆更好用，追捧的人也就更多了，熱度也更高。

只是筆尖純靠工匠手工打磨，而且打磨出來的次品率還很高，一天也産不了多少筆尖，想要的人又太多了，以至于工部尚書發現自己的人緣變好了，來套近乎的也多了，只是最後的目的都是讨要筆尖。

可是皇帝那邊賞賜用掉大部分，剩下的筆尖也不多了，工部尚書哪裏有多餘的給別人。

再說，讨要的人也太多了，給誰不給誰都得罪人，還不如都不給。

工部尚書面對別人強硬，可是來到謝府，就忍不住對謝雲煜訴苦。

“你說，他們都想要，可産量就那麽點，怎麽給？”工部尚書嘆氣，以前工部不被重視，他難受，可現在太重視了，也難受。

謝雲煜知道工部尚書這麽說并不是找他幫忙，而只是尋找點安慰，便寬慰了他幾句。

讓工部尚書忍不住暗自感嘆，這要是來找他的人也有謝少卿這麽寬和就好。

“産量怎麽會這麽少？”裴清忍不住問道。

“這筆尖只有熟練的工匠才能做出來，所以能做的人也沒幾個，加上次品率還高，産量就低了。”若是別的少年這樣插嘴，工部尚書恐怕要生氣，但羽毛筆可是裴清說出來，他态度就很好，和裴清解釋起來。

“每個步驟都很難嗎？”裴清問。

“那倒不是，有容易的步驟，也有難的。”工部尚書搖頭，如果都很難，那産量恐怕比現在還低。

“那為什麽不讓手藝差點的匠人做容易的步驟，然後讓熟練的匠人做難的步驟，這樣産量也能提高吧。”裴清想到現代工廠裏的流水線生産法，可以借鑒一下。

裴清說完後，就看見工部尚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看向他的眼神也有幾分灼熱，頓時有點不自在。

工部尚書本來只是來謝府訴訴苦，順便還想找裴清教一下三視圖，畢竟從對方畫三視圖的情況來看，裴清應該有自己的訣竅，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教。

可沒想到，他這邊還沒開口，裴清就先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雖說還沒有開始試驗，但是工部尚書越想越感覺這主意好，恨不得現在就回工部試一下。

不過，工部尚書還記得他來的另一個目的，壓住心底的躁動，将來意說清。

“教三視圖？可以。”裴清一口答應下來，這又不是什麽麻煩事。

而且裴清覺得，如果以後他還要造點東西，那說不定會麻煩到工部，教會對方看畫三視圖，那是利人利己。

況且裴清也對所謂的工部很感興趣，如果沒有工部尚書的邀請，他也沒有機會去那邊。

見裴清這麽爽快地答應下來，工部尚書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有些愧疚，對裴清的觀感也更好了。

幹脆和裴清約好了明天的時間，便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