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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梅宵寒想去找師父，可是離開那個地方後腦袋冷靜下來不少，知道現在自己這一臉憤怒的樣子去找應如是，肯定會讓她懷疑，只能頗為失魂落魄地坐在街頭。

他還是不敢把自己來這裏的真相告訴應如是，有太多令他懼怕的事攔着他了。

梅宵寒甚至想不出來師父知道後會是什麽反應，是失望，還是想要把自己這個徒弟趕走。一想到這些，悵然若失的感覺一直萦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梅宵寒把袖子拉上去，白梅圖安然無恙地待在皮膚上，哪怕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半妖了，可是這股無措的感覺還是這麽相似。

街的斜對面便是吉祥樓，淮州的吉祥樓從外面看與與麒麟城那家一點相似都沒，只有牌匾上三個大字是出自一人之手，他正呆呆地看着這酒樓，正巧就有個長發男人拎着酒葫蘆從裏面出來。

他高鼻深目五官深邃，看起來應該是出身自昆侖以西的地方，墨發流散披在身後，發尾還有些卷曲，長的是人高馬大肩寬腰窄，一身簡便的黑衣生生穿出了輕甲的樣子。

他腰後挂着一把長刀，他的主人卻更像那把刀，即使已經有些醉的眼神迷離，但身上那氣勢卻依然逼人的近。

梅宵寒見他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然後幹脆就坐在了自己旁邊，靠着牆又灌了一口酒，忽然眼神就落到了他身上，令暗暗觀察他的梅宵寒呼吸一窒。

随即男人便說他身上長出的枝幹品相不錯，能不能采去煉化。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本正經，害的梅宵寒以為碰到什麽割人血肉的邪修，在猶豫是直接開打還是先傳訊給師父的時候，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恍然大悟一般，說：“原來是妖啊，那算了。”

梅宵寒：“……”

被這麽一鬧，他方才的沮喪心情沒了大半，他拿着錢去吉祥樓買了些點心，見男人的酒快喝完了，走到一半又折回去買了一壺好酒遞給他，男人也不客氣，接過酒來道了聲謝。

這麽打了個照面，男人這才發現又有些不對勁，梅宵寒是個半妖暫且不說，這妖精身上總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看着他的背影，駱桓野忍不住道：“怎麽越看越像她。”

可是說完又覺得自己好笑，應如是這會估計還在白玉京對着成山的谏書頭疼呢，哪有功夫結婚生子。

應如是所說的八門獄隸屬于白玉京七殿中的千鈞殿，前者負責關押與調查，後者負責提審與判罰，應如是先前便說淮州有個大案拿不準主意，所以才要專門請應如是過去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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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宵寒靠打聽是肯定不知道在哪的，但他們師徒之前有一只特別的靈蝶能感應彼此的位置，他跟着蝴蝶走過了彎彎繞繞好幾條街，最後又回到了梅花渡口，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跳進了漩渦中，再一睜眼便是恢弘嚴肅的八門獄。

八門獄的名字取自奇門，為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對應着中洲八個方位，但實際上并沒有具體位置，它們都被用極為高超的陣法隐藏了起來。

看守八門獄的守衛正打着哈欠，看到提着點心的梅宵寒就掀了下眼皮便放他進去，連問都沒問他是打哪來的，梅宵寒走近了他已經靠着門前鎮守的兇獸雕像睡得昏天暗地，把梅宵寒心中關于八門獄的印象掀了個天翻地覆。只能說有實力，就是任性！

他到的時候正逢應如是閑暇，伸着手指與幾只散發着幾只淡藍色光芒的靈蝶玩鬧，梅宵寒來時那幾只靈蝶見到他直接飛不動了，直圍着他打轉。

應如是給梅宵寒養蝶時就發現了這點，雖說這是由靈力凝聚成的小東西，但是喜好上卻和真的蝴蝶沒什麽兩樣，都愛慘了花。

應如是見他只帶着吉祥樓的點心，順口問他：“你只去了吉祥樓，沒去做點別的什麽？淮州好玩的東西很多的，就這麽回來了。”

“玩樂這事還是和師父一起最有趣。”梅宵寒又垂下眼睫，拆開一包點心遞給她，應如是從善如流地接過來，那模樣和街上遇到的男人起碼有個十成十的相似，便問道，“師父有什麽兄弟嗎，用刀，長相有些西域。”

“有，駱聞野嘛，以前在紫陽峰待過的，不過你可能更耳熟他的另一個名號，那就是玉京七仙中行五的那個。”應如是無奈的語氣重帶着無限寵溺與親近，“他生在昆侖腳下，長相和這邊的人是有些不同，他這些年都在仙洲各處雲游，有時候不知道跑到哪個犄角旮旯裏，想聯系都聯系不上。”

提到他，應如是看起來心中十分雀躍，話語之間都輕松起來，按照梅宵寒的理解就是那股歲月附加在師父身上的東西都變輕了。

她好像不是為人師表的長輩，變成了一個期待着驚喜的姐姐。

梅宵寒說：“我今日在吉祥樓外遇到了他了。”

應如是喜笑顏開，“既然他在，那肯定不能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守着一堆卷宗，徒弟你明天再去吉祥樓蹲守，肯定還能遇到他。”

梅宵寒應下，應如是卻輕輕搖頭，又說：“不能便宜了他，你明天找借口讓他給你畫一幅畫，他以前的畫現在都千金難求了，你逮住這個機會好好薅他一頓，畫完了你再告訴他你是我徒弟，給他個大大的驚喜。”

梅宵寒又點頭，道了聲好。

她伸了個懶腰打算進去整理卷宗，見靈蝶還留戀在美人身側，應如是忽然湊近，屈起手指作勢要彈它們，這些靈蝶才急急忙忙地撲着翅膀飛遠，眨眼間它們便沒入雲層之中。

擡眼卻見梅宵寒微微扭過頭去發愣，應如是笑着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梅宵寒忽然問她：“師父，你以後還會收別的徒弟嗎？”

應如是話中的篤定令他安心，她說：“不會，我只會有你有個徒弟。”

他似乎松了口氣似的，“那就好，我真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徒弟了。”

應如是又坐在案前聚精會神地一點一點翻看記錄，梅宵寒跟過去坐在她身邊，心想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

可偏偏他有這樣糟糕的身世，殺母之仇不得不報，只能在報仇前珍惜和師父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