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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羅生玄元，化為三清天，是道歷元年。

道歷三千七百八十一年，十月初三，霜落九洲，軒轅後人素女，白日飛升，得證大道。

即得神意，建白玉京，遂羽化。

道歷六千年四百八十六年，息禍出，混沌又起，七邪出世。

又過三百年，幽州無名青山，應如是，蕭儀與李少涯三人義結金蘭。于白玉京又結識四人，共斬七邪，後平息禍，後世稱其為白玉京七仙。

白玉京七仙之首應如是，授命昆侖，入主白玉京；其二阮念馥，身死道存，萬蝶歸藏；其三李少涯，以劍證心，道法無量，昆侖試劍已千餘年；其四樓炻，其七楚歌，鎮守西界，永世不歸；其五駱桓野，主殺伐，破萬軍，因愛妻亡故遂放逐人間，蹤跡不可得；其六蕭儀，問道太白山，閉關已三百年。

七人流于四方，嘔心瀝血，盡為仙洲生靈，但忘此生，故奉為尊。

……

八門獄收錄天下卷宗，更有藏書萬千，其中多為殘卷，梅宵寒在一本題為《聞劍錄》的殘篇之中看到了這一段話。

不論是軒轅素還是應如是她們的事跡仙洲人盡皆知，出門随便拉一個人都能給他說上三天三夜不帶喘氣，可是看到這殘卷時依舊觸目驚心。

仙洲在兩千年前還不算得上太平，現下這般表面上看起來的繁榮昌盛都花了幾代人的心血，可仍舊有許多潛在的問題尚未解決。

梅宵寒也是後來才知道她為了北境妖奴販賣一事奔波數月，聯合了北境萬妖谷，太白山與聽雪塢等幾大勢力才将其拔除的七七八八。

大宗之間沒什麽特殊交情，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應如是親自出面，他們不可能如此齊心協力，說不定到現在他還在裏面關着。

授命昆侖，入主白玉京。

與其說這是權柄，不如說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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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師父那天所說誰是仙都主不取決于人，而是取決于天，可是裏面的奧妙卻不僅僅是這簡單的一句能夠道盡的，仿佛是一道鈎子一般吸引着他往深處探索。

不過師父提起往事時，總是高興的，可是梅宵寒如今回想起來，才從那只言片語中嘗出了些許落寞。

如果能和她的摯友短暫的相遇幾日，想必也能讨她開心幾天。

梅宵寒沒在八門獄待很久，次日清晨便去了吉祥樓外蹲守這殘卷中已經蹤跡不明的駱桓野，可是走到他才發現這人竟沒有離開，而是在樓外睡了一晚上，現在他正抱着長刀閉目而眠，身上都帶了一層露水，昨天他買的酒就在一旁放着。

他同樣坐過去，拎起酒壺掂了掂，倒是喝完了，還沒放回原位，男人便睜開了眼，看來就算是宿醉警惕性也沒有消退半分。

駱桓野轉了轉脖子，嗓音有些啞，“小友的酒不錯，駱某人肯定會喝完的。”

“前……前輩，我想請你給我畫一幅畫。”梅宵寒開門見山，其實心中忐忑的很，師叔不會給他打出去吧，畢竟聽說他已經很久不動筆，向來是一言不合動刀的。

駱桓野微微睜大眼睛，似乎有些驚訝，下意識活動了一下手指，很快就猜出來這梅花妖家裏的長輩可能是故人。可是他活得太久，舊友太多，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誰家有這樣一個小輩。

他揉了揉眉心，問梅宵寒：“你是誰家的小孩兒。”

梅宵寒靜默片刻，憋出了一句：“我師父不讓我告訴你，說是畫完才能說。”

駱桓野愣了一下，忽而爽朗地笑起來，直接勾起了他的脖子，将他帶進了吉祥樓中，除了師父梅宵寒還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差點被這位只見過第二面的師叔鬧得同手同腳起來。

進了吉祥樓，他直接從腰上取下一包靈石扔到小二手裏，小二知道這位爺向來不缺這些身外之物，看到他這般大手筆，堆着笑意湊上去問駱桓野：“駱爺，您這是喝酒來還是請客。”

“喝酒，也請客，上些好酒，再取紙筆。”駱桓野熟稔地吩咐給吉祥樓的小二，沒一會兒東西便呈了上來。

駱桓野取來碗口大的玉杯給梅宵寒倒上，可是他哪裏喝過酒這種東西，他向來只負責釀酒給師父喝，他自己從來不碰的。但師叔如此熱情他實在是不好拒絕，只能悶頭喝光了，一擡頭便發現駱桓野眼裏滿是長輩看小輩的慈愛。

梅宵寒心中觸動，自己又給自己倒上一杯，自顧自喝起來，駱桓野也灌了口酒，執筆開始作畫。

他們這般陣仗，惹得吉祥樓中其他人頻頻投來目光，恰好此時外面來了兩個女子，正是宮宛彤與她的表姐莫岚心，宮宛彤一眼就看到了已經醉的不知天南海北的梅宵寒與投入作畫的駱桓野。

她壓住嘴角的笑意，用小扇擋住臉上的嬌羞，給表姐指了指那邊，“沒想到她們倆居然認識，更沒想到駱先生看上去豪爽，但其實還挺風雅。”

莫岚心揶揄了宮宛彤兩句，笑她難得春心蕩漾居然眼光還不錯，随即拉着她找了個方便觀賞的位置就坐，等着駱桓野畫完。

然而駱桓野收筆後再一瞧，梅宵寒已是滿臉陀紅，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他暗道壞了，這是不勝酒力還硬喝給喝多了，只能先喊小二上一份醒酒湯來，駱桓野給他灌湯時梅宵寒這才勉強睜開眼。

他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畫，但看着看着總覺得哪裏奇怪，駱桓野所畫只僅限于梅枝，各種姿勢各種角度的梅花枝，開着花的沒開花的都被畫了一遍，壓根和他這身上人的特質無關。

合着還惦記着他的樹枝煉化呢！

梅宵寒這麽想了一句，便徹底昏厥了過去，駱桓野連喊了幾聲小友都沒了反應，這下可好湯都喝不進去了，只能把畫收到儲物戒中，把梅宵寒架起來找他師父去。

離開吉祥樓時駱桓野卻被攔住了去路。

宮宛彤小心翼翼問他，能不能給自己也畫一張，她不多要求，一張就好，實在不行把剛才的畫賣給她也行，價錢不是問題。

少女懷春總是明顯的，駱桓野對梅宵寒能有幾分暖色都是愛屋及烏罷了，對陌生人的話身上那股凜冽之意便顯而易見，他臉色沉下來，眼神如刀一般掃過她的臉，“我已有家室，姑娘的好意還是自己留着吧。”

莫岚心扯了扯宮宛彤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下去了，但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聽過這樣直白的拒絕，雖然身體已經下意識打顫了，可還是想說什麽，但駱桓野還夾着個小醉鬼，根本沒功夫聽她扯這些，再看過去時人早已不見了。

“他要是真有家室，怎麽可能自己一個人在淮州這麽久，還整天酒不離身！”宮宛彤別過頭去，硬是不讓委屈的眼淚落下來，“這就是欺負人！”

莫岚心連忙将她拉到懷裏安慰，可是駱桓野看上去便不是什麽普通的修士，她就算想貶損兩句都找不到由頭，更何況萬一他真的有家室，這可真是太過冒犯，只能說以後再想辦法。

此時駱桓野已經到了八門獄，其實早在梅宵寒說先畫畫再告訴他師父的時候，駱桓野就知道這梅花妖的師父就是應如是了。

早年老大想要自己手裏的畫時，從來沒有直接說過，而是先揣着幾個勁爆的八卦或者不知道打哪來的小道消息，總是會故意湊到他跟前，像模像樣地說一句：你先給我畫，我再告訴你是什麽。

經年過後她的徒弟也是用同樣的說辭來讨畫，就是語氣沒她這麽活靈活現，但是用刀鞘想都知道是應如是教給他的。

駱桓野剛踏進八門獄，應如是已經在屋門外等着，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這時候回來，駱桓野快步走去想要抱住應如是，但是胳膊上還架着醉醺醺的梅宵寒，步子急了他險些吐出來。

應如是剛才還很開心，可是目光在觸及梅宵寒時欣喜的臉色一點一點碎裂，指着他對駱桓野說：“老駱！你對我徒弟做了什麽，他出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站直的！”

說着還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駱桓野忍者笑意伸出另一只手抱住應如是，應如是扯着嘴角接受這個愛的一抱，不就是勒得慌嗎，她早就習慣了。

駱桓野像掂酒葫蘆似的掂了掂梅宵寒，有些不滿地對應如是說：“老大你怎麽收徒弟了都不和我說，如今見面都沒帶什麽好東西做拜師禮，而且這花妖雖然是有大妖血脈，但怎的如此瘦弱，像是先天不良。”

梅宵寒被倒騰得難受，含糊不清地喊了聲師父，應如是連忙拍開駱桓野的手把人接過來扶到屋中，那溫柔的樣子看得他牙酸，不過應如是确實是他們幾個人裏最溫柔的，要不然也不會第一個收徒弟。

應如是安置好梅宵寒，才悠悠嘆了口氣，“阿宵的事說來話長。”

駱桓野問她：“阿宵？”

應如是點頭，“梅宵寒，這名字如何？”

“春光容易散，梅則獨占三分寒，不過不像是你會取的，讓我猜猜，應該是小梅花，或者是小白？”駱桓野打趣她。

應如是作勢要掄起琴來打他，駱桓野也知這就是吓唬吓唬罷了，應如是瞥了眼眉頭皺緊昏睡的梅宵寒，将駱桓野拉到另一側的書房之中，這才緩緩道：“淮州宮氏有問題，而我徒弟的生父便是玄武樓長老，宮氏家主，宮雲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