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

我在殿外逮到一個從宴會的宮殿裏悄悄溜出來的小內侍,想用一小袋銀子買通他。

小內侍剛開始有些為難,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來給他,終是抵不過錢財的誘惑,小內侍喜笑顏開的接過錢袋和镯子,偷偷告訴了我校場的位置。

我摸尋着到了校場,趁着夜黑風高,沒什麽人注意,溜到一輛明日就要使秦的馬車後,打開了隐在車廂後正好可以藏進一個人的暗閣木板,我輕手輕腳的躲了進去……

日光從車板的縫隙裏透進來,睡意惺忪的我是被校場上那振奮人心的聲音給吵醒的,在暗格子裏躲了一夜,全身都痛,腳已經木了,尤其是脖子,好像有些落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校場上的聲音安靜了下來,我在心裏想着趙王陛下應該給那位藺大人踐完行了,我一夜沒有回去,也不知魏無忌是不是在到處找我了……正想着,我藏身的這輛馬車的車轱辘動了一下,因為我藏在這個暗格裏面,空間本來就小的可憐,我還在發怔,一個颠簸,差點撞着了腦袋,我趕緊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側躺在暗格裏,微微屈直雙腿,抵着腳邊的木板。

我躲在暗格裏聽到在駕車的随從很是疑惑的說:“馬車後面怎麽變得有些重?”

我在心裏腹诽道,多了一個人,能不重嗎?

坐在馬車裏的人大概身份很尊貴的樣子,那個聲音溫和的像暖風,很好聽,他沉吟半晌,道:“嗯,難道是我最近重了?”

我捂着嘴,差點就笑噴了,這人倒是挺有趣。

那個駕車的随從估計在用袖子擦額上的冷汗,卻故作鎮定的說:“公子,您還是這麽喜歡開玩笑。”說着,還哈哈幹笑了兩聲。

馬車出了宮門,路面沒有那麽平坦好走,估計是在古道上,颠簸的我有些難受,唯一慶幸的是,暗格開了一道小小的縫可以讓我透氣,不然我得憋死在裏面,我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這也是你自己作的!

我心裏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可一想到魏無忌在趙國的處境……我就在心裏打消了這個想法,打落牙齒往肚裏咽,再說天下那麽大,我都還沒有去看過,這個時候,已在半路上,後悔也已經遲了。

我是這麽想的,等馬車在驿站停下來休整的時候,我便趁沒人注意時出來,然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天高任鳥飛……正在心裏想着我的宏大夢想,鼻子突然有些癢,然後我打了個特別響亮的噴嚏。

“阿嚏——”我擡手揉了揉鼻子,脫口便道:“哎呀,我的娘呀,誰在想我?”話一出口,我心道,完了完了,死——定——了!

不出我所料,車轱辘果然打了個急轉停了下來,我感覺到外面有好多腳步聲、衣影子一晃一晃的正在向我這邊走過來,我微微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口氣,不管等下打開車板後迎接我的是什麽,哪怕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咬牙,心一橫,一鼓作氣,橫沖直撞出去!

腳步聲在隔了一板之遙的我對面站定,木板慢慢地被掀開,我正準備沖,木板猛的被人用力一把掀開,一把明晃晃的白刃架在了我脖子上,我僵硬的頓着身子,一動不敢動。

Advertisement

“你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驚訝的樣子。

我一愣,那些拿着刀劍對着我的人也一愣,只見一個有着一雙微微上挑的極美鳳目、玉面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他的聲音很熟悉,是那個在馬車裏跟随從調侃自己的男子,他對左右說:“你們都退下吧,這位姑娘是我的故友。”

“諾。”他的屬下們雖然有些詫異的面面相觑了一番,但還是照做了,收了刀劍,恭敬退下了。

他勾唇一笑,朝我伸出手,聲音有些戲谑:“躲在暗格裏有些不好受吧,還不出來。”

他都說我是他的故友了,雖然我不認識他,但他方才救了我,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我伸出手,搭在他的手心,他握着我的手,把我扶了出來。

馬車上,我對他抱了一拳:“多謝公子救命大恩。”

他笑說:“大恩不言謝,姑娘不認得我,我卻是認得姑娘的,巧的是,在下曾與姑娘在宮宴上有過幾面之緣。”

我驚訝的問:“公子貴姓?”

他說:“藺(lìn)。”

藺?趙國姓藺的,大概就只有……藺相如!我愣是驚愕了半天沒緩過神來,在心裏懊惱道,躲在馬車後面時聽他的随從喚他公子,我怎麽就沒往這方面想呢?

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笑中戲谑道:“在下确實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但姑娘也不需要聽到在下的姓氏後一直盯着在下犯花癡啊。”

這人确定是……素來以剛正不阿、敢于谏言而名聞天下的趙國相卿藺相如嗎?為什麽看起來這麽不着調呢?

我很少聽魏無忌稱贊過一個人,稱贊的唯有兩人而已,一個是面前之人,還有一個便是秦國的白起,記得來到趙國後,有一次,魏無忌從宮裏赴宴回來,跟我感慨道,說這個藺相如是個奇才,所以我對此人頗了解一二,但也只是一二。

藺相如右手撐着腮,饒有興味的看着我說:“如果在下記得沒錯,姑娘好像是信陵君公子無忌的夫人,在下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信陵君夫人怎麽躲到在下的馬車裏來了,難道是思慕在下,聽說在下要去秦國,所以想跟在下……”頓了頓,許是覺得‘私奔’兩字太直白,想了想,很是含蓄的笑道:“遠走高飛?”然後又搖頭嘆道:“人心易變啊。”

我看着面前這位奇才,抽了抽嘴角,心道,嗯,确實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奇葩之才,我雙手一攤,苦惱嘆道:“我也不想的啊,誰讓我好巧不巧的躲在了藺大公子專坐的馬車裏呢,看來我的眼光還真的不是一般的……獨到。”

馬車外傳來“噗嗤——”一聲,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位駕車的随從小侍。

他神情頗有些為難的看着我道:“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領,可在下家中已有嬌妻……”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人已經被驚的從座位上栽了下去,我真心想說,藺大公子你真的想多了,我對藺大公子你真的沒那啥意思啊,經他這麽一番打趣,饒是一向自持臉皮有些厚的本女俠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打哈哈說:“哈哈,藺公子還真是喜歡開玩笑呢。”

有藺大公子在,一路上歡歡笑笑的,倒也不寂寞。

我只跟他們說我去秦國,別的沒有多說,藺大公子也沒多問,我倒是極喜歡他這點,心裏對他更多了份感激。

十幾日後,趙國使臣的馬車終于到了秦國的國都鹹陽城,我與藺大公子在城門口告別。

臨別時藺大公子出手極其闊綽的随手贈了我一袋銀子,可我卻捧着這袋銀子看着遠去的馬車發起了愁,雖然藺大公子送我銀子我很高興,但是每個國家的度量衡不同啊,趙國的錢幣在秦國……

藺大公子,你個坑貨!難怪送我銀子時嬉皮笑臉的,原來是樂的看我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醜呢。

罷、罷、罷,有總比沒有好!我收了銀子,在集市上逛了起來,身旁路過的秦人們都會回頭看我一眼,許是因為看到個從中原來的魏國人,所以覺得有些稀奇吧。

從當鋪裏走出來,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經過我三寸不爛之舌後的一番軟磨硬泡,當鋪的掌櫃最終還是将趙國的錢幣給我換了秦國的錢幣,我摸了摸懷裏的錢袋,揣着這筆“意外之財”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前面有很多人擠在一起看着天邊突然出現的異象,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着,熱鬧非凡,頗有萬人空巷之勢。

我站在一個高臺上,手掩在額頭上搭了個小篷,眯着眼睛看向天邊,天邊有兩個太陽,以至于今天的陽光特別的熾熱和刺眼。

天邊的白虹和紫霞看起來有些風谲雲詭,像是在兩相較量一般,雙日相貫,十幾年或幾十年才會出現一次的天象,我今日竟然能有幸得以一見,也算不枉此生了,聽聞這個天象一旦出現在哪個國家的上空,非吉即兇,也有戰事将起之兆,心裏隐隐有些沉重和擔憂,也不知這次的征兆是兇是吉。

白虹貫日這個天象一直持續到晌午時分,方悠悠隐去,人群這才慢慢散開。

我抛着手裏的瓜子,品鑒着鋪子上稀奇古怪的物什、聞着散發着香味的異國小吃,聽着異國他鄉的吆喝喧鬧聲,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總覺得身後好像有人在跟着我,我接住裝着瓜子的油紙包,頓下腳步,迅速的扭頭去看,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察覺我正在看他們,他們連忙裝作若無其事的側了身子,将鋪子上的物什拿在手裏把玩……

我回過身,提起腳丫子就跑,跟在我後面的那幾個人也跑了起來,我左躲右閃的鑽進了人群裏,跑着跑着,突然撞在了一個人懷裏,眼看那幾個人離我越來越近,我連忙對被我撞到的這個人說了聲:“不好意思”,提起腳丫子又要跑,目光無意瞟到這個人腰間還別了把佩劍,想來是個武功還不錯的人,我急中生智,不着痕跡的挪回去,不由分說,一把抱住他,順手很不厚道的把手心裏的油抹在他身上,很是豪爽千雲的道:“大哥,我終于找到你了啊!”

人群中有人指指點點的說:“這年頭真是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女孩子都開放到在大街上就和男人摟摟抱抱的……”

被我抱住的這位仁兄倒是沒什麽反應,他的随從卻沉不住氣了,一臉不快的扯着我的衣領子想把我拖開,語氣極不耐煩的道:“你再不放開我家公子我可對你不客氣了,你也不看看我家公子是誰,豈能容你這般動手動腳!”

我抱着就是不撒手,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賴皮道:“大哥,你不能這麽狠心不要我啊,我可是你親妹子啊……”要不是現在兩手沒空,我很想剁了那只扯着我衣領子的手,因為他的手拽到了我的頭發,拽的我頭皮疼的一陣發緊。

圍觀的人們都很驚詫的看着我們“一個死抱着不撒手,一個愣着沒啥反應,還有一個一臉不耐煩的護主心切”的詭異一幕,被我抱着的這位仁兄卻沒有生氣,反而斥了他的随從一句:“阿風,誰叫你膽敢對小姐這般無禮的?”

我有些驚訝,這個人為什麽會幫我?圍觀看好戲的人們看到我們原來是在上演“兄妹”情深,都一臉自覺沒趣的自覺離開了。

扯着我衣領子叫阿風的随從一臉茫然:“公子……諾。”最後還是松了那只扯着我衣領子的手。

因為我抱着這位仁兄,看不到後面的情況,被我抱着的仁兄很是義氣的在我耳邊說:“跟着姑娘的那幾個人已經走了,姑娘可以放開我了。”

聞言,我一把松開了他,笑嘻嘻的對他抱拳道:“多謝公子。”

只見這位被我情急之下胡抱住卻很仗義的救了我一命的仁兄,眸子深邃而冰冷,硬朗的臉棱角分明,神情淺淡,面無表情的看着我說:“萍水相逢,路見不平,就此與姑娘在此別過。”

與那位仁兄道別後,我繼續抛着手裏的瓜子,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疑惑,那幾個人為什麽會跟着我?我突然想起來我從當鋪出來後,一直感覺有人在盯着我,難道是在當鋪時看到我把錢袋收到懷裏,動了歪心思,想着跟着我走到偏僻的地方,然後搶劫,沒想到卻被我發現,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接住瓜子,心道,只有這個想法解釋得通了。

百無聊賴的在街上逛了一會,正打算找個客棧落腳,吃點東西填填辘辘饑腸,剛走到一個客棧門口,正準備進去,迎面而來的一個乞兒模樣、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與我撞在了一起,我被他撞的一個趔趄,跌在了地上,客棧的夥計聽到外面的動靜走出來,看到我摔在地上,連忙扶起我,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向他道了聲謝,搖頭說:“沒事。”

那個和我撞在一起的少年被在他身後追趕的幾個大漢一把揪住,拽到旁邊的一株并不怎麽粗壯的棘(jí)樹下,那幾個漢子狠踹了那個少年幾腳,對躺在地上的少年一陣拳打腳踢,嘴裏還不停罵着:“小雜種!”

那個少年蜷縮在地上,任那些人的拳腳如何招呼在他身上,他硬是一聲不吭,也一動不動。

我有些看不下去,正要沖上前,剛才扶了我一把的客棧夥計攔住我,好心又一臉有所顧忌的跟我說:“姑娘,你是外地人,還是不要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好,那些人可是這裏出了名的惡霸,我們這些小百姓可得罪不起他們,那個被打的小兔崽子經常在我們這裏偷東西吃,小兔崽子,活該被打。”說着,還對着那邊呸了聲。

我道:“這位大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管那個孩子他做錯了什麽,他至少還有悔改的機會,可那些人以多欺寡就是不對,如果你遇到一個與自己小時候境遇特別相似的孩子,你大概就會懂得那種痛苦……視而不見,對不起,我做不到。”

我沖到那些人面前,冷笑道:“你們以強淩弱,難道這大秦的天下就沒有王法了嗎?”

夥計一臉痛苦的在後面念叨:“哎呦,我的小姑奶奶……”

那幾個人聽到我的聲音,停下手腳上的動作,轉過身來看我,其中一個一臉兇相的道:“從哪裏來的不知死活的丫頭片子,沒看大爺正在教訓這個小雜種,一邊去!”

我冷嗤一聲,道:“在你們眼裏,何為高貴?何為卑賤?”

“臭丫頭,跟大爺講道理,大爺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幾個人正要向我沖過來,我正準備撒開腳丫子就跑,我惹了他們,又打不贏這幾個三粗五壯的大老爺們,還是先跑為妙,我是這麽想的,我把這幾個人引開,希望那個小子能機靈點,不要辜負我一番周折。

說是遲那時快,不知從哪突然掠過一把劍風特別淩厲的長劍,從那幾個人面前擦過,釘在了一旁的樹上,一個平淡如水的聲音在身後說:“還不走就拿你們給我的青鑄劍祭劍,正好它許久沒有嗜血,怕是渴的狠了。”

那幾個人看到站在身後不遠處的人,被吓得臉色發白,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我看向身後,那位在大街上與我萍水相逢有過一面之緣的仁兄站在我的不遠處,神色淡然的看着我,站在他身旁的那位随從阿風雙手抱拳環胸,看着我道:“你這姑娘忒有意思了,怎麽盡找麻煩上身?”

我無奈的道:“麻煩要找我,我也沒辦法。”

剛顧着說話了,我正準備蹲下去看地上那位少年的傷勢,他已經自己站了起來,我問他:“你可還好?”

他擡起頭看着我,臉上的笑有幾分冷意,有幾分不屑,有幾分年少輕狂的叛逆,還有幾分邪魅:“放心,還死不了。”

我看着他的眸子,愣住了,這個孩子……他竟然是異色瞳!他不僅有只黑褐色的眼瞳,還有一只紫色的眼瞳,配着他那張胡漢難辯的臉,說不出的好看又詭谲(jué),難怪剛才那幾個人會喊他小雜種。

那位仁兄走過來,手法娴熟的拔下了他釘在樹上的劍,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着少年說:“沒用的男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就注定要被人踩在腳下。”

那少年的腿好像本來就有傷,他卻一臉不在意的拖着瘸腿走了幾步,回頭,有些鬼魅的笑了一聲:“奉勸你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裏。”

那位仁兄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說:“不勞費心。”

我看着他說:“好巧,又遇到了。”

他說:“……”

我們站在原地沒動,看那少年走了老遠,客棧的夥計跑過來說:“這位姑娘,兩位公子,你們住店還是吃飯?”

我說:“吃飯。”又說:“那兩個人……”想了想,還是道:“一起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他們兩人今日已經幫了我兩次,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可是下一刻,我突然有些後悔了。

這兩個人并未推辭,待我話音剛落,就很不見外且很不客氣的轉身進了客棧,我默默的站在原地看了會他們的身影,我怎麽感覺我好像被莫名坑了一把,還是被自己坑的。

三個人住在一桌,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極其詭異的安靜。

我咬了會筷子,看着坐在我對面的人道:“呃……這位大俠,請問尊姓大名?”

他極其惜字如金的說:“複姓公孫,單名起。”

我笑道:“我姓白,在家排行第七,單名一個七字。”

坐在一旁的阿風有些驚愕的看着我,我問他:“怎麽了?”

阿風連忙說:“沒什麽……就是覺得好巧,好巧。”

好巧?難道是因為白七的七跟公孫起的起念起來很像,我心道,那也确實挺巧的。

我們一行三人剛出客棧,便見幾個官兵向我們這邊走來,頗有幾分來者不善的氣勢,路過的幾個行人紛紛停下腳步朝我們這邊看來,在店裏吃飯的客人探頭探腦的也朝我們這邊看來,領頭的那個官兵問道:“聽說就是你們三個私自放跑了那個不人不鬼的小雜種,還在大街上枉顧大秦法紀惡意傷人?”

聽到這番話,我只覺得好笑,有些明白那個少年為什麽會說那句“奉勸你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裏”了,我冷笑一聲說:“《小雅·北山》中有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像你們如此好壞不分,也會談大秦法紀如何?我今日可真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今日所見,着實讓小女子我大開眼界呢。”

那個官兵頭領怒指着我道:“你一個從外地來的臭丫頭,憑什麽在大秦的地盤上大放厥詞?你信不信爺讓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舌頭是怎麽被割掉的?”說着,左看右看,仔細端詳我一會,道:“爺我向來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要是不想被爺把你這小丫頭這張如花似玉的漂亮臉蛋給劃花了,就給爺一邊去!別在這兒礙着爺教訓這個小雜種!”

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着這一切,權當自己是個局外人的公孫起突然道:“她的頭發少一根,怕你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那幾個外強中幹的官兵被他的氣勢唬了一跳,那個官兵頭領顫着聲音道:“你……是誰?”

我有些驚訝的扭頭看着他,只見阿風從自己的懷裏摸出了一塊像是令牌的東西,眼神有些像是詢問公孫起的意見,公孫起微颔了下首,阿風拿着令牌大步流星的走到那幾個人面前,把令牌舉到那幾人面前,趾高氣揚的大放厥詞道:“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上面的字!”

那幾個人看到令牌後,吓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就在公孫起面前跪下了,一臉誠惶誠恐:“在下不知道是大……公子,還請公子恕罪。”說着,又拖着跪下的腿轉至我這邊,不停磕頭道:“小的狗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夫人……”

我有些尴尬的看着公孫起,公孫起面無表情的說:“妹妹。”

我心道,這人可真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一把好手,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可遠在千八百裏的魏國都城大梁呢,本着我在大街上喊了他兩聲大哥的緣分,他一點也不見外的把我當他親妹子了,啧,這犢護的,比我親哥還上道,讓我很是感動,很是欣慰,很是歡喜。

跪在地上的那幾個人連忙改口道:“小的狗眼不識泰山,剛剛有所冒犯大小姐,還請大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公子、大小姐饒了小的們一條狗命……”

公孫起對我說:“你做主。”

我懶得再看他們這幅模樣了,擡手揮道:“你們可以滾犢子了,但是有一點,不可以再找那個孩子的麻煩。”

“諾、諾、諾……”三聲諾後,然後比來時,更迅速的滾犢子了。

城郊的樹林裏,我坐在馬車上,撐着腮,目不轉睛的盯了公孫起半天,他終于開口問:“你想從我身上盯出什麽?”

我道:“你其實不姓公孫吧?”我敢肯定,這個人的身份絕不一般。

他說:“那你呢?”

這人說話倒也痛快,我撐着腮,笑道:“我确實姓白,在家排行第七,魏國人,相信你也不會介意我告訴你的其實是我順口胡绉的名字,但绉的很是巧合,很是誠懇。”

他說:“我說我叫公孫起,我沒有騙你,我母親的姓氏是公孫,但我真正的名字叫白起。”末了,又補充了三個字:“秦國人。”

這個名字,曾聽魏無忌跟我提起過一次,但沒有提及太多,白起,年紀輕輕,便功勳卓著、位列秦相,秦王親封的大良造、武安君,曾在伊厥之戰中大敗魏國,令魏國自此一蹶不振,再無法以一國之力抵抗秦國。

秦魏兩國敵對多年,我從未想到過,我會這麽坦然的和他坐在這裏,談笑風生。

我道:“公子兩次仗義出手相救,我本不該再多問什麽,但我還是想問公子,公子一定有所察覺到我的身份,并非偶然吧?”魏無忌曾和我提起過的兩個人,我此生有幸竟然都能得以一見,我想我上輩子一定燒了高香、拜了佛祖,老天才會這麽眷顧我。

白起淡淡道:“你見過一個人後,我自會告訴你。”然後喚了聲車廂外的阿風:“阿風。”

“諾。”阿風吹了聲口哨道:“把人帶過來!”

很快,便有一個黑衣人帶着一個人騎馬飛奔過來,馬上的黑衣人将那個人從馬上丢在了我們馬車前的地上,那個人被摔的痛苦的叫了一聲,一看到坐在馬車裏看着他的白起和我,吓得跪在了地上,白起颔首盯着他道:“是誰指使你們跟在這位姑娘後面的?不說實話,你和你的那些同伴應該知道後果。”

他有些顫顫縮縮的跪在地上道:“公子,饒命啊,饒命啊……小的全招,這就招,小的沒人指使,小的在城中的一家當鋪前無意看到這位姑娘右手手腕上有一個很漂亮的胎記,像是……鳳凰,就想這位姑娘一定身份不凡,一時鬼迷心竅,就、就……公子,姑娘,小的真的句句屬實啊,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我耐着性子聽他說完這一茬,心中疑惑道,這個人說的話可信麽?看他一身粗布衣裳,一個平民小老百姓竟然會識得只有古書裏才會記載的上古神鳥?該說他學識淵博嗎?再說,我手上什麽時候有了只鳳凰?我怎麽不知道?

我拽起右手的袖子,手腕上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真的多了塊紅色的,像是鳳凰浴火涅槃般的胎記,我不可置信的盯着手腕,我記得之前,明明沒有的!難道是跟今日的天象有什麽聯系嗎?

腦袋裏突然冒出了魏後青鸾曾跟我說過的那句:“既然天命認定了你是凰女,自然是有與他人不同尋常之處。”

難道真如魏後青鸾所說,天命選定了我是凰女,難道這個像鳳凰一樣突然莫名其妙出現的胎記就是與他人不同尋常之處嗎?

前塵往事,如隔世之塵,凰女涅槃,亂世重生……确然,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我想完這些時,聽到白起已對地上的那人淡淡的道:“你走吧。”

那人千恩萬謝一番,從地上站起來,走了幾步,忽然很是身手敏捷地轉過了身,只見前一刻還顫縮如鼠的人這一刻目露兇光,袖子裏擲出的飛镖在空中打着旋,飛快的直向我的命門而來,我一時還來不及反應,千鈞一發之際,白起依舊面無表情地将我擋在了他身後,袖袍一擡,緩了飛镖向他飛來的勁道,在馬車裏有些狹窄的地方,他已一氣呵成的抽出腰間的青鑄劍,飛镖旋着劍不停打着轉,那人見刺殺失手,情形不妙,轉身就慌忙而逃,十幾步開外的樹林裏閃過幾道影子,其實他已無處可逃,等他跑了幾步,白起不急不躁的握着手中的青鑄劍挽了個劍花,旋在青鑄劍上的飛镖像離弦之矢般,又快又準又狠的直直向那人背上的命門飛去,那人轟然倒在落了一地的枯葉上,塵埃落定。

我撐着馬車壁,在他身後看的一陣心驚肉跳,眼前這個人……真的太恐怖了,如果非要用什麽形容他的話,白起就是幽冥司裏攝人魂魄不眨眼的黑白羅煞,不過,眼前這人是……殺人不眨眼,殺了人後,還能若無其事的從懷裏抽出帕子擦拭手中的青鑄劍。

坐在馬車外雙手環胸,一臉悠閑,看的興致盎然的阿風扭頭看到我臉色慘白,悠悠說了六個字:“真是不懂欣賞。”

我聽的一陣毛骨悚然,那我是得要多會欣賞,才會覺得殺人是種樂趣啊?

那個人的遺體很快便被從樹林裏出現的黑衣人給拖走了,我靠在馬車壁上,後知後覺的我已經出體的三魂七魄這才回歸原位,我捂着終于不再砰砰亂跳的心口,木着半邊身子,扭頭問白起:“你想告訴我什麽?”

白起極其風淡雲輕的将青鑄劍收回劍鞘,風淡雲輕的一點也不像自己不久前才殺了一個人,而他殺人還是因為救我,白起回頭對我道:“齊國的孟嘗君不久前特遣密探送來了一封密信給大王,信中提起,天命凰女星的星跡有偏移西南方向的跡象,說是凰女将會在不久後來到秦國,天意在秦,希望大王務必要将凰女留在秦國,凰女在秦,秦國必能‘蕩平四海,六國合一’,大王将信将疑,恰好今日趙國使臣的車馬到了王宮,便令我出宮來尋星跡的跡象,看看凰女還有多久來秦國,我覺得其中原由有些古怪,便遵君令出宮,出宮後看到天邊出現了雙日相貫的天象,沒過多久便在城中遇到了你,并看到那幾個人跟在你身後,我當時想他們大抵是孟嘗君安插在秦國的細作。”這是我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麽多話,連氣都不帶喘,真心佩服他。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樁舊事,說是很久,卻似曾幾何時,猶記得那晚在淨心池旁,孟嘗君那別有深意的一眼,記憶猶新,還有他對魏無忌那別有深意的一句:“我們這個魏王陛下可真是有意思,不愛江山,偏偏愛美人,還是個多情種。”

如果把以前沉香閣進刺客的那次和孟嘗君聯系在一起,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那時候,我還誤會是魏圉……

今日白蒺藜,已非昨日白蒺藜,我在心裏冷笑一聲,孟嘗君,上次加上今次,我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這樣想着,話已不自覺的出口:“你覺得孟嘗君是個怎樣的人?”

白起沉吟半晌,方道:“賢才具備,卻好為陰謀,心胸狹隘。聽聞孟嘗君被流放秦國回齊國時,經趙返齊,有一趙人聽聞孟嘗君賢能,便前去想一見孟嘗君之賢,沒想到那趙人見到孟嘗君後,卻笑孟嘗君身材矮小,孟嘗君大怒,便殺了那趙人。”

我道:“那公子想知道世人是如何評價公子的嗎?”

他說:“自然。”

我瞄了兩眼他面無表情的臉,卻有些摸不準我說完後他會不會丢一把刀過來,下意識地往後面退了退,才悠悠道:“沉默少言,陰沉寡郁。”

沒想到他唇角一抿,竟然輕輕笑了起來,我被他的笑聲笑的心裏發憷,連忙道:“誠然,這只是世人對公子的誤解,誠然,寡言少語是真,誠然,陰沉寡郁卻不可信,今日得見公子,公子俠肝義膽,令人好生欽佩,好生欽佩。”

白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饒有一種“想把我捏死”的興致,我心中更憷,這人不是真的想把我捏死吧?我又趕忙說:“有一個人,他曾經跟我說過,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

白起像是真的被我的這句話勾起了點興致,問道:“那個人是誰?”

我道:“信陵君魏無忌。”我趴在擺在車廂中間的小木桌上,雙手撐着腮,問他:“不過我很好奇,用錢就能輕松解決的事,你卻為什麽寧願向那些人袒露自己的身份,也要保護我?其實那些人來找我們的麻煩,無非就是要錢,我看你和阿風身手都不錯,再不濟,直接跟他們簡單粗暴的打一架了事,也顯現了你的身手不凡。”

白起微一沉吟,道:“我一向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既然攤明自己的身份,可以解決不少麻煩,何樂而不為?也省了力氣。我救你,并不是因為你是天命凰女,而是覺得你是個值得相交的人。”然後還不忘十分誠懇的補充一句:“今日出來的急,恰好沒帶銀子在身上。”

聽他說完那後半句,我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左手一時沒撐住下巴,手一滑,差點就栽了下去,我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捧着腹,笑的樂不可支。

心中本來對他明知道那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