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若換成別的時候, 趙星晖定要與肖婆子掰扯一二。

別說他包袱裏的衣裳，就連一件衣裳都不止幾十兩銀子。

但如今他卻驚愕道：“我娘不在英國公府？”

“我曾祖父不肯将我接回去？”

"肖婆子，難道你沒與我祖父說, 回去之後我肯好好念書了嗎？"

“奴婢都說了啊！”肖婆子點了點頭, 道：“可傳話的随從說了, 說英國公問您有沒有聽說狼來了的故事？”

“英國公還說先前這等話您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他可不敢相信您。”

趙星晖癟了癟嘴, 差點又哭了起來：“可是，這次我說的是真的啊！”

“晖公子, 您可是吃好了？”肖婆子是林嘉月撥過來伺候趙星晖的婆子之一, 這些雜事都歸她做：“奴婢幫您将這些飯菜收拾下吧！”

誰知她剛準備動手時，失神的趙星晖像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一樣，忙道：“不行。”

他看了眼桌上的殘羹剩飯，道：“這些菜留着我晚上吃吧。”

“還有不少了！”

“要不然，我晚上又要餓肚子了！”

肖婆子強撐着笑下去了。

當這消息傳到宋子辰耳朵裏, 他卻覺得不是那樣好笑：“趙星晖還是怪可憐的。”

“這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若我是他, 肯定會很傷心的。”

他雖頑劣，卻不是個心腸惡毒的孩子。

“凡事有因必有果。”林嘉月瞧出他的的心思，道：“三歲看老, 如今趙星晖已經四歲，若一直嬌慣下去，長成個纨绔事小, 就怕長大之後無惡不作。”

她摸了摸宋子辰的小腦袋, 道：“後日你就要去百川書院念書了, 乖乖去收拾東西吧。”

“趙星晖一事有我在，辰哥兒放心, 我有分寸的。”

宋子辰一想到即将去百川書院念書，是既期待又擔心，但更多的卻是不舍：“過不了多久，您的鋪子就要開業了，我還想陪您一起了。”

“萬一有人前來鬧事，我還能保護您！”

“你忘啦，如今我身邊可是有英國公撥給我的暗衛，誰能欺負我？”林嘉月笑了笑：“再說了，我聽說戊字班課業并不繁重，只要你上課時用心，回來後想必也不用再開小竈，傍晚時候再來鋪子中保護我也不遲。”

宋子辰重重點了點頭。

他沒有再想趙星晖，索性去看起書來。

用他的話來說：“能考入百川書院的學童都很厲害，我是戊字班最後一名，不努力怎麽能行？”

“只有勤學苦讀，才能早日到甲字班去，才能參加科舉呢！”

***

趙星晖郁悶極了。

肖婆子t雖收走了趙星晖的衣裳，卻還是給他留了一套換洗的衣裳的。

但臨走之前，肖婆子還是放出話來的——什麽時候将一百兩銀子還給她，她就開始幫趙星晖做事。

“怎麽又變成了一百兩銀子？”趙星晖氣的不行，揚聲道：“不是十八兩銀子嗎？”

“晖少爺難不成忘了？方才您說奴婢去英國公府一趟，找世子夫人能領一百兩銀子，所以奴婢才去的。”肖婆子如今演壞人是越演越上瘾，白眼一翻：“如今您又想耍賴不成？”

“您這般言而無信，怪不得英國公不相信您呢！”

趙星晖無言以對。

肖婆子不幫他也就算了，竟拉着別的丫鬟婆子也開始孤立他。

他向來是個不朝人低頭的性子，竟學着自己開始洗衣裳，熱飯。

雖說他洗衣裳不過就是将衣裳浸到冷水中踩兩腳就拿了出來。

熱飯是趁着小廚房廚娘蒸飯時将碗碟拿去蒸汽旁熏一熏。

……

但這等事對趙星晖來說，卻是陌生的。

凡事是一回生二回熟。

一整日下來，趙星晖覺得這些事倒也不是那樣難。

可是。

明天的飯卻沒有着落！

他躺在床上是長籲短嘆。

此時，他就聽到窗外傳來丫鬟婆子們的聲音：“叫我說，晖公子可真是傻，惹誰不好，竟去惹三奶奶？”

“想當初小公子在三奶奶手上都沒能讨到好處，他還想三奶奶在他跟前低頭？簡直是癡人說夢！”

“是呢！認錯不過是舌頭打個滾兒的事，難道比餓肚子還叫人難受？”

“別說苜園上下，大家都知道不能得罪三奶奶，這人可不是個肚量大的……”

……

趙星晖将這些話聽了進去。

形勢逼人。

容不得他不認真思考這事兒。

可真要他與林嘉月低頭，他好像還是開不了這個口。

翌日起床。

趙星晖又是饑腸辘辘。

昨晚那些殘羹剩飯本就沒多少，哪裏夠吃？

他幾次在林嘉月屋子門口徘徊，可到底還是狠不下這個心。

林嘉月正帶着宋子辰在收拾東西，什麽驅蟲的藥膏、提神醒腦的鼻煙壺、墊巴肚子的零嘴……那叫一個一應俱全。

可好幾次，宋子辰的眼神時不時落在窗外趙星晖的身影上。

過了一會。

他便邁着小短腿哼哧哼哧跑到小廚房，端着一碗羊肉面走了出來。

上等的羊頸肉在砂鍋裏足足煨了一夜，半點膻味都沒有，一揭開砂鍋，只有羊肉的香氣。

切成薄薄的羊肉片兒澆在勁道的面條上，鋪了整整一碗，碗內的蔥花、芫荽被熱湯一激，香味撲鼻。

每次宋子辰都能吃上一大碗。

趙星晖正坐在臺階上抹着眼淚，就聞到一陣香氣。

他一擡頭，瞧見來者是宋子辰，站起身就要走。

哼！

宋子辰肯定是來看他笑話的！

“趙星晖，你要去哪裏？”宋子辰揚聲喊住他，“你肚子就不餓嗎？”

“我給你端來了羊肉面，你吃不吃？”

“宋子辰，你會有這麽好心嗎？我才不信！”趙星晖很沒骨氣的咽了口口水，面上卻是半點不肯認輸：“你該不會在裏面下毒了吧？”

宋子辰道：“我看你是不是故事聽的多了，連下毒這等事都想的出來？”

“我在這羊肉面裏下毒，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趙星晖，你到底吃不吃？若是不吃，我就将這碗面端走了！”

“我吃！”美食當頭，什麽面子過節的，趙星晖都顧不上：“宋子辰，你別走！我吃！”

他快步沖過去。

一把接過宋子辰手中的白瓷碗，大快朵頤吃了起來。

宋子辰見他這般吃相，提醒他道：“你別着急啊，你去桌上吃吧！”

趙星晖沒動，也沒接話。

他忙着吃面。

抽不出空來！

宋子辰見他吃面條的架勢，驚呆了，一個勁兒道：“唉，趙星晖，你別急，當心嗆着。”

“你慢點啊，又沒人跟你搶！”

……

屋內的林嘉月瞧見這等情形，嘴角微微揚起。

飄絮不解：“姑娘，您不是想好好給晖公子一個教訓嗎？怎麽沒攔着小公子？”

“這等事，不着急的！”林嘉月瞧那兩個圓潤渾厚的背影，道：“辰哥兒好心，我哪裏好攔着他？”

“先前我聽辰哥兒提起趙星晖來氣的是牙癢癢，仿佛他們兩人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沒想到辰哥兒卻見不得趙星晖受苦。”

“若能因此叫辰哥兒與趙星晖成為好友，這對辰哥兒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畢竟如今宋子辰比起趙星晖來，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就算如此，她也沒想過教宋子辰攀附趙星晖。

好友之間，該是平等的。

很快。

趙星晖就将一碗羊肉面吃的幹幹淨淨。

不光面吃完了，就連湯都喝完了。

“趙星晖，你喝湯做什麽？”宋子辰只覺得自己已經是夠能吃的，沒想到比起趙星晖來卻是小巫見大巫：“你就不怕将肚子撐壞了？”

趙星晖有點不好意思：“我，我還沒吃飽了！”

宋子辰是瞠目結舌，吩咐金生再端一碗羊肉面來。

“你叫金生是吧？”趙星晖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道：“與廚房說一聲，我不吃蔥花與芫荽的。”

宋子辰不解道：“那你方才怎麽還将一碗羊肉面吃的幹幹淨淨？”

趙星晖回答的是理直氣壯：“當然是因為餓啊！”

一碗羊肉面再次端了出來。

可這次趙星晖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索性放下碗筷道：“宋子辰，你為什麽會對我這樣好？”

“你說你沒有在羊肉面裏面下毒，我相信。”

“要是我在你們鎮遠侯府出了什麽事，別說英國公府，就連宮中的太後娘娘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難不成你偷偷在裏頭吐了唾沫？還是你在裏面放了巴豆什麽的？”

宋子辰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這個人真是的，将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嗎。”

“早知如此，我就不給你送羊肉面了！”

他站起身就要走。

“宋子辰，你等等！”趙星晖拽着他的袖子，低聲道：“謝謝你。”

“不用謝。”宋子辰又重新坐了下來，道：“就算你真要謝，也不該謝我。”

“我今日之所以幫你，是想着如今我若無人護着，只怕處境與你差不多的。”

“明日我就要去百川書院念書了，你啊，就自求多福吧！”

趙星晖直勾勾看着他。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宋子辰皺了皺眉：“難不成餓了幾天，把你餓傻了？”

趙星晖搖搖頭，好奇道：“自求多福是什麽意思？”

宋子辰：……

趙星晖卻是若有所思。

“宋子辰，我覺得你好像與從前不太一樣，會用成語不說，要是從前你見我吃癟，以你的性子肯定會前來笑話我的。”

“沒想到你今日會這樣好心給我送羊肉面！”

“我問你哦，你是真的靠自己的本事考進百川書院的嗎？”

宋子辰昂首挺胸：“當然是真的，趙星晖，你就等着瞧吧，來日我定會拜相入閣，成個為國為民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