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趙星晖羨慕極了。

他知道宋子辰有這樣的底氣。

他微微嘆了口氣, 道：“先前我聽我曾祖父說你考入了百川書院還不相信，以為曾祖父是故意騙我的。”

“後來我知道這件事，還以為是你繼母花了銀子将你買進去的。”

“如今看來, 宋子辰, 你真的厲害了許多。”

“這兩碗面的恩情, 我記下了，以後要是你遇上什麽事, 我也會幫你一次忙的。”

“當然，也僅僅只有一次而已, 若是你想以兩碗羊肉面要挾我, 那卻是不行的。”

“好啊！”往日的宋子辰沒什麽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如今卻想着這樣一個好機會不用白不用，興許以後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回去看書啦！”

”趙星晖再次拽了拽他的袖子：“等等，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宋子辰道：“你說。”

“你是怎麽考上百川書院的？我也想試一試！”趙星晖說這話時有點不好意思，聲音都小了不少：“你不知道, 從前我曾祖父老是說全京城上下就我們兩個不相上下, 不成器。”

“自你考入百川書院後, 我曾祖父恨不得将你誇到天上去。”

“我們年紀一樣，從小衆人提起你就一定會說起我，我們兩個時時刻刻綁在一起, 你怎麽能抛下我不管？”

宋子辰冷哼一聲：“念書可是很辛苦的，你肯定受不了。”

他轉身就回去看書了。

他不過是見趙星晖可憐，所以送給他兩碗面, 完全沒有與趙星晖深交的意思。

誰知趙星晖卻黏上他, 追着他到了書房, 連連相t問。

“宋子辰，你每天都要看書寫字嗎？你不覺得很煩嗎？”

“宋子辰, 哇，這麽多字帖都是你寫的嗎？從前我們兩個寫字不都像雞爪子抓的嗎？怎麽你的字突然寫的這樣好看？”

“宋子辰，你桌上的糕點我能吃兩塊嗎？”

……

到了最後，宋子辰是忍無可忍：“趙星晖，你能不能不要打擾我念書？”

“你一直在我身邊晃悠，我看書看不進去！”

“那是因為你心不靜。”趙星晖嘴裏咬着糕點，含糊不清道：“就像我每次念書，我曾祖父說我屁股坐在釘子上。”

“宋子辰，你能不能教教我，到底怎麽樣才能安心念書？”

“我回去之後試一試，免得我祖父一個不高興，又将我送到你們鎮遠侯府。”

宋子辰覺得自己也是煩不勝煩，索性點撥他幾句：“你就沒有在乎的人和事？或者很想要的東西？你念書時靜不下心來，就想想他們。”

“讓我好好想想。”趙星晖眨巴眨巴了眼睛：“我從小到大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唯獨皇上的玉玺，我每次想玩，他們都不給我玩。”

“若是我努力了，就能有玉玺玩了嗎？”

宋子辰看着一臉沉思的趙星晖。

趙星晖理好奇道：“你看我做什麽？”

“我在看你為什麽這樣蠢！皇上的玉玺是你能玩的嗎？就算你考十個狀元回來，這等東西也不能玩！”宋子辰懶得與他繼續瞎扯，下了逐客令：“就你這腦袋瓜子，還是別考科舉了吧！”

吃飽喝足的趙星晖也沒地方去。

他索性在宋子辰書房門口坐了下來。

他想啊想。

當真叫他想到他最在意什麽。

他忙沖進書房：“宋子辰，我想到啦，我最在乎的人就是我娘！”

“是不是我懂事了，好好念書了，我爹爹就能好好對我娘呢？”

縱然宋子辰對英國公府的家務事知道的并不多，卻也知道英國公世子寵妾滅妻是出了名的。

趙星晖喜滋滋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就好好念書。”

一時間，宋子辰不知說什麽才好。

這幾日，趙星晖憋壞了，如今打開了話匣子：“你別看我出身顯赫，但小時候差點連命就沒了。”

“我爹爹風流，有好多個姨娘，當初有個姨娘很受寵，她見我娘生下我，一次趁人不注意偷偷将我賣了。”

“我娘像瘋了似的，到處差人找我。”

“我一個月之後才被我曾祖父的人找回來，那時候我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據我姐姐說，我娘好幾個月沒與我爹爹說一句話。”

“我曾祖父也因為這件事狠狠将我爹爹訓斥了一頓，我爹爹這才收斂了不少，要不然，我們家的姨娘怕是更多。”

“如今有我曾祖父壓着，那些姨娘不敢再對我娘如何。”

“但我知道，我娘心裏很苦，我經常看到她趁我睡着之後偷偷流眼淚。”

“還有這等事？”宋子辰很是驚愕，道：“是不是因為你小時候不見了一個月，你娘才對你有求必應？”

“可是，她這樣子不是愛你，是害了你。”

趙星晖再次不恥上問：“有求必應是什麽意思？”

“宋子辰，你不要在我跟前賣弄文采行不行？我聽不懂！”

宋子辰搖搖頭，替他解釋起來：“有求必應就是你有什麽要求，她都會答應你的意思。”

“那我娘對我就是有那什麽必應！”趙星晖咧嘴一笑，道：“我曾祖父說了，我爹爹也好，還是我爹爹那些姨娘也好，誰都不能插手我們母子三人之間的事，怕他們害我們母子三人。”

“就連每次我曾祖父要管教我時，我娘都會哭着替我求情。”

“因為我曾祖父覺得對不起我娘，對我娘一般就是有那什麽必應。”

“如果真遇上什麽事，我曾祖父真不松口，我娘就會進宮去找我老祖宗，也就是太後娘娘……”

宋子辰聽的是瞠目結舌。

秘密能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打開話匣子的趙星晖是一點沒藏着掖着，甚至連他爹英國公世子最寵愛的小妾是誰都說給了宋子辰聽。

翌日。

宋子辰前去青城書院的路上，将這些話又原封不動說給了林嘉月聽了：“說起來，趙星晖也是怪可憐的，我聽說他有很多庶出的哥哥弟弟。”

“那些人中有讀書厲害的，有擅長兵法的，有擅長下棋的，甚至還有會做生意的，趙星晖說他爹爹不喜歡他，說他不學無術。”

“要是沒有趙星晖他娘護着他，他肯定不能平安長大的。”

“原來如此。”林嘉月頓時理解了英國公世子夫人的心情，搖搖頭道：“雖說英國公世子夫人出身高門，但出嫁随夫，若有朝一日英國公不在，她連自己能不能護住趙星晖都不知道。”

“如今她只能多寵愛趙星晖一二。”

任何世家大族之中，若嫡子出類拔萃，庶子們會心甘情願在他身後輔佐他。

若嫡子是個纨绔，庶子們就要化身狼豺虎豹去搶奪屬于他的東西。

要知道趙星晖最大的庶兄都已娶妻生子，一個個是如狼似虎，更不會将年僅四歲的趙星晖放在眼裏。

“我明白了，所以正因如此，英國公才會叫您幫着管教趙星晖一二。”宋子辰想了想，認真道：“您常說靠人不如靠己，英國公如今年紀大了，不能護着趙星晖一輩子的。”

林嘉月點了點頭：“趙星晖有個好曾祖，也有個好母親。”

馬車很快到了百川書院。

今日宋子辰穿上了青城書院統一發放的衣裳。

小小的孩童穿上石青色的衣裳，面上隐約有幾分沉穩。

偏偏宋子辰這些日子又長胖了些，肚子鼓了起來，臉盤子圓嘟嘟的，瞧着十分可愛。

林嘉月送他到門口，捏了把他的臉：“進去吧。”

“好好念書，莫要頑皮！”

“您就放心好啦！”宋子辰沖她揮揮手，背着小書袋轉身就進去了。

林嘉月心裏是五味雜陳，道：“若你爹爹泉下有知，看到這一幕不知道多開心……”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就看到了不遠處站着的宋曕。

宋曕今日是來看宋子辰的。

他為這孩子感到驕傲。

林嘉月眼尖，也看到了他。

她走了過去，笑道：“不知陸公子怎會在這裏？”

宋曕神色淡淡：“閑來無事，所以過來轉轉。”

過來轉轉？

林嘉月并不傻，反之還很聰明。

誰閑來無事會轉到這裏來？

再說了。

這人又非京城人氏，家人死的死，入獄的入獄，難不成還能有子侄考取青城書院？難道……是專程創造機會來見自己的？

她看破不說破：“公子真是好雅興啊！”

她愈發覺得将這人拐走有戲：“沒想到你我之間這樣有緣。”

宋曕心想他們能沒緣分嗎？

若無緣分，也就不會結為夫妻了：“三奶奶這是要回去嗎？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先走了。”

林嘉月可不會眼睜睜見着幸福從自己手中溜走：“如今時間還早，不知公子可有時間去一旁茶樓喝杯茶？”

宋曕只覺這女人真是……主動，可他的确是有要事在身：“不了，我還有事。”

誰知他這話音剛落下，春雨就淅淅瀝瀝落了下來。

春雨貴如油，一貫下的不大。

但今日這雨先是淅淅瀝瀝，繼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下越大，期間不遠處還伴随着春雷響起，大有一副要将天地萬物喚醒的架勢。

林嘉月只覺連老天爺都在幫自己，笑道：“這樣大的雨，公子仍要走嗎？”

宋曕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是。”

林嘉月也不是那等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便道：“雖說公子身手了得，但這樣大的雨，不如我送公子一程？”

笑了笑，她又道：“既然公子是有要事在身，若是淋雨生病了可就不好了。”

宋曕有片刻遲疑：“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三奶奶。”

兩人很快上了馬車。

窗外春雨嘩嘩啦啦，林嘉月平素乘坐的馬車也算寬敞，但如今宋曕坐了進來，卻顯得有幾分逼仄。

車內有淡淡的香氣，并非胭脂香，有點像茶香。

真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候啊！

活了兩輩子，林嘉月雖沒嘗過情愛的滋味。

但這等事，她看的多啊！

就好像釣魚似的，得掌握火候才行，不能步步緊逼，所以她并未追問宋曕考慮的怎麽樣：“不知公子可覺得馬車內的香味是否太過沖鼻？”

“是我用茶香熏的，免得馬車坐久了昏昏欲睡。”

“不知公子喜歡喝什麽茶？”

“我最喜歡金駿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