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解苓兒等了一小會兒, 見得蕭君遷仍是沒有松開手的意思,不由得聲音怯怯着道:“家主,沒有危險了, 可,可以放,放開我了……”

蕭君遷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将雙手抽了回來, 一向平靜自若的臉上,也浮現一抹局促之色, 忙轉過臉去, 然後靠着小幾坐直了身體, 他斂着眉眼不說話, 心裏卻是有些後悔,後悔剛才一不留神竟是失了态。

“多, 多謝家主……”解苓兒小着聲音向蕭君遷道着聲謝。

“謝什麽, 是你自己撲過來的。”蕭君遷竟是脫口而出道。

是我自己撲過去的, 不是他擔心她有危險因而過來護住她的嗎?解苓兒聽得頓時一頭霧水。

看着她呆愣裏似是含着一絲失落的模樣,蕭君遷頓時又懊惱了起來, 惱自己為了一時的面子,竟是不承認剛才是在關心她。

“我是魔怔了嗎?竟一再亂了方寸。”蕭君遷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手也不由自主的撫上眉心揉了起來。

“家主, 你,是哪裏不适嗎?”解苓兒見他神色有異, 于是輕着聲音問道。

蕭君遷聞言看了她一眼,見她問得一臉關切的神情, 他心中當即生了絲喜悅,可這歡喜不過持續了一瞬間, 他心裏又湧起了一絲酸澀的感覺。

“我,我有些頭暈,可能是……是腹中饑餓的緣故。”蕭君遷蹙着眉頭低聲道。

腹中饑餓?難道他沒用過早膳就出門嗎?還是說,後廚突然換人導致飯菜不合他的胃口因此吃得過少了?解苓兒心裏猜測了一番,一時不得其解,可見他面上十分不适的模樣,不由得着了急。

“要麽,我和蕭掌事說一聲,吩咐車夫替将車趕去最近的飯館,你去吃些東西再回好不好?”解苓兒輕聲詢問道。

“罷了,不必那般費事,忍一忍就好了。”蕭君遷卻是搖了搖頭。

這怎麽能成?解苓兒聽得越發着急了,心道出門前要是帶一些糕點零嘴就好了,這個時候還可以吃點先墊一墊。

對了,零嘴?我荷包裏不是還有蓮子糖嗎?解苓兒一個激靈就想了起來,她飛快解下了腰間的荷包,伸手解開系繩時,便又猶豫了起來,心裏琢磨道,蕭君遷是精細講究的人,也一向愛潔淨,自己這荷包雖說是縫了特制的內膽專門裝零食用的,可難保他不會嫌棄。

解苓兒這般想着,手上的動作便頓住了,這舉動落在蕭君遷眼內,便是她舍不得将裏面的蓮子糖拿給他吃。這般想來,他的心中就發越發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了,這滋味讓他渾身極為不适,頭好像也真的有些暈乎乎了。

“家主,你吃點蓮子糖吧,先将就着墊一墊,不然餓壞了可是不好。”見是蕭君遷的模樣,解苓兒頓時慌了神,趕緊自荷包內抓出一把蓮子糖遞到了蕭君遷的跟前。

看着她明顯驚慌的神色,蕭君遷心裏總算舒服了一點,他伸出手來,正打算拿一顆起來時,可手伸到一半似是突然想什麽來,于是趕緊又縮了回去。

“怎麽了?”解苓兒有些意外地問。

“不行,我的手,不幹淨。”蕭君遷搖搖頭道。

果然有潔癖,都餓得頭發暈了還這般講究。解苓兒忍不住在心裏嘀咕了起來,蕭君遷注意到了她的神色,随即又開口道:“是真的不幹淨,沾了墩子背上的垢膩……”

聽得蕭君遷這樣一說,解苓兒随即想了起來,他說的倒是實話,給墩子看病的時候,他确實用手在他背上碰了幾下。回想起當時的情形,解苓兒頓時有些忍俊不禁,于是彎起眉眼笑了起來。

解苓兒笑完之後,将抓出來的蓮子糖都放到了小幾上,然後拿出一顆來剝開外面的糯米紙,又遞到了蕭君遷的嘴邊。

看着她親手遞到唇邊的蓮子糖,蕭君遷面上露了一絲歡喜,勾唇輕笑了下,然後才低頭過來,張口輕輕含住的那粒糖。

他還真是餓了,解苓兒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然後不再顧忌,一連喂蕭君遷吃了好幾粒下肚,眼見着抓出來的一把都沒了,解苓兒也就停住了手。

“怎麽,沒有了嗎?”蕭君遷卻是意猶未盡,口中問着,眼光卻是落在她放在小幾上的碧色荷包上。

“有倒是還有,只是你,你不覺得齁嗎?”解苓兒有些結巴地問道,這蓮子糖她打小就愛吃,吃每次也只吃個三兩粒而已,因為它外面裹着一層厚厚的糖霜,吃多實在齁甜的慌。

“齁死總比餓死強。”蕭君遷卻是一臉淡定地道。

“倒也是。”解苓兒笑了起來,然後拿起小幾的荷包,将口子扯大了些,伸手進去将裏面的蓮子糖一粒粒的掏出來,又一粒粒的親手喂到了蕭君遷的嘴裏。

就這樣,蕭君遷一連吃了十幾粒蓮子糖進去,滿嘴裏彌漫的甜膩,總算将他心裏生出的那些酸澀與不适都壓制住了。

待進了府入得常春園書房,才進了門,蕭君遷就對着前來伺候的菘藍道“茶水,快倒了茶水來……”

“家主,茶水就在幾上備着的,可,可您不先去換了衣裳嗎?”菘藍手裏捧着一盆水,看着蕭君遷有些驚訝地道。

“等會再換。”蕭君遷急匆匆地在水盆裏搓了幾下手,也等不及拿帕子擦幹,便快步走到案幾前,直接端起茶壺就仰頭就飲了起來。

“苓兒姐,家主這是怎麽了?平日裏他最是忌諱這般牛飲了……”菘藍撓了撓頭看着解苓兒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許是早上吃了什麽腌品吧。”解苓兒哪敢說出實情,只低頭忍笑道。

“我得去跟廚房交待一聲,以後別給家主吃這麽齁鹹的東西了。”菘藍嘀咕了一聲。

……

次日近晌午之時,解苓兒正在書房小桌後抄抄寫寫,這時聽到菘藍站到自窗外喊她,說是紫蘇過來找她了。

解苓兒聞言趕緊t擱下了筆起身起了出來,果然見得紫蘇站在廊下,臉上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為難模樣,她心裏疑惑,趕緊上前問她出了何事。

“苓兒,我早上和李大娘一道去了花市一趟,回來的時候,碰到丁……丁香的阿娘了……”紫蘇有些支吾着道。

丁香的阿娘?解苓兒聽得愣了下,随即便想到丁香既是牽涉進了人命案子裏了,如今應是還關押在縣衙大牢之內了。

“她阿娘說什麽了?丁香如今怎麽樣了?”解苓兒問紫蘇道。

“她阿娘在街頭叫賣幾只老母雞,說是縣衙批示已下來了,丁香因貪圖錢財為白英所利用,牽涉入了何三的人命案子,事後又誣陷攀咬他人,依律法該是要杖三十的,念在丁香是初犯又還未成年,因此可以紋銀五十兩抵過杖刑。”紫蘇回答道。

“紋銀五十兩?那她阿娘是在為她籌這五十兩銀子嗎?”解苓兒有些意外的問。

紫蘇聽得點點頭,面上露了一絲不忍,頓了片刻才接着道:“她同李大娘哭訴道,家裏能借的都借了,能賣的也都賣了,如今才湊夠十兩銀子,剩下的四十兩還不知何處尋去。鄰居們都勸她算了,可她說,丁香才十三歲,身板又小,若是那三十杖都領了,就是不死也得要殘了的,她無論如何狠不下這個心……”

解苓兒聽得輕輕嘆了口氣,從前還聽說丁香的阿娘對她極是苛刻,讓丁香小小年紀就入蕭家為奴,掙得月例銀子又都全部拿走。如今看來,她阿娘,也只是個為生計所逼的苦命人罷了。

“苓兒,我湊了幾兩銀子,想托人給她家送去,可我一起到她當初胡亂攀咬你的樣子,我這心裏又氣得很。”紫蘇一邊說着,一邊又捏起了拳頭,一副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的氣惱模樣。

解苓兒一時沒再說話,只低頭将腰間的荷包取了下來,從裏面拿出一張疊得方正的紙頭遞給了紫蘇。紫蘇一臉疑惑着接了過去,将紙頭打開看了一眼,面上立即露了詫異之色。

“苓兒,這,這可是五十兩銀票,你拿它出來做甚?”紫蘇驚訝着聲音問,這銀票,就是用那兩匹軟羅衫換來的,算得是解苓兒最大的一筆的財富了。

“你拿去給丁香家送去,讓她阿娘将她領出來。說起來這銀子算不得是我的,都是家主賞的。你拿給丁香,就說是府裏的一份恩惠吧。”解苓兒笑笑道。

紫蘇還等說些什麽,可解苓兒伸手将她的身子掰向了院門口的方向。

“你快去吧,這銀子花掉了,就當是給我免了災,往後我再慢慢攢就是了。”解苓兒一邊伸手推着紫蘇一邊道。

紫蘇一時無奈,便也就收起銀子往外走了。走出去幾步遠後卻又返身走了回來,解苓兒正待問她還有什麽事,便見紫蘇伸手在懷裏掏了下,然後就遞來一只油紙包的東西過來。

“一直催我走,給你帶的蜂糖糕差點都忘了拿出來。”紫蘇嗔怪着聲音道。

“有陣子沒吃了,正惦記這個呢……”解苓兒一見就露了驚喜之色。

“就知道你好這口!”

紫蘇笑着出門去了,解苓兒也聞了聞手裏的蜂糖糕,然後一臉欣喜地往屋內走了。

經過蕭君遷的屋子時,解苓兒朝裏面看了一眼,見他正坐着案後,一手接在額頭,另一手拿着一封信在看,眉心微蹙,似是遇上了什麽難以抉擇的問題。

解苓兒看了一眼手中的蜂糖糕,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

“什麽事?”蕭君遷沒有擡頭,卻還是聽出是她的腳步。

“家主,你……吃嗎?”解苓兒站在案前,一邊說着,一邊朝手裏的蜂糖糕遞到了蕭君遷的跟前。

“這是什麽?”蕭君遷看着解苓兒手中的糕點問道。

“蜂糖糕呀,紫蘇才從街上給我帶回來的。是用沙糖和細粉做的,不僅松軟可口,比蓮子糖還要甜上三分。”解苓兒笑着解釋道。

蕭君遷一聽得蓮子糖三個字臉色頓時就變了,昨日因無意間看見她喂蕭離吃糖,一時間酸氣沖天,将那蓮子糖由她喂着一口氣吃了幾十顆,差點沒給他甜得齁死。今日她竟又拿來這比蓮子糖還要甜三分的蜂糖糕來,可不令他慌了神?

蕭君遷下意識就想搖頭拒絕,可又一想,這蜂糖糕是紫蘇買來送她吃的,她自己倒不舍得吃,興沖沖地送來給他,如今要是一口回絕了,她會不會心裏不大自在,會不會轉而就去拿去給蕭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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