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離掌事你再坐一會好了, 我去看看家主那邊怎麽樣，那個小可憐想來應該醒來了。”解苓兒卻是不等蕭離再開口說話，她一邊說着, 一邊站起了身，又朝他揮了揮手，然後便轉過身，朝着門外方向去奔了出去。

就在解苓兒轉身之前, 小園入口處有一抹銀白的身影迅速躍開，躲到一旁樹叢中去了。

解苓兒絲毫也沒有察覺, 只快着腳步回到了剛才的那間救治屋內。進去之後, 一眼沒有看見蕭君遷, 只看見劉醫士同他的小徒弟還有那位大嬸。t劉醫士坐在一旁的小桌上寫着藥方, 小徒弟正在收拾着藥箱。大嬸則坐在榻邊，手裏拿着塊白帕子正替榻上的孩子擦着額頭的汗。

“大嬸, 他怎麽樣了？”解苓兒輕着腳步走到榻邊, 壓低了聲音問道。

“家主說了, 小平安無大礙了，好生照料一段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大嬸輕着聲音朝她笑笑道。

“小平安, 他名叫小平安？”解苓兒又輕聲問。

“我們都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是院內孩子們這樣叫他的，大家夥都希望他平安度過這次劫難。”大嬸一臉慈和地道。

原來是這樣, 解苓兒聽得連連點點頭。她在榻前蹲了下來，就發覺小平安臉色仍是有些蒼白, 可呼吸明顯平緩勻稱，本因病痛而緊緊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像是累極之後的睡得香甜。

“大嬸，待小平安病好之後, 他會去哪裏？安濟院會收留他嗎？”解苓兒小着聲音又問大嬸道。

“這自然是的，入到這安濟院的，皆是無家可歸又疾病纏身的可憐人。安濟院會幫他們調養好身體，等他們身體康複了，有願意留下的，可以去蕭家的各個商號或是作坊內做工，也可以留在安濟院幫忙。按時領得一份月例。那些老弱病殘的，就都安置在安濟院，由蕭家公中每年撥銀子救濟，總歸都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大嬸緩聲回答道。

原來來到安濟院的人，不僅能得到救治，還都會有妥善的安排，讓他們獲得安身立命的機會。解苓兒聽得不由得會心一笑。

“對了，大嬸，家主呢，他去哪裏了？”解苓兒終于想起問蕭君遷了。

“見得小平安無礙了，家主就交待我們要好生照料小平安，說完他就出門去了，對了，好像是往後面小園子方向去了。”大嬸回答道。

他也去小園子了嗎？怎麽出來時沒碰到，解苓兒心中嘀咕了一聲，而後與大嬸告辭也出門去了。

解苓兒重新走到了小園的方向，還是沒有看見蕭君遷，只見着從裏面走出的蕭離。

“離掌事，你見到家主了嗎？”解苓兒問蕭離道，她面色自然，語氣也甚是客氣，與從前見到蕭離時一般無二。

蕭離的神色卻是有些不自然來，看她的眼神，也不若從前那般倨傲裏帶着冷漠，他似是有一肚話想問她，可眼見得解苓兒這客氣裏帶着一絲疏離的模樣，好像剛才在那小園內什麽也沒發生，他一時又洩了氣，于是什麽話也沒說，只朝她搖了搖頭。

“那他去哪了”解苓兒看了看四周，一臉疑惑地道。

“家主可能去了前院，我們……過去看看吧。”蕭離開口了，語氣仍是有些不自然。

解苓兒聽得點點頭，兩人便一道往前院方向去了。待走近一處大院之前，就聽得裏面叽叽喳喳孩童說話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循聲走了進去。

進了院門之後，果然看見了蕭君遷的身影。他坐內院子的葡萄架下的一張桌子旁，一個瘦瘦的小個子一臉乖巧地坐在他身側伸着胳膊讓他查看。一旁還圍着一群孩子，有幾歲也有十來歲的，全都眼巴巴的看着蕭君遷，不時又轉過臉來與小夥伴交頭接耳說着話，面上都是既興奮又崇拜的眼神。

“你的胳膊都恢複得差不多了，記住，以後不可再上樹了，下次再摔折了可就接不起來了。”蕭君遷放下了那小個子的胳膊，口中叮囑着道。

“嗯，知道了，以後再不敢了。”小個子一邊應着，一邊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

“家主，我昨晚看見墩子背上長了一塊大黑斑，您給他看看呗！”一個細眉細眼的半大小子揚着聲音，還将不時往自己身後躲閃的小胖子往外拽。

“墩子，別躲，過來我看看。”蕭君遷溫和着聲音，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出來，将那躲躲閃閃的小胖子給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小胖子漲紅了臉，可還乖乖的任蕭君遷擡手掀起了他的上衣。蕭君遷的眼神在他的後背看了看，還用指頭碰觸了兩下，而後收回手，面上先是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緊接着又輕輕嘆了一口氣。

“家主，我若不是得了什麽要死的病了？”小胖子兩眼看着蕭君遷，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蕭君遷還是沒說話，只又嘆了一口氣。那小胖子見狀立即神色大變，立即拖着哭腔道：“家主，求您救救我，墩子不想死，安濟院的紅燒肘子還有大蹄髈我還沒吃夠呢……”

小胖子哭得稀裏嘩啦，不僅眼淚大顆大顆地掉，鼻涕都冒起了大泡，蕭君遷沒料到他反應這般大，一時都傻了眼。

“家主，您救救墩子吧，救救他吧……”一旁圍觀的娃娃們看着也傷心了，紛紛上前來求起了蕭君遷，還有小姑娘跟着一道抹起了眼淚，一時間亂成了一團。

“停，都安靜，聽我說！”

蕭君遷擡高聲音了又擺了兩下手，全場立即鴉雀無聲，墩子也擡袖擦了把眼淚，順便将挂到嘴邊的鼻涕吸溜進去了。

“二狗，今晚墩子洗澡的時候，你盯着他，讓他把背搓幹淨！”蕭君遷也不看墩子，只對着那細眉細眼的半大小子吩咐道。

“為什麽？”二狗聽得愣住了，頓了片刻想起什麽來，一進上前伸手掀了墩子的上衣，又在他背上使勁搓了搓。

“哎呀，不是黑斑，是垢泥，老大的一塊垢泥！陳年的老垢泥！”二狗一邊搓着一邊扯着嗓子道。

原來是這樣，那群娃娃這才如夢初醒，反應過來之後，全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直笑得個個捂着肚子流出了眼淚。

目睹這一幕的解苓兒實在忍俊不禁就笑了起來，身側蕭離也有些忍不住了，伸拳頭掩在唇邊忍了笑意。就在這時，就發現蕭君遷擡起頭，朝她與蕭離直直看了過來。

孩子們也發現了二人的動靜，都轉過身朝門口看了過來。見得解苓兒與蕭離兩個，他們的臉上都露了一絲驚喜來。

“蕭離哥哥，這個姐姐是誰啊，她長得可真好看！”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姑娘率先問了出來。

這一問便炸開了鍋一般，那些孩子全都朝這邊圍攏了過來，一個個好奇的打量着解苓兒，然後扯着蕭離的袖子問她是誰。

“你們別吵了，我猜姐姐定是蕭離哥哥的心上人！”一個圓臉小姑娘扯着嗓子道。

什麽，心上人？解苓兒一聽頓時也傻了眼，這些娃娃怎麽亂說話？她看了蕭離一眼，便發現蕭離臉竟是紅了，連帶着耳根子都是通紅的。

“小桃子，你別亂說話！”蕭離沖那小姑娘喝了一聲。

“你們看，蕭離哥哥臉都紅了！肯定是害羞了！”小姑娘卻是笑着指着蕭離的臉道。

“啊，心上人，心上人，心上人！”那幾個大點的男孩竟是異口同聲叫喊了起來，惹得一衆小的也跟着一道嚷了起來。

解苓兒頓時哭笑不得，下意識地擡起頭朝仍坐在葡萄架下的蕭君遷看了一眼。就發現蕭君遷坐得板板正正的，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有些琢磨不透的感覺。

“都別鬧了，我這裏有錢，你們要是安靜了，我就送給你們去買好吃的去！”蕭離手裏舉着的荷包對着孩子們大聲道。

孩子們一聽這話，立即都閉緊了嘴巴一言不發了。蕭離這才面色一松，将手中的荷包朝二狗抛了過去，二狗趕緊接在了手裏，然後領着衆人歡天喜地往院外去了。臨走之前 ，一個個還不忘轉身朝蕭君遷彎腰行了禮。

“回去吧！”片刻之後，蕭君遷起了身，緩步走到兩人跟前，聲音聽起來沒有起伏，面色也很是平靜。

解苓兒悄悄看了看也的臉色，心裏也松了一口氣，也不知為什麽，剛才見他坐在那裏似笑非笑的樣子，她心裏總有點犯怵的感覺，這會兒見他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

回去的路上，蕭君遷一直沒有理她，一上車便就手支着額頭靠着小案幾上，看似是閉着眼睛在休憩，可整個人好像有點煩躁的感覺。不過一會兒功夫，他扶着額頭的手就變換了幾個地方，一會按在眉心，一會又挪至太陽穴處。

解苓兒心道他定是累着了，于是也不敢驚動他，只蜷t縮着身子靠在了角落裏，一開始還是清醒的，慢慢地，随着馬車的颠簸她便有些昏昏欲睡了起來，一會兒便覺得眼皮下墜，索性頭靠着身側的藥箱睡着了。

過了一會兒，蕭君遷睜開了眼睛，印入他眼簾的，便是解苓兒靠在角落睡着了的模樣。她臉枕着雙臂，臉色紅潤潤的，顯然睡得極是香甜。

“我心裏這般難受，她倒睡得香，果然是個沒良心的……”蕭君遷低着聲音，說得一臉的氣恨模樣。

蕭君遷話音才落，解苓兒枕在臉下的雙臂便動彈了下，他以為她醒了，臉上頓時就是一陣窘迫，很是擔心她是不是聽到了他剛才的那聲嘀咕。可緊接着便發現，解苓兒根本沒有醒，她只是挪動手臂換了更加舒适的姿勢繼續睡了。

蕭君遷見了不由有些氣笑不得，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見她仍是睡着沉沉的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他心裏又有些煩躁了起來。他坐直身體靠近了她，又伸出手，想要将她搖醒，可手到了她跟前，卻又停滞住了。

就在這時，馬車的車輪似是碰到什麽，車身突然一個颠簸震動了起來，蕭君遷的身體一陣歪斜，一時也顧不得自身，只下意識的伸雙手出去，護在了解苓兒的身上。

果然，劇烈的颠簸之下，睡得正沉的解苓兒毫無防備，被颠得身子跳将起來，眼見得要撞出去，幸得蕭君遷手快，一把将她撈住了又護在自己的懷裏。

解苓兒一時被驚醒，睜開了雙眼仍是一臉懵懵的不知發生了何事。

“是地龍翻身了嗎？”她睡眼惺忪着問了一句，全然沒有反應過來此刻正被蕭君遷摟在懷裏。

“家主，是路上有道溝壑，您和苓兒姑娘可有事？”馬車停了下來，蕭離的聲音也在車外響了起來。

“都沒事，繼續走吧。”蕭君遷緩着聲音應了一句。

“是。”蕭離在外面答應了一聲，随着一聲鞭響，馬車便又緩緩行駛了起來。

解苓兒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擡眼看了看蕭君遷，又看了看自己無意識中緊緊揪着他胸前衣襟的雙手，一時間睡意全無，慌張将手松開了，臉上一時也生了暈紅來。

她這般臉紅羞澀的模樣，似是個受了驚吓的小鹿，蕭君遷看在眼內忍不住心頭一軟，他定定地朝她注視着，一雙手也還扶在她的雙臂上忘了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