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反向攻略23
反向攻略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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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後的第一場雨來的突兀。
明明晌午還是烈陽, 不過打了個盹的功夫,屋外烏雲罩頂刮起潮風,傾盆暴雨緊随而來。
長穗托腮望着窗外, 無聊地打着哈欠。
對面,張伯仁正颦眉為她診脈, 他悄悄觀察着長穗的一舉一動, 被長穗敏銳捕獲,“你為何總盯着我?”
記憶錯亂, 她自然也記不得張伯仁是誰, 前塵盡忘仿佛也濯去歲月污穢, 長穗身上多了一種未沾染世俗的天真。
張伯仁被她直白的戳穿噎扼, 感受到投落在背後的威壓目光,只能尴尬笑了笑。
“殿下現在感覺如何?”他将手撤回,并未探出長穗身體的異樣。
長穗想了想,回:“困。”
為了照看夢魇的慕厭雪, 長穗後半夜近乎沒睡, 後來好不容易睡着,感覺還沒睡多久,就被喊着起來吃飯吃藥。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被重新上了藥, 有着血線的刺痛手指也被包裹固定, 行動很是不便。
看着長穗困倦沒精神的模樣,張伯仁誤會了什麽,咳了幾聲避開這個話題,“殿下還頭痛嗎?”
知道眼前的灰袍老者是慕厭雪請來為她醫治頭疾的,長穗沒有防備, 實話實說,“現在沒有痛, 但昨夜有痛,耳邊還總是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
張伯仁追問:“什麽聲音?”
長穗搖頭,“我想不起來了。”
不是聽不清楚,而是過耳就忘,但她能感知到,那些聲音對她很重要,她也試圖想起,可只要一用力回憶,熟悉的痛感就會漫上,仿佛在阻止她奔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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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聲音究竟在說什麽……
她究竟怎麽了。
“好痛……”長穗又開始頭痛了。
這種暴雨天,慕厭雪哪兒也沒去,就留在房中陪長穗。他将朝堂上那些重要奏折搬了過來,張伯仁診脈時,他沒有出聲打擾,手中雖拿了奏折在看,但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投在這邊。
“怎麽了?”聽到長穗喊痛,他丢下奏折走到長穗身邊。
長穗呼吸急促,無助揪緊慕厭雪的衣襟,将頭痛不止的腦袋埋入他的懷中。
“慕、慕厭雪……”好似這個名字能讓她減輕痛感,長穗疊聲喚着,帶着哭腔嗚咽,“慕厭雪,我好痛……”
慕厭雪臉色不太好,他将手輕輕覆在她的後腦,摟着懷裏人看向張伯仁,“好端端的,她為何又會頭疼?”
看着兩人親密的舉動,張伯仁一陣後怕,慶幸那夜沒有對長穗說太多不該說的話,更慶幸她此刻的失常記憶錯亂,不然長穗真出了什麽意外,恐怕他要第一個被送下去陪葬。
連忙從袖中掏出止痛的藥丸送上,見長穗服下後疼痛有所緩解,張伯仁才松了口氣。只是,這種止痛藥吃多了會消食欲,尋不出病因無法對症下藥,長久拖着只會越來越糟。
張伯仁心中有顧慮,他其實也不是完全看不出長穗的不對勁兒,只是他不敢說。擦了擦額上的汗,他欲言又止,“公子。”
慕厭雪輕輕拍撫着長穗的後背,撩睫看到張伯仁對他使了個眼色,不動聲色。
“我很快回來。”将長穗打橫抱去卧榻,慕厭雪幫她蓋好薄被,随着張伯仁朝屋外走。
外面還在下雨,轟隆隆的雷鳴不絕,整座寝宮像是蒙在了霧中。
望着廊外的雨幕,慕厭雪沒有走太遠,他站在屋檐的暗影中,順着未關嚴的門縫,可以清晰看到屋內的景象,“你是說,她的失常是受了刺激?”
過分平冷的語氣,在傾盆暴雨下有着風雨欲來之意。
胡子花白的老醫官抖了抖腿,他知道有些事一旦過去了就不能重提,可為了保命,他只能将所有的過錯推給慕厭雪,“公主自幼尊貴,在牢獄中被囚了那麽久還受了刑罰,心中定是畏極,後來公子又喂她服了蠱毒,那種無香可緩的蝕骨之痛,殿下如何受得住,那晚老奴去見殿下時,她便神情恍惚……”
話到這裏,張伯仁嘆了聲氣,沒再往下接。
慕厭雪無聲彎起唇角,替他将話補充完整,“所以,你覺得是我把她吓癡了?”
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張伯仁打了個哆嗦,“公子恕罪,老奴絕無此意!只是……”
只是什麽呢?
轟——
悶雷淹沒他的辯解,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有瞬間照亮天地。
慕厭雪的面容在光影中明滅,他轉身看向張伯仁,“那夜你察覺她形神有異,為何不報?”
薄情夜需每日聞藥香,慕厭雪下了活剮長穗的念頭,心中對她恨極不願再看到她,所以是派知柏前去給她送香,後被張伯仁半路攔截。
打着勸解長穗服軟回頭的借口,他在石牢中待了一炷香之久,他都敢為了長穗擅作主張,怎得在察覺她狀态不對時,毫無動作呢?
要麽是他說了謊,要麽是他心知長穗是因何出事,企圖蒙混過關。
想到再無發作過的蠱毒,慕厭雪彎起唇角問:“薄情夜不是無藥可解嗎?怎麽她昨夜沒有聞香,蠱毒也沒有發作?”
慕厭雪往前進一步,張伯仁便哆嗦着往後退一步。
“公、公子……”張伯仁忽然意識到,他做了一件極度危險又愚蠢的錯事,慕厭雪并未因長穗沖昏理智,他也沒那麽好騙。
渾濁的眼球凸出,張伯仁被掐住了脖頸,慕厭雪陰冷道:“不如你先同我說說,那夜你是怎麽勸的她?”
與其說長穗是被他吓癡的,他更覺得是被張伯仁所謂的勸解刺激瘋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長穗,若只是憑酷刑手段就能逼瘋長穗,她也不會寧死不肯騙他一句“愛他”。
“……”
慕厭雪回去的時候,長穗正坐在榻上發呆。
帶着一身寒雨潮氣,他将人擁入懷中,揉了揉她的發頂問:“還痛嗎?”
長穗乖巧靠在他懷中,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衣服,“好多了。”
她的疼痛總是來的突兀,這次有止痛丸的緩解,痛感雖沒有維持太久,但她還是覺得疲憊,整個人都恹恹的沒有精神。
“怎麽了?”見人悶在他懷中不說話,慕厭雪低頭撓她的臉頰。
長穗往他衣服裏鑽了鑽,恨不能縮成小球藏入他的身體,“你身上好香。”
說着,她嗅了嗅慕厭雪的皮膚,說出來的話直白又引人遐想,“好像貼在你身上,我就沒那麽不舒服了。”
“慕厭雪,你抱緊我好不好?”長穗睜着純淨的眼瞳看着他。
慕厭雪身體僵直,被長穗嗅過的皮膚生出一種灼癢感,像被羽毛撓過。
“你真是……”用力收緊手臂,慕厭雪将長穗擁入懷中,感受到心跳在失去規律。他想長穗不會意識到,她這句平鋪直述的懇求,于他而言比情話還要動聽。
這是他第一次,能從心愛之人身上感受到依賴。
——長穗需要他。
“你怎麽了。”這話換成長穗問他了。
被勒緊入懷,長穗嵌在他懷中被抱的密不透風,有種被蛇纏繞的窒息感。兩具身體親密相貼,仿佛就連心跳也連在一起,所以長穗能清晰感受到慕厭雪的顫l栗。
“你好像在發抖。”長穗不知他怎麽了。
好不容易才從他懷中擡起腦袋,不等看清他的情況,眼前一暗,陰影籠罩吞噬了她的鼻息,慕厭雪俯面吻住了她。
稱不上溫柔的吻,如屋外電閃雷鳴的暴雨,被磨蹭齧咬的痛感貼着唇齒傳遞,毫無招架之力的長穗瞬間亂了呼吸,“唔……等等……”
窗外的雨聲中混着呼嘯風聲,似是刮起了大風。長穗吃力偏轉面容,想要換兩口氣。
不知是不是因窗門閉阖太緊,房中光線昏暗又悶又燥,沒能帶來絲毫雨氣的濕涼。長穗微微張着嘴巴,因她的躲閃,細密的親口勿落到她的唇角,在臉頰留下濕漉漉的痕印。
窗外有腳步聲經過,一群宮婢說笑着走在廊中,路過寝宮時弱下聲音。
心知外面的人看不到屋內,但她還是覺得羞熱,長穗試圖用手推開慕厭雪的啄口勿,結果氣還沒喘勻,又被捏着後頸拖回。像柔軟的幼崽被兇獸按在皮毛中,在手掌的按控下,她毫無掙脫的餘地,只能任由慕厭雪發癫似的糾纏深口勿,險些溺暈在他的無止貪婪中。
滴答滴答——
屋外的風雨聲大到似乎近在咫尺,又好像遙遠到雨過天晴。等他粘膩不舍的将長穗放開時,人直接軟綿綿栽倒在他懷中。
“你……”意t識陷入混沌,長穗缺氧眼前陣陣發暈,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兩人的衣衫糾纏在一起,慕厭雪輕輕撫順着她的後背,還在意猶未盡親啄着她,低啞的嗓音伴随灼燙氣息,他咬着她的軟耳問:“還好嗎?”
怎麽會好。
長穗擦了擦濕漉漉的嘴巴,疼的倒抽一口涼氣,懷疑被慕厭雪啃沒了一層皮。
“你好可怕。”她控訴着,眼眸沁着被口勿出的濕氣,就連蒼白的面容也透出緋意。渾身又熱又燥,她不舒服的發着脾氣,“你是想殺了我嗎!”
她險些以為自己要被他吻死。
“殺”字一出,彌漫在兩人間的旖旎退散,潑熄了慕厭雪眼中的溫度。理智開始回歸,他将面容埋在長穗的頸窩,低低呢喃,“抱歉,我只是……”
太愛你了。
僅僅因一句算不上情話的懇求,就讓他失了控。他太想得到長穗的依賴信任,貪得無厭還想索取她全身心的愛,試圖掌握她的每一寸呼吸,霸占她的目光。
“穗穗。”捧起長穗的面容,他問出早已知曉答案的問題,“你會愛我的……對嗎?”
長穗怎會知他心思的千回百轉,在他眼前伸出三根手指,然後用力的又摁下一根,餘下兩根晃了晃,“你親的太兇了,減一根!”
慕厭雪愣了瞬,緊接着笑出聲。
“你笑什麽?”長穗感覺自己被輕視了,氣惱的去捂他的嘴巴,“不準笑!”
遮住了口鼻,可擋不住慕厭雪含笑深邃的雙眸,他漆黑的眼底清晰映入長穗的面容,慕厭雪纖長的眼睫如煽動翅膀的蝴蝶,說不出是哪裏勾人,但就是讓長穗對上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不要再笑了。”長穗弱了聲音。
至此她都沒意識到,慕厭雪是問她會不會愛他,而她看似拒絕的減分實則是肯定,就好像她知道慕厭雪定能填滿她的十根手指,而她,總有一天會愛上他。
這算不算是對他的一點點肯定,他可不可以認為,長穗對他有了那麽一絲絲的喜歡。
“好,不笑了。”抓住她的手,慕厭雪的餘光掃到她露在袖外的冰花手鏈,緋色淡淡,滑落袖中藏匿的剎那,無端又淺了幾度。
“我會盡我所能,溢出你的雙手。”不止是十根手指。
長穗看不得他的自信,撲上前去揪他的臉頰,“我才沒那麽容易動心,做好同我耗一輩子的打算吧!”
“好啊。”慕厭雪接她入懷,“那我們就耗一輩子。”
他已經嘗到了不該得到的甜頭,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就算此生得不到長穗的心,他也要将人牢牢地鎖在身邊,死也要拉着她陪葬同墓同碑,她只能是他的。
這場暴雨下了整日,入夜才轉為淅瀝小雨。
因白日那場激口勿,長穗的嘴巴腫麻厲害,不願見人也吃不下飯,最後被慕厭雪哄着喝了碗粥。
沐浴後,慕厭雪幫她重新塗藥,長穗褪去衣衫躺在榻上,慕厭雪洗淨手指,看着那些遍布在白皙皮膚上的傷痕,停頓片刻拿起藥瓶。
“會留疤嗎?”長穗的聲音悶在枕頭中。
她大概是問過這些傷痕是如何來的,而且不止問了一遍,可惜她現在記性太差,總是記不住慕厭雪的回答。既然記不住,她索性不問了,反正這些傷也已經不疼,只是橫在皮膚上有些醜陋,她不喜歡。
慕厭雪默了瞬,指腹落在傷痕上的力道很輕,“不會的。”
他沒有告訴長穗,他給蕭祯的藥箱裏盛了多少珍貴傷藥,不然她的傷也不會在短短時日轉好,更承不住他暴怒下喂給她的薄情夜。
“還疼嗎?”細致幫她擦塗好藥膏,他又拆開了她手指上的紗布。
為了減輕骨刺帶來的痛感,長穗上過刑的手指被木板固定了整天,如今拆開透氣,指甲中的血線依舊清晰豔紅。
長穗輕輕動了動,痛的嘶叫,很是委屈,“真的沒辦法上藥嗎?”
傷口在指甲中,不足一寸又細又長,沒有能擦藥的接觸面,這也是針游之刑的惡毒之處。慕厭雪幫她重新固定,低淡的嗓音聽不出情緒,“沒辦法上藥,只能自愈。”
“可是真的好痛。”
沒有安撫,那道聲音更淡了,只回給她三個字:“我知道。”
這是他為她親自挑選的酷刑,怎麽可能不痛呢?
針刑本就難愈,更何況骨刺帶毒,刺入皮肉又留不下傷口,只會使受刑人更為煎熬。當時他被長穗刺激的太狠,總認為長穗不肯對他服軟,是因不夠怕他、他讓她不夠痛。
那時他愚昧的以為,只要長穗怕了,就會愛他。在他最憎恨長穗想要将她千刀萬剮之時,也有後悔,為何沒有将全部的骨刺刺入她的身體,或許受過了針游之刑,她疼了怕了就會服輸,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淩遲活剮。
真的,是因不夠痛嗎?
慕厭雪讓知柏把剩下的骨刺拿給了他,當細針沒入手指時,他就已經知道,就算痛死,長穗也不會愛他。
“你在想什麽?”慕厭雪長久的沉默引來長穗的好奇。
慕厭雪将她的手擺回榻上,“沒什麽。”
正要将藥放回原處,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這就完了?”
慕厭雪掃向她身上,“還有未塗的傷處?”
“不是我,是你。”長穗将他拉近,有些費力扯開他的衣襟,“你身上不是也有傷嗎?為什麽不給自己塗藥?”
慕厭雪身上的傷,是神志不清的長穗捅出來的,他原可以很輕易避開,可看着長穗渾身是血的模樣,他的腳定在原地挪動不了分毫,就算平白挨了這一刀,他也沒覺得多痛。
“不用。”他的愈合能力很強,一直沒太管身上的傷。
長穗一聽不樂意了,“什麽叫不用,傷的那麽重不塗藥怎麽好,難道你想留疤嗎?”
意識到長穗不喜歡有傷疤的身體,他沒再抗拒,安靜坐在榻上任由長穗擦塗,聽到她問:“你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這個問題長穗也已經問過了,只昨晚“雙修”就問過兩遍,還是沒有記住。慕厭雪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樣,這次回的是,“收養了一只很兇的小獸,沒能看好她讓她被歹人欺淩,等我找到她時,她已經奄奄一息,可能是對我太失望了……所以給了我一刀。”
“什麽獸這麽兇?”長穗仔細瞧了瞧他的傷,還挺深。
慕厭雪停頓,回憶起夢中看到的黑團子,“一只……兇猛的玄貓。”
“貓?”長穗狐疑看向他。
慕厭雪面不改色,“也可能是大蟲或別的什麽,長得不太好看,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
被打上不好看标簽的長穗無所覺,還想追問什麽,然而不等張嘴,鼻間痛癢湧現一股熱流,她茫然的伸手去摸,一只手卻更快擡起了她的臉頰。
“別動。”慕厭雪的嗓音冷了幾分,用帕子幫她遮住口鼻。
長穗想問怎麽了,一張嘴熱流湧入,她嘗到了血液的腥甜,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流了鼻血。
感受到長穗的緊張,慕厭雪一手托着她的後頸一手幫她止血,低低安撫,“別怕,已經止住了。”
大概是牢獄裏太過幹燥,長穗這些日身體損毀跟不上養補,才會無端流鼻血。好在,鼻血沒有流很多,很快止住,慕厭雪換了條幹淨的濕帕幫她擦臉,思索着該如何幫她把身體養回來。
顧慮着長穗的身體,這夜兩人沒有“雙修”,誰知睡到半夜,慕厭雪忽然被懷中的人拱醒,長穗睡得迷迷糊糊,一直在喃疼。
“哪裏疼?”慕厭雪抱她的手臂輕了些。
長穗疼到出了冷汗,被慕厭雪喚醒後,急急往他懷中鑽,一邊喊疼一邊說他香,慕厭雪單手擁着她,理了理她的寝衣用薄被将她包裹,安撫親上她的臉頰,“我馬上喚醫官過來。”
“不要走——”長穗不肯放他離開。
她一邊哭一邊貼近他,“不要走……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就不痛了。”
慕厭雪被她纏的沒有辦法,只能将她從榻上抱起來,走至屏風處喚了聲:“知柏。”
窗外小雨滴答,隔着一段距離,從窗門後傳出的聲音更為微弱,知柏站在門前,遲疑出聲:“公子?”
慕厭雪正要說話,拱在他懷裏的長穗開始不安分起來,延着他的胸膛往下找着什麽,慕厭雪險些沒抱住她。
“不夠……不夠……”極淡的香氣緩解不了她身上的痛感,長穗不管不顧掰開慕厭雪的手臂,想要往他腰側聞。見她掙紮的實在厲害,慕厭雪将她放了下來,一落地長穗就跪倒他面前,抱緊他的腰身t吸聞。
她所嗅之處,是慕厭雪常年佩戴玉佩的地方。
而最近,那裏佩戴的是一只香囊。
……她說他香。
……她說只要他抱着,就不會疼了。
慕厭雪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施力将腰間的人推開,他大步去尋那枚香囊。
“穗穗。”重新走回長穗身邊,他屈膝蹲下,将那枚泛着刺鼻花香的香囊拎在長穗眼前,緊緊盯着她,“你所說的香,是這個嗎?”
長穗用他拎着香囊的手按在口鼻,不再往他身上貼,用行動告訴了他答案。
——沒有依賴,沒有情話,長穗喜歡被他抱着,只是因他身上殘留香囊的藥氣,可以緩解她身上的痛感。
自從慕厭雪将她從牢中帶出,薄情夜再無發作,沒想到會在這時忽然毒發,不,說不定白日就已經發作過了……長穗的頭疾,也應該是因薄情夜引發。
“知柏。”
緩緩收攏掌心,慕厭雪陰冷問道:“張伯仁審完了嗎?”
知柏輕輕推開房門,沒敢往屏風後看,将捧着的紙張放到桌面,“這是他的供詞。”
一字一句,在牢中酷刑的加持下,張伯仁将那晚兩人的對話完整複述了一遍,不敢遺漏,而那通篇有關桓淩的字眼,隐現長穗崩潰的過程。
她的失常不是因慕厭雪的刑罰,不是對他有了懼怕,更不是怕死後的反悔,而是因為桓淩。
慕厭雪本以為自己有所得到,可好像到頭來,什麽也沒得到。
該怎麽辦呢?
他該……怎麽辦呢?
寫滿黑字的白紙一張張落地,又被靴底踩過。吸入足夠的藥香,長穗又陷入昏睡中,遙遙看着長穗恬靜的睡顏,慕厭雪閉了閉眼睛,攥着香囊緩慢走去浴池,将裏面的香料全部倒入水中。
他已經沒有退路可以走了。
褪去衣袍,慕厭雪邁入水中。無論如何,他要留住長穗,哪怕,用盡手段。
“……”
一夜飄搖風雨停歇,天亮後,天色依舊陰沉灰敗,堆聚在上空的烏雲不散,似在醞釀新一輪的暴雨。
一覺醒來,長穗渾身酸疼,忘了昨夜發生的事。她貼在慕厭雪身旁,不時輕嗅蹭上兩下,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你身上好香。”太過濃郁的花香,遮掩了他本身涼薄的冷香。
慕厭雪垂着眼睫問:“喜歡嗎?”
談不上太喜歡,她勉強點頭,說:“還好。”
長穗的唇還是很腫,下唇還有幾條細細咬傷,可見昨日失控的慕厭雪有多兇殘,見她還是沒胃口吃東西,慕厭雪找來藥膏幫她塗抹,見長穗嘴巴緊閉,他捏着她的下颌往上擡了擡,“把嘴巴張開。”
長穗不情不願微啓,冰涼的指腹裹着藥膏擦上唇瓣,又癢又麻還有些痛。慕厭雪擦塗精細,想到昨日長穗還喊着舌頭痛,他讓長穗的嘴巴張的更大了些,輕輕捏住她的舌尖。
“嘶……”長穗抓住了他的手臂,袖擺滑落,淺透泛紅的冰花手鏈雜色點點,像是從內部有了裂痕。
慕厭雪淡淡看過一眼,将藥膏塗滿長穗的舌頭,沾了滿手的口涎。
“很快就好了。”說着安撫的話,他的動作卻慢條斯理遲遲不出,乍一看認真又專注,細瞧又覺得滿是漫不經心。
這一幕直沖眼睛,莫名讓長穗覺得熟悉。好像在某天昏暗的卧房中,她也是張着嘴巴被迫接受慕厭雪的攪弄,男人一本正經的動作溫柔又強勢,摻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詭意,與此刻如出一轍。
“我……”掰開慕厭雪的手,長穗有些激動道:“我好像想起來了!”
慕厭雪動作頓住,俯身看向她,“想起了什麽?”
上過藥的唇舌有些口齒不清,滿嘴甜澀,她有好多話想說又說不出來,也不能太确定,“就是覺得眼熟,你先前是不是也這樣幫我上過藥?”
慕厭雪像是在回憶,沉默後回:“沒有。”
“沒有嗎?”長穗開始懷疑自己,以為是記錯了,可是,“熟悉感真的好強……”
“慕厭雪,你……”
正要多問兩句,慕厭雪出聲打斷她的話,“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未處理。”
摸了摸她的臉頰,他溫柔着聲音道:“好好休息,我晚些回來陪你用膳。”
濃郁的藥香透過修長的手指飄入口鼻,長穗的腦袋空了一瞬,呆呆點了下頭,“好。”
等她回了神,房中只剩下她一人,慕厭雪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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