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修)

第 24 章(修)

兩個月後。

北方的天氣進入秋t涼,盛夏的暑熱被遠遠抛到了身後。

顧明宣掀起車簾,看到了巍峨的城牆。

“老夫人快看,三郎和四弟都來了。”聶氏的聲音裏滿是笑意。

城門外人來人往,但傅家專程搭好了涼棚,準備了鮮果點心。

杜家的老三杜元聰,老四杜元明,遠遠地就迎上來。

兩人都沒有穿官袍,但那挺胸凸肚的,一股子官子缭繞,再加上仆從衆多,來往進出城門的百姓都敬畏地離得遠遠的。

“母親出了一趟遠門,精神倒是益發健旺,看着年輕好幾歲。”老上杜元明在禮部任侍郎,主打的就是一個嘴甜會說話。

老三杜元聰任工部尚書,沉穩許多:“母親遠道歸家,辛苦了。”

說着長揖行禮。

顧明宣道:“嗯,你媳婦也辛苦了。”

杜元聰又對着聶氏一揖:“夫人辛苦。”

聶氏臉上一紅:“老爺,老太太開玩笑呢。”

杜家雖然是反派,但自己一家子感情十分和睦,親子關系相當良好。

“爹,我呢,我呢!”杜元聰手裏牽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皮膚豆腐似地白嫩,眼睛烏溜溜地光亮,小嘴跟櫻桃似的,仿佛是個中國版的白雪公主,她嬌笑,“我等了好半天了,也很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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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哈哈大笑:“好好好,晴兒也辛苦啦。”

這是聶氏的女兒杜婉晴,這是原書中的女配,非常典型的那種,惡毒,無腦,只知道和女主搶男人。

但那是長大後的事,現在她還是個讨人喜歡的小可愛,爬上馬車,先端端正正給祖母和母親請了安,然後便滾到母親懷裏,扳着母親的脖子叽叽咕咕說個不停。

顧明宣問:“婉歌呢?”

她特意讓人帶信,接她的時候記得帶上杜婉歌。

并且強調:好生相待。

一個和杜婉晴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子被人帶了過來。

杜婉晴是美人胚子,在顧明宣眼裏已經非常非常漂亮,是可以直接去當童模的程度。

但杜婉歌一出來,杜婉晴整個人就像是去掉了好幾層濾鏡,皮膚也沒那麽白了,眼睛也沒那麽黑了,連眸子都沒那麽靈動了,甚至櫻桃小嘴都變得腫了些,像顆李子。

而杜婉歌,她怯生生地站在京城秋日的風中,發絲和衣擺随風飄揚,頭發還沒有很長,已經有了緞子似的光澤,簡簡單單束在發帶裏,小小年紀,已經有絕世之姿。

——啊,是女鵝啊!

杜婉歌憑借着自己的聰明才智做生意起家,是那種努力向上的小白花,雖然在愛情裏面有點傻白甜,但又堅強又有韌性,無論怎樣的困難都打不倒她,顧明宣超級喜歡。

這會兒書中的女鵝就在眼前,顧明宣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婉歌,過來。”

杜嫁歌不敢動,一來顧氏從來沒有對她露出過笑臉,她被驚住了;二來,她頭上簪了一根珠釵,是帶她出門時四夫人臨時從頭上拿下來的,四夫人還說:“敢弄掉一點兒,仔細你的皮。”

所以她一直梗着脖子,珠釵的流蘇每晃一下都叫她害怕。

顧明宣看得出來她很緊張,幹脆自己下了馬車。

杜婉歌在杜家之所以特別不受待見,原因很複雜。

杜婉歌的父親是杜尚書妾室所出。

顧氏出身高貴,又會生養,杜尚書家風又正,原本沒有理由納妾,也不知道怎麽地就和一位表妹天雷勾動了地火,非要納進門,生下了杜家六郎。

六郎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是個神童。顧氏生的兒子個個不賴,但在天才面前卻被襯成了灰頭土臉的蠢貨。杜尚書偏愛六郎,甚至一度動念,想要把杜家交給六郎。

後來顧氏雖是上天入地呼喚各路神明用盡神通終于保住了杜家的嫡庶之位,但恨不得生啖六郎母子,天天在屋裏詛咒六郎早死。

估計是她咒得挺到位,六郎雖沒死,卻長歪了。

他一腔才華,滿腹詩書,卻不願考功名,只愛留連青樓楚館,還要娶頭牌歌伎秋娘為妻。

杜家乃是大族,當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父子倆數度反目合好又反目,最後折衷,秋娘可以進門,但只能是妾室。

六郎答應了,妾就妾,他不娶妻就是了。

知道這點後,杜尚書差點沒暈死過去。

表妹則更狠,真暈了。

這一暈,就開始纏綿病榻,在杜婉歌生下來的那一晚,這位親祖母撒手人寰,人們都說,是杜婉歌克的。

杜婉歌從一出生就不得寵,兩歲那年,六郎又病故了。

杜尚書都嫌這對母女晦氣,六郎葬禮一結束便把兩人打發到了莊子上。

身為主角的命運就是這般一波三折,杜婉歌的母親不久便一病不起。杜婉歌在這世間活了還不到三歲,便接連失去了祖母、父親和母親。

杜家總不能讓自家一點骨血餓死在外頭——倒不是舍不得她死,是怕連累杜家的名聲——只得罵罵咧咧将人接了回來。

杜婉歌就是生活在這種天棄人厭的環境下,如果不是傅幸臣照顧,她可能都活不到長大。

所以現在有個嚴重的問題——顧明宣把傅幸臣弄丢了!

那是杜婉歌的兄長、朋友、師長、保護者,現在,都沒了……

別看顧明宣臉上笑得一派慈祥,其實心中慌得一匹,生怕杜婉歌來一句“幸臣哥哥呢”。

好在杜婉歌乖得不得了,一句話也沒有多問。

杜家兩兄弟請顧明宣到涼棚裏散散,奉上瓜果。

顧明宣讓杜婉歌吃,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對絹紗人偶:“喜歡嗎?”

這對人偶做得十分逼真,精美極了,顧明宣回寧城後特意讓人去找那個小販,想多買些回來讨好女主,結果大約是天太熱,生意不佳,小販居然沒出攤。

杜婉歌怯生生的眼睛裏掠過明亮的光彩:“婉歌喜歡,謝謝老夫人。”

顧明宣笑眯了眼,怎麽看怎麽喜歡:“叫祖母。”

“祖母,我呢?”杜婉晴撅着小嘴,覺得老夫人一定是搞錯了,那是她的禮物才對吧?

“你屋子裏的人偶都能堆成山了吧?這個是給婉歌的,不許搶。”顧明宣說着肅容,“你們幾個都聽着,以後婉晴有的,婉歌也得有。不論正出庶出,都是我杜家的小姐,絕不能厚此薄彼。”

以往“嫡庶”二字就像是鑲在了顧氏嘴上,杜家幾人不由一呆。

顧明宣發現了,紙片人确實是紙片人,他們的行為模式就像是既定的程序,無法更改。就像無論顧明宣怎麽生氣惱怒,聶氏都無法控制自己對傅幸的厭惡一樣,杜家人也控制不了自己對杜婉歌的冷漠與惡感。

就拿杜婉歌身上的衣裳來說,外衣是緞子做的,還算精致柔軟,裏衣就是粗布的,明顯已經穿小了。

非常明顯是聽了顧明宣的吩咐,随便找了一件衣裳給杜婉歌一套,然後再随手給杜婉歌別上一支發簪——那發簪在杜婉歌頭上長得像根筷子似的,哪裏是給小孩子戴的玩意兒?

所以顧明宣決定,把杜婉歌帶在身上,親自教養,不讓這些人沾手。

馬蹄聲響,一名杜家下人飛馬馳近,滾鞍落馬,先給老夫人請了安,然後給杜家兩位郎君呈上手裏的東西。

“寧城知府來的急信。”

知府是官場老油條,早借着侍奉老夫人的機會,連着發了好幾封信函,和杜家攀上了關系。

杜元聰原以為這封信也不外乎是給杜家寄點寧城“特産”,外加請老夫人安。

結果打開之後,臉色一變。

“母親,侯府出事了。”

“唔,我知道。”顧明宣心說不會吧,你才知道侯府被燒了啊?

“母親知道?”杜元聰疑惑,把信遞過來。

信上說,困擾寧城多日的“妖怪偷小孩”案告破。

原來那名小販天天走街串巷,看見合适的孩子便會做好記號,然後在夜深人靜時吹入迷煙動手。

至這些偷來的孩子,全都送往了一個地方。

官兵翻開永寧侯府的瓦礫場,在花園深處找到了一座深坑,裏面全是孩童的屍骸,沒有一個超過十歲。

查出這些的乃是靈山教,他們收到了天尊谕示,遂來點明真相,要知府還其掌教玉虛真人的清白。

知府本想按下此事,偏偏不巧,代天巡狩的欽差剛好來到寧城。

所以欽差的案本應該已經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他只來得及修書一封,讓杜家有所準備。

“準備什麽準備?”顧明宣沒好氣,“永寧侯做出如此行徑,我沒他這種哥哥。”

杜家兩位兒郎頓時感動地跪下來——母親為了杜家,竟然願意和至親的娘家劃清界限。

顧明宣沉吟。

……又是天尊谕示。

是傅幸臣的手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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