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再相遇

第18章 再相遇

譚青笑得肚子疼,裘陽覺得沒臉,夏瑾娴忍笑搖頭,給了裘陽一塊糕道,“今天路過糕團店,特地給你買的,你喜歡的雙釀團。”

裘陽喜歡吃雙釀團,因為以前母親在世的時候,逢年過節都會給他買一個。

夏瑾娴有一次給他從蘇州寄了一盒糕餅過去他們學校,被同寝室的人分完了,讓他郁悶的不行。

那天他拿着值班室的電話,也不管後面排了老長的隊,一個勁跟夏瑾娴抱怨說自己一口都沒吃到,還說自己最愛的雙釀團都沒有,不開心。

于是夏瑾娴又給他運了一盒子雙釀團過去,才勉強堵住了這家夥的嘴。

明明是個小叛逆,卻總愛對自己撒嬌。

夏瑾娴知道,渴望愛的人,感知到了善意和溫暖之後,總是會緊緊地抓着,一刻都不想失去。

她想許晏清了。

如果不是那個男人曾經給過她自信、愛和溫暖,她不能想象,這後面漫長的時光,她要怎麽熬過去。

因為他,她才與過去自卑懦弱的自己道了別,也才明白了,要好好愛自己,并且堅信,自己值得被愛。

所以,沒有人可以代替他。

沐浴過陽光之後,所有的白熾燈都黯然失色。

裘陽捧着那個雙釀團,幼稚地對着小不點炫寶道,“你看,是小娴特地給我買的,只有我一個人有的糕哦,甜甜的,你沒有。”

夏瑾娴撫額想,這家夥還能更幼稚一點嗎???

小不點卻噘着嘴道,“肯定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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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陽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夏瑾娴瞥到譚霞偷觑裘陽的樣子,用嘴對着譚霞努了努,示意譚青找機會還是找譚霞說說。

譚青心裏也明白,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是化學反應,總也得等反應完了,結束了,才能去開解。

這會兒,說什麽都沒用。

她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倒是看着裘陽和淩潭清兩個人的眼神較量,她促狹地用胳膊頂了頂夏瑾娴,悄聲在她耳邊道,“你這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夏瑾娴噗嗤一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六個人圍在一起吃火鍋,氣氛是真的熱鬧。

裘陽因為之前被淩潭清嘲笑了,于是幼稚地跟小不點搶吃的,夏瑾娴簡直沒有言語了。

眼見着小不點要哭了,夏瑾娴擡腳一踹,把裘陽踹了起來,自己坐在了小不點旁邊,淩潭清的對面。

裘陽咬了咬筷子,瞅着夏瑾娴慈母一般地為小不點燙菜,有些酸。

淩潭清是個成熟穩重的社會人,不時用公筷,為夏瑾娴燙點菜,還貼心地為大家倒飲料。

裘陽看着覺得他油膩,啧啧一聲,夾走了他給夏瑾娴涮的羊肉道,“小娴不愛吃羊肉,來,吃牛肉,減脂增肌。”

夏瑾娴給了他一個眼刀。

淩潭清卻不疾不徐,又給夏瑾娴燙了點金針菇和蔬菜。

裘陽于是也開始給夏瑾娴涮牛肉,夏瑾娴碗裏的菜疊得老高了。

譚青看不下去了,去拿了個新碗,把夏瑾娴面前的食物山給連碗端走了。

敲了一下裘陽的頭道,“老實吃飯,吵死了。”

裘陽看着譚青歡快地吃菜,咬牙切齒道,“哪兒有飯?不是吃火鍋嗎?”

譚霞一口可樂嗆在了氣管裏,一陣猛咳。

一頓飯吃得極其歡樂,小不點居然也從頭坐到了尾,乖巧至極。

夏瑾娴望着這一屋子熱熱鬧鬧的人間真實,也覺得幸福洋溢。

裘陽賭氣,飯後悶頭洗了碗,拖了地,跑回自己的一室戶去了。

小不點覺得這裏有趣,想不到譚霞倒是很會帶孩子,陪着小不點玩游戲。

夏瑾娴與淩潭清并肩坐在沙發上,她看了會兒書,又去踏步機上運動了一會兒。

八點多的時候,要送小不點上樓。

淩潭清牽着小不點站在門口,等小不點換鞋的時候,他的目光灼灼,對着夏瑾娴道,“謝謝你,小娴。”

夏瑾娴擺手道,“客氣什麽?以後就是近鄰了。”

淩潭清問,“周末,迪士尼還去嗎?”

小不點穿了一半的鞋子,舉着手蹦起來道,“去噠!”

夏瑾娴刮了刮小不點的鼻子,點頭道,“那就去吧。”

不巧的是,最後沒能去成迪士尼,倒不是夏瑾娴的問題,而是因為淩潭清。

臨出發的時候,淩潭清接了一個合夥人的電話,讓他代為接待一個客戶。

這陣子他的确很忙,看小不點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夏瑾娴于是建議,就去那個客戶公司附近的郊野公園玩一玩。

雖然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但是能跟爸爸多待一會兒都是好的。

小不點就算跟夏瑾娴有緣,到底不是親生的,血肉親情,是旁人給予的善意所不能替代的。

開車去S區的路上,小不點嘟着嘴。

夏瑾娴看着她賭氣的樣子,問淩潭清,“最近是不是很忙?”

淩潭清也知道,自己給小不點的時間太少了,對着夏瑾娴和小不點解釋道,“最近接了好幾個案子,要了解案情,見當事人,事情是比較多一點。吳老師也是有心幫我,所以……”

夏瑾娴知道,吳汀韬因為她難得一次的求助,所以對淩潭清很是關照。

有時候人跟人之間的關系複雜又簡單,講利益的時候锱铢必較,談感情的時候又可以不管不顧。

夏瑾娴問,“都是行政訴訟?”

淩潭清搖頭道,“不都是行政訴訟,行政訴訟賺錢穩定,但不如經濟糾紛标的高。另外還有一個離婚案。”

夏靜娴覺得好笑,她問,“你怎麽還接離婚案?”

譚青道,“據說是因為沒人敢接。是一個紅三代的離婚案。倒不是說案子複雜,只是案子背後的關系比較複雜,利益複雜,總之,都複雜。”

聽到“紅三代”就不由得想到了韓韻,夏靜娴“哦”了一聲後,看着車窗外,沒有再吱聲。

淩潭清開車,先送了夏靜娴和小不點去了郊野公園,并答應小不點,工作結束就會過去與他們彙合。

夏瑾娴推着個傘車,戴着漁夫帽,進了郊野公園去了。

路過小賣部的時候,還偷偷給小不點買了一個棉花糖。

小孩子的奢侈品都很尋常,大人往往覺得不健康,小孩卻心心念念,并且樂此不疲。

小不點拿着雪白的棉花糖啃,一路上惹來不少小孩子的羨慕眼光,小不點高興地晃着腿,帶着點得意。

她不時回頭看看夏瑾娴,舉着棉花糖揮一揮,表示滿足。

夏瑾娴覺得有趣,小不點吃得滿臉都是糖絮,夏瑾娴掏了紙巾沾了水給她擦。

看到一旁的媽媽拿着濕巾給孩子擦臉,才明白過來,那是帶娃标配。

她沒有孩子,自然不知道這些,想不到帶娃還是一門複雜的學問。

夏瑾娴覺得自己以前看的那些兒童教育書籍,的确都是紙上談兵。

比如這會兒,小不點看着別人家孩子在媽媽懷裏撒嬌的羨慕模樣,她就不知道該怎麽哄她了。

好在入口處就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上有不少黑天鵝,湖裏還有魚。

夏瑾娴問,“要不要去喂小天鵝?要不要坐電動車?”

小不點睜着雙晶晶亮的眼睛,很期待,卻沒有說話。

小不點有些內向,想什麽要什麽也不會說出來,很像小時候的自己。

原生家庭的傷害,在孩子身上是顯而易見的。

夏瑾娴感同身受,她能理解小不點的那些小心思。

夏瑾娴摸了摸小不點的腦袋道,“走吧,我們把推車寄存一下,去開電動車,買餅幹喂天鵝,好嗎?”

小不點乖巧地點了點頭。

敏銳如夏瑾娴自然發現,小不點對自己還是有些生疏和懼怕的。

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不妨礙夏瑾娴還挺喜歡她的。

當付出不需要回報的時候,就沒有那麽多的不甘和嗔怨了。

夏瑾娴牽着小不點去租車,又買了餅幹,開到湖泊一處人少處,掏了餅幹出來喂天鵝和小魚。

許晏清剛回滬市,沒有車,在京時候的車是京牌,搖號艱難,可那又如何,一樣上不了滬市的高架。

好在當年的車牌還在,只是要買新車,再過戶一下牌照,也算免去了拍牌的麻煩。

周六潘毅駿同郊野公園裏的植物研究所打了招呼,這裏有一個科普活動,邀請潘毅駿來參加。

三位好友兩位拖家帶口,而許晏清孑然一身,相約同去郊游。

他還未正式上任,但已經收到不少文件和需要簽閱的資料。

這幾年經濟形勢不好,下行壓力大。

他分管經濟,面對的主要是指标壓力,再加上改革還要進一步推進,估計等正式上任後,更沒有空餘時間來約好友了。

于是抓着最後的周末,與好友能多聊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潘毅駿和陳鳴都是拖家帶口,小孩子的時間最難琢磨,兩個人出門都晚了。

許晏清打車提前了不少時間抵達,于是先買了票進去,倒是有閑心逛一逛。

他不愛熱鬧,就往偏僻處走了一段。

是什麽樣的緣分,讓他再度與她相遇,在這夏末的悶熱空氣裏。

從他所站的轉角處望去,夏瑾娴穿着長裙,蹲在一個小女孩身邊。

小女孩背對着他,看不清面目,但夏瑾娴臉上的笑容,溫柔一如從前。

她充滿母愛的樣子看在他眼裏是多麽的刺目。

差一點,這輩子,他們可以一起組建家庭,生兒育女。

可是此刻,她已經為人母了。

他靜靜地立了一會兒,夏日驕陽曬在身上,卻覺得冷。

而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在專注地同小女孩說話,不時伸手摸摸女孩子的小臉,看小女孩掰碎了餅幹,投喂湖裏的天鵝。

許晏清又看了一會兒,才轉身,踉跄離開。

她已經有了她的歲月靜好,讓他不忍再看,也不願打擾。

其實,他已經回過區政府大樓多次,從未見到過她。

問了投資委主任陸國政兩句,也知道了她現在在政協秘書科做副科長。

這麽多年才混了一級,什麽緣由,他心知肚明。

總歸是他虧欠她,只能想辦法再周旋彌補。

當年在這裏遭遇的滑鐵盧,讓他更成熟了,這十多年的宦海沉浮,也讓他看透了很多事,至今參不透的,也不過是情之一字而已。

好在這番的倉皇未能持續太久,陳鳴先到了,他便過去與他們會合。

科普活動吸引了不少人,潘毅駿受邀去揭牌,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陳鳴已經是兒女雙全,潘毅駿的女兒也都會走路了,牙牙學語,好不可愛。

中午就在郊野公園的餐廳用中餐,對方提供了一個包房,他們自己點菜吃。

夫人們照顧孩子,男人們則要了點啤酒,吃飯聊天。

陳鳴和潘毅駿兩個人在商貿委是平級的副職,卻不會表現得太親密,免得惹來他人的猜忌,被人誤認是搞小團體。

私底下,卻是開玩笑不拘小節的。

陳鳴舉着杯子對着許晏清道,“歡迎回來,你在京城那麽多資源,可別吝啬給我點照顧,我們現在指标壓力大。”

許晏清笑着喝了口啤酒,應了一聲。

潘毅駿卻道,“老陳你就瞎吹吧,那麽多産業園區都歸你管,不像我,每天求爺爺告奶奶搞技術轉化。”

陳鳴道,“別廢話,你跟晏清吹個瓶,包管晏清罩着你。”

許晏清無語道,“誰罩着誰啊,你倆可別擡舉我了,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戳我痛處有意思嗎?”

陳鳴問,“離婚案子怎麽樣了?”

許晏清舉着杯子道,“就這樣吧,總有辦法的。”

潘毅駿道,“我倒是不明白了,那你當年為什麽結婚?”

陳鳴伸手拍了潘毅駿一下,潘毅駿的妻子塞來一筷子炒雞蛋道,“閉嘴,吃你的。”

許晏清和陳鳴都笑了。

事隔多年,那些陳年舊事,終于能夠被放在飯桌上談起。

許晏清道,“當年她被處分也不肯來找我,而是找了你,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

潘毅駿追問,“還有什麽?”

他老婆無奈道,“你閉嘴好嗎?”

潘毅駿一臉無辜。

女兒抱着他的腿,也一臉無辜地看着媽媽。

許晏清道,“你們不知道我母親的可怕之處,反正……”

陳鳴問,“現在呢?威脅就不存在了?”

當然是存在的,只是,他不會再去找她,應該也不至于給她帶去什麽危險。

再加上如今已經不是十年前了,法治日漸成熟,很多上不了臺面的事情,自然不好做了。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想起先前見到她陪着孩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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