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多管閑事
第26章 多管閑事
謝區長聽了每個副區長發表完觀點,倒是支持許晏清的建議,讓投資委分情況,把指标梳理一下,該加大投入的就加大投入,該核減指标的就核減指标,反正都是慣常的做法,對于周超提出的意見,卻是不置一詞。
新區是全市經濟發展的龍頭,雖然受整個大環境影響,預期不及最初制定規劃時候所預計的那麽好,但今年落了幾個大項目,貿易區內的最新國際貿易政策出臺,都會讓區域經濟指标和稅收的數據有所提升,但全區經濟總體量太大,增幅反而比不過那些體量小的區縣,随便一兩個大項目,增量比就上去了。
周超說的這番話,其實不就是在揭短嗎?
謝區長聽了很不高興,所以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下一個議題是幾個鎮的單元區域規劃,許晏清提前看過了,這幾個鎮在區內屬于邊遠地區,經濟實力不如幾個重鎮那麽強勁,鎮之間各自為政,打着自己的算盤,大力壓減綠化面積,住宅用地預留到飽和,産業用地不集聚,其實從全區五大發展方向的定位來看,沒有發揮協同作用,其實不利于幾個重點産業發揮集聚效應。
許晏清在會上,也是這麽提的。
然而這些區域規劃已經初步成形,再調整,又是一輪論證程序,時間會拖得很長了。
這項工作原來是周超分管的,近期調整了分工之後,這項工作由謝區長主抓。
在周超看來,這也就走個過場,裏面涉及到具體的用地,是各方博弈的結果。
許晏清其實內心也清楚,這麽多年審批做下來,這裏面的門道能不知道麽?
只是那天陪着謝區長外出考察,謝區長聽了一家機器人制造企業說,本想在貿易區那邊附近租用廠房,但是選了幾處都不合适。到邊遠些的地方,配套成本又高。
謝區長當時說了一句,“各個鎮的差異還是太大,要想清楚功能和定位。”
許晏清聽見了,加之這次分工調整,過去區長只分管府辦和財政,可現在規劃也由他直管,這麽一番操作下來,謝區長不滿意的問題在哪兒,就顯而易見了。
這些問題不能讓領導自己說出來,所以許晏清先提了出來。
謝區長聽許晏清這麽說,也頻頻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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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區長最後發言,他環顧一周,卻沒有看向周超,而是對規劃局長傅淮濱道,“淮濱啊,各鎮的規劃,區規劃局要把關啊,不是說鎮裏規劃做了就完了。每一個鎮的規劃跟全區規劃要對應得上,跟市裏領導定下的我們區發展方向要對應的上,跟國家交給我們的重大任務要對應的上。只有這些都對應上了,這些規劃才做了有意義,做完了之後,就要一張藍圖要繪到底。所以這張圖很重要啊,前期各方面因素就要考慮周全,不能最後像打補丁一樣,東一塊西一塊,欠缺整體性,我覺得今天這幾個規劃,還是拿回去,你牽頭,重新開幾個層次的論證會,晏清是這方面的行家,可以列入專家組嘛。”
周超聽着,臉上毫無表情,但握着筆的手在反複摩挲着,顯示着他內心的煩躁。
許晏清不溫不火地推辭道,“領導,不是我推事,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吧,如果有需要,我把相關建議梳理一下,會後供淮濱局長參考。”
謝區長聽了,也點頭同意了。
從常務會議上出來,許晏清的手機上一堆未讀消息,他刷了刷,就看到了夏瑾娴發來的那條。
他也不管有沒有其他緊要的工作,直接先點開了這條消息。
時隔這麽多年,她再一次主動發來工作消息,讓他一時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反複看了三遍消息,才能把字句組合起來,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他拿着手機問一旁跟着的盧文景,“你跟政協說了嗎?”
盧文景得意洋洋道,“說了,我跟他們說您不去了。”
許晏清這麽一聽就明白了夏瑾娴那麽問的原委,對盧文景,他已經懶得批評了。
自顧自拿起手機,給周政撥了個電話過去打算賠罪。
他也不跟盧文景解釋,就讓他在一旁聽着。
電話接通了,周政在那頭故意問,“哪位?”
許晏清知道周政是在擺譜,自然也是對他有意見,于是恭謙道,“周主席,我是許晏清,非常抱歉,剛剛在開常務會議,臨時收到了市裏的通知,明天上午市裏有個考察。我就去陪同一下,中午就會趕去參加您那邊的視察,後續安排聽憑吩咐,跟您彙報,請您諒解。”
這番話倒是妥帖,周政卻故意問,“不是說明天都不來了嗎?”
許晏清道,“是我沒有同小盧交代清楚,只是上午請假,還請您通融。”
周政見他态度誠懇,倒也不為難,便道明天見,讓他也不必趕中午,下午考察和座談陪同就可以了。
許晏清卻道,中午一定陪同。
等他跟周政解釋完,敲定了明天的行程,看向盧文景豬肝色的臉,許晏清也不再浪費口舌。
這段時間他也已經打聽清楚了,盧文景家裏倒是有些背景,父母經商,生意做得很大。
大伯在外省市做着封疆大吏,難怪他入職之後,在基層待了幾個月,就調到了區委辦。
但在區委辦也辦不好事兒,最後區委辦主任鄭旭趁着許晏清回來任職,要配秘書,就跟區府辦主任雷明金打了個招呼,安排到了秘書科來。
當年鄭旭還曾是許晏清的上司,如今許晏清從京城回來,變成了鄭旭的領導,的确是讓鄭旭不舒服的。
這些小動作,他也心裏有數。
許晏清跟周政打了招呼,這件事也就算揭過了,許晏清握着手機,糾結許久,終于下了決心,主動發消息問夏瑾娴:明晚你來嗎?
夏瑾娴看着這條消息,遲遲沒有回複。
她坐在辦公室裏,笑着撫額想,自己真是愛多管閑事啊。
倒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許晏清家裏那位有多厲害,恐怕她是忘記了。
她揉了揉臉,不再回複,任這條消息漸漸的沉下去。
許晏清忙到下班,再去看手機消息的時候,對着她未曾回複的對話框看了一會兒。
舍不得挪動手指移走那條消息,但又笑自己。
她已經成婚了,有了丈夫孩子,自己這樣打擾,真是不應該。
她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次日,因為參加視察的委員衆多,夏瑾娴幫着傅子博做聯絡工作。
由于許晏清上午有接待,倒是讓她成功避開了所有可以跟許晏清接觸的機會。
許晏清上午是要接待市投資委的副主任吳魁應,也是他的表舅。
吳魁應是資歷很深的局級幹部了,謝區長也特地到了到場表示歡迎。
許晏清等上午的調研完了,私下裏,叫了投資委主任陸國政過來打了招呼,就帶着吳魁應去自己辦公室。
關了門來,許晏清幫吳魁應倒了茶,吳魁應看他适應的不錯,倒也放心了。
他問,“怎麽樣?還習慣嗎?地區比上面累多了。”
許晏清笑了笑,對他道,“舅舅,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是沒在地區待過。”
吳魁應對于當年的事情不甚了了,他算是許晏清親戚裏的異類。
許晏清家裏的親戚,一貫以他父親許文彬和母親李芸馬首是瞻,但凡沾親帶故的,都希望來效犬馬之勞,為自己圖點好處。
吳魁應卻是心态最平和,淡泊名利,小時候,他偶爾去吳魁應家裏玩,吳魁應也總是說李芸對他太嚴苛了。
許晏清當着吳魁應的面,倒是能聊聊心裏話的。
吳魁應道,“地區上的人際關系比較複雜,牽扯的利益盤根錯節,你還是要謹慎些。”
許晏清點頭,為表舅添了茶後道,“放心,我有分寸。”
吳魁應道,“前陣子我見到了邵市長,他特地跟我說起你,也把來龍去脈跟我略略說了說。我知道孫部長一直對你很好,這次孫部長肯幫你說話,說明你沒有跟錯人。”
許晏清看着他,最後笑了一笑道,“讓舅舅為我操心了。”
吳魁應嘆息了一聲道,“晏清,不是我不識擡舉想看你們家笑話。聽說你媽媽提一巡的事情擱下了,你又這樣一調動,我估計着,是因為你跟韓韻不好了吧?你這樣被放下來,是惹蘇家不高興了?”
許晏清當着吳魁應的面,倒也沒有再隐瞞,點頭道,“我跟韓韻在辦離婚。”
吳魁應當年他結婚的時候雖然受邀,卻不願去,為此李芸還特別窩火。
這些年走得不遠不近,李芸也是對自己這位表哥心裏有怨氣的。
他在市投資委,手上資源一大把,卻不願意為己所用,讓李芸也不太高興,心裏對這位表哥有嫌隙,覺得他清高。
但其實許晏清知道,吳魁應是個明白人。
官場上,你靠攀附上去的,也會毀在攀附這條道上。
誰願意一輩子彎着腰做人?誰不是想做人上人?
但凡有了異心,曾經的後臺,就會變成最大的阻礙。
吳魁應問,“你媽媽應該不同意吧?”
許晏清道,“這件事情由我自己做主,她無法幹預。”
自從他回滬之後,也就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
他母親倒是問了他,現在住在哪裏。
可他如今寧願蝸在行政宿舍裏,也不願去父母家住。
吳魁應感慨道,“你媽那個人啊,就是太貪心,不肯好好的過平平淡淡的日子,現在她提級的事情弄成這個樣子,她自己也難受,我看着也難受,所以我就不去你家了,免得她尴尬。”
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許晏清也不好再多說,母親至今幻想着他繼續乖順聽話,跟韓韻好好過日子,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吳魁應繼續道,“離婚以後有什麽想法嗎?”
許晏清一愣,繼而哭笑不得道,“舅舅,我還沒有離成呢,後面的事情,就不考慮了。”
吳魁應卻道,“兩條腿走路嘛。”
許晏清連忙擺手道,“真的不用舅舅費心了,一時半會兒,也沒人能扛得住蘇家的炮火,就別禍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吳魁應聽着,笑着說是。
許晏清想起了夏瑾娴,笑得落寞。
送走了吳魁應,許晏清趕着去政協的視察,他沒有帶盧文景,自己開的車。
到的時候,他仍是試着聯系了夏瑾娴,夏瑾娴卻沒接語音通話,倒是朱秘書長不一會兒就給他來了電話。
時機這麽湊巧,顯然是夏瑾娴将自己到達的消息轉告了朱秘書長,而她自己卻不願與他有什麽交集。
想到上午跟吳魁應說的一番話,許晏清內心縱波瀾不疊,面上仍是淺淡似水。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許晏清看夏瑾娴忙進忙出,有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當年管委會的時候。
夏瑾娴溫柔、細致、聰敏,雖然看上去柔柔弱弱,卻自有一番堅韌。
唯一的遺憾是,她在他們的感情裏退縮了。
由于行程很滿,他也沒有機會再問,她晚上是否也會參加。
這次調研全程,周政身邊主要是傅子博跟着,夏瑾娴避在遠處,可見周政并不太偏心和看重她。
到了快5點多,由于委員們非常踴躍,座談還在繼續,并且,許晏清和周政都還沒有最後講話。
朱秘書長于是讓夏瑾娴去安排,買點點心。
傅子博自認很周全,雖然被盧文景坑了一下,卻還是問了盧文景,許晏清的口味如何。
盧文景遲遲沒有回複,而夏瑾娴已經去買加班食品了。
她在華燈初上的街頭,帶着從下面基層臨時借調上來幫忙的一個男孩子,穿過擁擠的車流,去對面的超市和店鋪買吃的。
好在這裏路段繁華,周邊商鋪不少,可以選擇的品類也多。
這一恍惚,夏瑾娴似乎回到了在管委會的時光。
她剛進管委會的時候,仿佛是進了企業,大家都很有幹勁,為了招商引資和項目推進,每天都幹得熱火朝天。
夏瑾娴由于什麽都不懂,所以不時會問許晏清一些蠢問題。
可是他全不若初見面時候那麽高冷,反而很是耐心。
于是漸漸的,自然也會為他而心動。
許晏清當時作為辦公室主任,不時也要兼顧到管委會大家的生活。
管委會晚上沒有食堂,所以一般如果加班到六點多,他就會讓她出去散散心,買點加班食品。
最初她真不知道要買什麽,許晏清會給她建議,哪個領導愛吃什麽,買什麽口味,人均多少,發票怎麽開,都是手把手的教。
那時候的她還無比青澀和純真,經常聽他說話,都會不自覺的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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