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為時未晚
第72章 為時未晚
夏瑾娴吸了吸鼻子,揉了揉,沒有再說,轉而問淩潭清,“你自己幫他打這個官司,沒什麽問題吧?”
淩潭清笑道,“這還是要多謝你,有吳老師在,沒有太大問題。”
畢竟在司法界,吳汀韬是一塊金字招牌。
夏瑾娴點了點頭道,“你自己也小心點。”
淩潭清嗯了一聲道,“之前許晏清因為認識了一個書店女孩,幫對方輔導公考的題,那女孩就被韓韻跟蹤,許晏清的母親李芸也出馬了。”
夏瑾娴扯了扯嘴角,“當年她母親是真正讓我懂得了什麽叫手腕的人。”
淩潭清看着她,夏瑾娴繼續道,“那真叫一個先禮後兵,好手段。”
當她的父親在大吵大鬧以死相逼的時候,李芸不過與她見了幾面,就足以讓她産生退縮的念頭。
用最厲害的手段,一步步把她逼到懸崖邊上,哪兒像她的父親,勢利又粗暴,做得多麽難看啊?
夏瑾娴嘆了口氣,淩潭清知道她不想再說,比了個手勢道,“走吧,我們回去。”
回到家,一個人都沒有。
譚青最近一直出差,可能也想去南方闖蕩,譚霞則開始上夜校,奮發圖強。
只有她,坐在沙發上發呆,想着自己該何去何從的時候,電話卻沒個停。
先是趙遠洲親自打了個電話來問,“小夏啊,聽說你請假了,身體沒事吧?有什麽不開心的你說,建設系統的單位你盡管挑。”
夏瑾娴知道是吳汀韬起的作用,客氣道,“就是有些不舒服,勞煩趙局關心了,過幾天就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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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遠洲呵呵笑道,“不忙不忙,過陣子就要幫你走程序,後續我這裏都會安排好的,你放心。”
夏瑾娴道,“我都聽組織安排,盡力做好本職工作。”
趙遠洲又道,“你也不要有什麽顧慮,有困難盡管提。”
夏瑾娴說了聲,“謝謝。”
過了一會兒,金依萍又打電話來了,夏瑾娴就看着那來電顯示三番四次亮起,反正就是不接。
金依萍又不斷發來短信微信騷擾,夏瑾娴也不想髒了自己的眼睛,就是不看。
幹脆打開運動軟件,在陽臺上跳健身操。
心率飚到極限的時候,那些不爽快也就随着汗水流淌而去了。
運動完,煩惱盡消。
周超居然也親自打電話來問了,夏瑾娴仍然拿出對付趙遠洲那一套,搪塞了過去。
周超倒是特地提了,讓她不要有負擔,葉部長那邊他也會打招呼的。
關系複雜至此,讓夏瑾娴實在是覺得麻煩,她只是單純的想好好工作,簡單的生活,可這些複雜的人事關系偏偏要纏上來。有時候,靠山太強大,想要攀附上來的人只會更多。
她很清楚,金依萍這樣欺負她,因為她仗着背後有李芸撐腰。
趙遠洲照顧她,是看着周超的面子。
而周超呢?大概是想巴結葉懋琮和吳汀韬。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快八點多,又來了不少消息,都是區政府裏認識的人,聽說了下午她和金依萍之間發生的事情,有些來刺探虛實,有一些則是來安慰的。
朱佳佳也打來了電話,想不到大家消息都這麽靈通。
朱佳佳還很氣憤的說她跟張蓓主席告狀了,夏瑾娴想,周政和魯名威都沒來關心兩句,張蓓更說不上什麽話。
不過,得到朱佳佳這樣的安慰,她還是覺得心暖。
回了句謝謝,還約了一起吃個飯。
随後電話終于消停一些。
下午這件事也委實丢臉,夏瑾娴窩在沙發裏,抱着抱枕不想動。
雖然這種難堪當年都經歷過,剛被發配到檔案局的時候,那種被千人所指的如刺在背之感,這麽些年過去了依然歷久彌新。
她的臉皮這些年也淬煉得越來越厚了。
但畢竟作為當事人,不是那麽的好過。
一個陌生的號碼來電,夏瑾娴一點都不想接,這個號碼顯示為未接之後,又是岑佩淩的電話來了。
夏瑾娴按了接通,開了免提,但說話也有些提不起勁。
岑佩淩說話依然簡潔幹練直奔主題,她笑問,“在建管中心待得不開心吧?趙遠洲這種人能挑得出什麽人呢,話說你要不要來我這裏?離開大樓,我這裏辦公條件也不錯,但是缺人,來不來?”
夏瑾娴抱着抱枕,笑了笑問,“怎麽想到叫我去?”
岑佩淩道,“你知道的,某人想叫你來。”
夏瑾娴鼻子一酸,她問,“他知道了?”
岑佩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知道什麽?”
夏瑾娴沒有回應,畢竟今天白天這件事,太難啓齒。
如果當年相愛是她這一生最甜蜜的經歷,那麽此後的一切都只剩下一地雞毛的難堪。
岑佩淩腦子轉了個彎才明白,她道,“我沒跟他說過,但他的消息也不慢,而且他還在這件事裏被點了名,估計早晚是會知道的。”
夏瑾娴道,“我跟他畢竟是過去時,他一位已婚成功男士,我怕去你那裏,又惹來閑言碎語。”
岑佩淩卻很直率道,“他不是在離婚嗎?而且我一直覺得,這種事情,只要當事人覺得合适,別人愛說就去說,有什麽呢?你呀,就是容易想太多。”
夏瑾娴想,可不是嗎?當年就是顧慮太多。
她沉默着不說話。
岑佩淩又再勸道,“你現在這樣,待在那裏也沒意思,我這裏辦公室主任位置為你留一個月,再久我也頂不住,過來再提或者是提了過來都行,你考慮好給我答複。”
夏瑾娴答應了,挂了電話。
沒一會兒,剛剛那個陌生號碼又來電了。
夏瑾娴左眼皮一跳,立刻明白了是誰。
她連忙接通,當許晏清帶着重重鼻音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夏瑾娴簡直想哭。
她開口就問,“你感冒了?”
許晏清笑了,他道,“是啊。”
夏瑾娴在聽到他聲音的剎那,已經忍不住落了眼淚下來,她用手指抹去,溫聲問他,“吃藥了嗎?”
許晏清嘆了口氣,他道,“小娴,有一年我回滬調研,也感冒了,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跑去我們買的那套房子按門鈴。”
夏瑾娴想不到這人開口先算舊賬,她很無語道,“好了,我知道了,回頭我不租了,我空關,我把房子還給你,走,明天就去公證處辦贈與!”
許晏清在電話那頭笑得爽朗,“聽到你還能連珠串向我開炮,證明心情不算太糟,我倒是不想辦贈與,只希望什麽時候我的名字能夠加回去。”
夏瑾娴沒好氣道,“問你呀,什麽時候能加。”
許晏清嘆息一聲,夏瑾娴于是也不說話。
電話兩端各自靜默,這幾年,實在有太多的不甘。
過了會兒,許晏清問,“岑佩淩給你打過電話了?”
夏瑾娴嗯了一聲。
許晏清又頓了會兒才道,“你自己考慮吧,我不勉強,畢竟現在這些流言蜚語又傳了起來,你——”
後面的話就很難說出口了。
作為這段舊聞的男主角,許晏清實在怕讓夏瑾娴再背負那麽多不實的罵名。
夏瑾娴坦白道,“我的确不想。”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閑言碎語,不想惹出莫名其妙的事端。
許晏清思慮良久,又道,“小娴,如果這段感情真的讓你太累,就請你放下吧。我不希望因為我,讓你卷入這些是非裏,我只希望你獲得單純的幸福和快樂。”
夏瑾娴聽了這話,非但不覺得解脫,反而覺得委屈。
這麽多年她放不下,是因為愛他,她并不覺得愛他很累。
而且,正因為當年被他那麽溫柔的愛過,才讓她能夠熬過此後這麽多年的寂寞。
于是她忍不住了,對着電話那頭的某人怒道,“許晏清,你神經病嗎?!!!”
許晏清悶悶地笑,笑了會兒才道,“我聽到他們傳過來的那些話,我只是想,你當時聽着該多難受。明明是我追的你,也是我害的你——”
夏瑾娴氣急敗壞道,“許晏清,你閉嘴!”
許晏清只能乖乖道,“好。”
這又有些聽話得過分了。
夏瑾娴又氣又心疼,可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回應。
她道,“我的确只是想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許晏清道,“所以只要放下就可以了。”
夏瑾娴磨牙道,“行啊,我放下了,你挂吧。”
“當啷——當啷——當啷——”
許晏清的手機裏,傳來了一陣經筒轉動的聲響,仿佛還伴着僧侶的誦經聲。
夏瑾娴微愕,她問,“你在哪兒?”
許晏清道,“西寧。”
夏瑾娴驚了,她急道,“你不是感冒了嗎?怎麽還在西寧?你快給我回來!!!!”
許晏清聽她這番急切的話,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他道,“你放心,今天是最後一天,感冒也沒多嚴重,我就是想吃碗西紅柿蛋面。”
夏瑾娴很是無語,她道,“你先平安回來再說。”
許晏清道,“遵命。”
這光景,仿佛是當年許晏清跟着姜維翊的時候,每晚通電話,她總是讓他注意安全,關心他吃得好不好,身體怎麽樣。
人生在世求什麽呢?
不過是求一個關心自己的人,一份踏實的感情,一個溫暖的家。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呢?
許晏清此刻是一個人,這是這趟出差的最後一天,回滬之前的自由活動,他選擇來塔爾寺看看朝聖的人。
他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耽誤了自己愛的人,也讓自己陷于不幸。
所以就來看看這些虔誠的信徒,從別人堅定的信仰裏,尋找一點救贖和慰藉。
誰知就接到了同僚楊斓等人的電話,或明或暗的來詢問關于夏瑾娴的事情,還問是否有需要幫助的。
知道這種事情早晚要來,但他正出差,實在有些不是時候。
所以拿着另一部只有一個聯系人的手機,打電話給夏瑾娴,聽她狀态還行,終于是放下了擔憂。
當年那些傷害,終究是他給她帶來的,否則她該是天真快樂,無憂無慮的。
千裏之外一路磕長頭前來朝拜的信徒将寺廟的地磚都磨得發亮。
許晏清注目良久,在喇嘛的誦經聲中,釋然一笑。
至少還有盼望,至少還未妥協。
人生尚未終結,也許一切,為時未晚。
消息傳得真是快,吳汀韬也知道了夏瑾娴被金依萍當衆刁難的事情。
吳汀韬當時接到夏瑾娴電話,還只當夏瑾娴不喜歡城建條線,覺得太累想換個崗位。
但當他聽了當天走廊裏的錄音,一向在法庭上口若懸河波瀾不驚的律界大拿都有些動怒了。
他給謝本初打了個電話,直言夏瑾娴是他的女兒,需要區領導關心。
随後,又一個電話招來了淩潭清,問他夏瑾娴和許晏清是什麽關系。
如此一來,淩潭清終于也瞞不住了,吳汀韬一看他這個樣子就問,“你知道?”
在老師的逼問下,淩潭清只能尴尬點頭。
吳汀韬靜坐了一會兒之後,倒是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道,“你告訴許晏清,讓他有時間到我這兒來一次,我要跟他談一談。”
淩潭清于是答應了,并給許晏清發了消息。
謝本初接了電話之後,就問了周超怎麽回事。
周超連忙道,“上次提拔幹部的時候,也是鄭區長推薦的,誰知道會這樣。”
謝本初知道周超和鄭觀州不是一派的,這時候把鄭觀州拉出來背鍋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但畢竟也不是什麽大事,于是關照道,“自己的幹部要照顧好,方方面面都要呵護好。”
周超連忙答應。
回頭就找了趙遠洲,讓趙遠洲押着金依萍過來,把金依萍一頓臭罵。
金依萍一開始喏喏地受着,最後實在憋不住了,她辯道,“當年夏瑾娴的确跟許晏清有一腿,大家都知道。”
一旁的趙遠洲道,“你閉嘴,讓你聽着沒讓你說話。”
周超會如此偏向夏瑾娴,主要是因為看中夏瑾娴背後的葉家勢力。
這會兒金依萍一說,更是戳到了他擔憂的點,周超才不管夏瑾娴和許晏清有幾腿,他只擔心夏瑾娴被金依萍這麽一鬧,讓葉懋琮對他有意見。
事情發展到這裏,周超只能選擇把人強行留下,安排妥當,以此來得到葉懋琮進一步的支持。
畢竟葉懋琮可不僅僅是一個組織部副部長,他父親是工信部部長,二叔是交通部副部長,三叔是央企掌門人。
更何況,他爺爺葉儒平朝堂登頂,多少徒子徒孫現在都身居要職,這葉家勢力,甚至連蘇家都不能相比。
得罪吳汀韬或許可以,但得罪葉懋琮肯定不行。
不給金依萍反對的機會,周超對着趙遠洲道,“你的人你自己管好,讓她去給小夏登門道歉。”
趙遠洲連忙稱是,金依萍還想說什麽,周超直接道,“你一個一把手做成這樣太難看了,不能幹就別幹!”
金依萍根本不明白為什麽周超這麽幫着夏瑾娴,她道,“周區,你只要把夏瑾娴弄走,我幫你跟市裏面的領導牽線。”
周超聽了這可笑的話冷笑了一聲,直接不耐煩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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