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太解風情

第3章 太解風情

因子虛弓着腰懶洋洋地走出來,早就沒了先前在黑七那裏谄媚又弱小的模樣,若無其事地用手掌撫摸着今日剛漆好的棺材,對夥計道:“今天晚上,到銷金寨吧,黑七留不得了。”

他那棺材側邊畫的是兩條金龍相盤,共逐寶珠,珠子點的是紅漆,漆水還未幹透,味道比血還令人作嘔。

因子虛的指尖滿是鮮豔的朱砂色,看起來像是血一樣。

他對待蠢貨向來簡單粗暴。

黑七要找許沉今,可因子虛并不想變回許相。

所以不管黑七查到了什麽,查到的東西是真是假,他都只能殺了多年利益合作的老夥計黑七了。

因子虛将指腹上的一點紅抹在了今早送到的冥錢上,意味深長道:“黑七吶,一路走好。”

那批被黑七扣下來的糧食裏混着毒谷子。

黑七那家夥不怎麽聰明,他相信自己費勁扒拉搶來的就是好的,于是……因子虛把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往那批糧裏摻,生怕黑七不來搶。

因子虛安排周到,今天的銷金寨鍋裏煮的就是毒糧食了。

櫃臺上病歪歪的小夥計把兩眼一翻,眼底青黑,滿是疲勞地打了個哈欠:“那祝老板此行不得好死,咱們趁早散夥分錢。”

因子虛舔了舔唇,離着小夥計半丈遠,突然地把腿一擡,柔韌的小腿“啪”一下抵着小夥計身後的牆,足尖是半寸長的小刀,寒氣冷冽。

因子虛歪頭笑:“我這刃如何?薄如蟬翼,藏得精妙,而且很貴!”

小夥計還是那副死樣子,連眼都懶得擡:“丢人現眼。”

他不齒,就因為因子虛明着耍刀弄槍玩不過別人,才在亂七八糟的地方藏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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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因子虛捂着胸口,熟練地把腰一塌,撿起擦頭的桂花油就往頭發上倒,再扔了兩片草莖往亂糟糟的劉海上一紮:“在下這靴專門請的師傅緊趕慢趕做了好些時日,花了這麽多錢,想想在下就心疼得緊,你怎麽也不哄哄在下,好歹是花了冤枉錢的。”

小夥計瞧他:“什麽樣的馬配什麽樣的鞍,別難為你的靴了。況且,銷金寨現在都應該死幹淨了,你藏這個去幹什麽?”

因子虛厚重劉海下灰色的瞳不懷好意地一眯:“我要把黑七削成一塊一塊的,把他骨頭上的肉都剃得幹幹淨淨。他剛打了我一頓,我疼死了。”

他向來記仇得很。

小夥計問他:“他們都被你藥死了,你還去銷金寨做什麽,不怕惹禍上身。”

因子虛不大正形地抖了抖空空如也的大包袱道:“死人的東西,不拿白不拿,發死人財會讓人心情愉悅。”

因子虛又道:“況且,我們那幾頁見不得人的賬目還在黑七手上,可不能被別的人看見,黑七這條狗招搖,他死了,消金寨可能落到那幾個當官的手上,我們這賬目被看見了,腦袋也要落地了。”

夥計轉身,只覺因子虛髒了他的眼:“您可真是要錢不要命。”

誰也攔不住因子虛死人堆裏撿東西,他翻身上騾,兩腿一撲愣,在尖叫的騾子上扭了扭胯。

騾子還咬着枯黃的草在嚼,猛地被因子虛一勒,心不甘情不願地跛着腿走。

黃沙還是這麽猛,真可憐了棺材鋪那匹任勞任怨的騾子。

夥計眯着眼睛只見因子虛那嚣張又土鼈的身影淹滅在黃沙裏。

他打了個哈欠又病怏怏地在棺材板上一歪,呵呵兩聲。

門外,因子虛迎沙而過,只見坎兒街上唯一的茶水攤子快被沙子淹了似的,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從嘴裏呵出了一口白氣,呸着舌頭吐出茶沫子和混到茶裏的沙子,吵吵嚷嚷着:“這什麽破地方!許沉今真能呆這裏?”

領頭的少年穿着防風的玄色羅罩,內裏是挂着金線的黑色書主衫,墨發高束,眉眼昳麗,乍一看是讀書人一樣的柔和,細看卻藏着獨狼一樣的野心,氣質因這眼神生生摻上了危險的味道。

他眸中波瀾不驚,翻身下馬,長身挺立,束着腰的飛魚衫更顯得他兩腿修長,眼神橫掃,周圍剛還叽叽喳喳的人聲頓時寂靜,權持季薄唇微勾:“過街老鼠不就喜歡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因子虛留目一看,又悖悖而去,目光在那飛魚衫上輕留片刻,揣了揣手,心道:喔,又一隊來找許沉今的。

因子虛走後不久,那少年的聲量又一提:“先去一趟銷金寨。”

周圍人悉悉率率地開始動作,又一陣的怨聲載道。

那高挺的少年只是蹙眉,待所有人稀稀拉拉地上馬後,茶攤子的老板背着手撿起桌上留下的銀錢,目光狡猾地流轉,死死地盯着少年。

在這樣野蠻的地方都可以安生地開着茶攤子,最少不得的就是眼力見,老板喃喃自語:“看來是個人物。”

那個少年就是權持季。

11月初旬,他剛剛得勝回朝,現在就馬不停蹄的跑到這個窮鄉僻壤的鬼地方。

要問他幹什麽?

權持季自嘲般笑了一笑,他要找他的男妻,順便看看銷金寨是個什麽東西,敢和他談生意。

權持季重重地一勒馬頭,勁臂安撫似的拍了拍胯/下的黑馬,遠遠地望了一望亂石堆成的寨門,眼睛陰霾地眯起。

黑七那個家夥說他定能助自己找到許沉今,權持季嘴上說好,心裏卻輕蔑。

許沉今再沒落,這幾年來都沒被找到,定是還有自己的勢力。

憑着一個小小的黑七,還要和曾經玩轉了整個朝廷的許沉今鬥,未免好笑。

他不指望黑七能找到許沉今的下落,但是,他看上了銷金寨的地理位置。

權持季從懷裏抓出一張地圖,與身後的小孩指點到:“銷金寨這個位置是由狹小的洞穴鑿出來的,那一邊是官道,從這裏進去的時間是最短的,打戰要的就是兵貴神速,糧草的運輸也是越快越好。這裏窄小,連宮裏的地圖都沒有詳細的畫出來。地形偏僻易守難攻又鮮有人知,拿下這裏,暗地裏的勢力就又壯大了一分。”

權持季:“多年來,這裏做的都是運黑糧的暗地裏營生,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地方土匪,以後戶部不給批糧的時候,我們會用的上這裏的,就算是用不到,也當作為民除害。”

他狼子野心,來這裏就是打算弄死黑七。

一行人不遮遮不掩掩,風塵仆仆地在黃沙裏慢悠悠地靠近銷金寨,不知道的還以為銷金寨裏面有多“和諧”一樣。

還沒到銷金寨寨門,只見門口因子虛那只跛腳的騾子被他們浩浩蕩蕩的人影一吓,脖子往前一梗,蹄子一揚,對着權持季的高頭大馬來了一個滑溜的“倒栽蔥”,若不是那騾子腳步虛浮得緊,保不齊那騾子真直愣愣地撞在權持季的馬蹄上了。

權持季難耐地抿了抿唇,覺得自己還是高估這個地方了。

能養出這樣一頭傻騾子的地方能藏着什麽樣的高人。

遠走的騾子套着一套不合适的馬鞍,風騷的刺繡上紅的綠的粉的……應有盡有,充分彰顯着因老板的個性。

權持季盯着那剛還朝自己撅蹄子的傻騾,半響,還是沒忍住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品位低下。”

……

而那個被自己的愛騾出賣了品味的因子虛此時正鬼鬼祟祟躲在黑七的房間梁上,冷汗涔涔。

屋裏地龍燒得很旺,他的心卻冰冷無比:失算了,黑七沒死,那就難辦了,又有事情要幹了。

幸好因子虛留了後手,刀是帶了的,接應的人也準備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因子虛他很菜,打不過黑七也就算了,還不一定逃得走。

黑七該是在迎接什麽貴客,全寨今天大快朵頤的是萬春樓的酒食,壓根不是因子虛安排好的毒糧,花團錦簇的姑娘們看得因子虛心梗。

他本該立刻走了,但是……今天不弄死黑七,毒糧食的事敗露,被弄死的就是自己了。

還有……賬目。

聽說那權持季要到奉安城了,那家夥喜歡到處剿匪為民除害,要是到了銷金寨看到了那兩頁“無法無天”的黑糧帳,因子虛就可以麻溜等死了。

時間刻不容緩。

人來人往,因子虛就這樣狼狽地挂在梁上,兩只手酸痛不已。

黑七在房間裏左邊一個姑娘,右邊一個美嬌娥,他們三個在榻上笑得潇灑,美嬌娥的白嫩腳踝在紅紗帳裏探出來。裏面影影綽綽,人影相疊,床板吱吱呀呀。

因子虛可就難過了:“……”

因子虛不忍直視。

那邊的喘聲突然熄了,因子虛耳朵一抖,警覺了起來,眯着眼睛打量着那邊的情況。

黑七該想起了什麽,猛地爬了起來,碎碎念着:“對了,對了……”,他急着翻箱倒櫃。

梁上君子因子虛只想要他們快點完事。

他四肢用力,慢慢地翻過身子往上挪,立志找到一個完美的好姿勢,一時沒盤住,兩條腿在空中晃呀晃。

黑七離他越來越近了,腳步聲仿佛炸在耳邊,因子虛滿頭冷汗,心如擂鼓。

受不了了!!!

他四肢不協調地在空中蹬呀蹬,終于一個大劈叉,把自己腳上的足尖刃插在了自己抱着的木梁上。

“籲——”他大喘氣,終于用一種扭曲的姿态把自己又挂在了梁上,為了舒服,兩只腳上的刃都結結實實地插進了木梁裏。

因子虛暗罵:黑七真該死啊。

好好的春宵一刻就春宵一刻,出來亂跑些什麽,真是不解風情。

吓死因子虛了。

因子虛大氣都沒能喘上幾口,卻眼瞧見黑七接下來的舉動,他整個人都涼透了,喉結難捱地滾上一滾。

心道:黑七哪裏是不解風情,黑七那個老匹夫分明是太解風情了。

因子虛咋舌,厚重髒亂的劉海正好可以遮住他汗顏的神色。

原來,黑七他娘的下塌點了助興的春情香。

春情香。。。

因子虛腦子沸騰:“???”

春情香味道濃烈,烈得因子虛咽了咽唾沫,喉結難耐地滾動一下,他咬牙,手上漸漸沒力,心裏有也漸漸浮躁,恨不得把白日宣淫的黑七從榻上一把抓下來,扔到糞池裏喂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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